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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幻沙 (完结)-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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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咬牙支撑的二当家只看得睚眦欲裂,却是手足僵硬无能为力,他拼着毒气漫延,厉声吼道:
  “要拿我尽管放马过来就是,怎能滥杀无辜?怎能滥杀无辜?”
  “滥杀无辜?对了,你说过,不当杀者绝不杀,仁心济世匪亦侠——真是痴人!难怪会教出乐乐那样的白痴!”刃踱近他身旁,脸上是嘲弄的笑,“不过今日你却真不当杀,”他手腕翻动灵巧如蛇,将一粒药拍入了对方口中,“这是解药,也是迷药,睡一觉吧,醒来就到宫里了,那里有你想见的人。”
  震惊之后,先木合突然挣扎着抓住了他,十指紧紧将他攥住,那样铁骨铮铮的汉子,这一刹那眼中竟满是乞求之意:
  “带我回去,放了乐乐……求求你——”
  他不及说完,药效袭来,便已经昏了过去。
  刃踢开昏死过去的人,唤手下将他带走,忽又想起一事,不禁多问了一句:
  “乐乐姑娘呢?”
  其中一人答道:
  “已按将军吩咐,行动之前就给她下了迷药,现在由都尉亲自看管着。”
  他点点头,拂手让他退去,自己立在原地,借着熊熊火光看着这一地死人,忽见光亮之中还有人眼珠转动,刚才竟未被一众手下发现,正是那胖胖的七婶。
  他走到她面前,见她眼珠急速开合,嘴唇翕动,似有千言万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冷冷开口:
  “这叫血凝散,是我师父密制的毒药,无色无味,混在酒中谁也察觉不出来,中毒者血液快速凝结,身不能动,口不能言,会在痛苦中静静死去。七婶,很难受吧,我送你一程。”说罢,剑出,血光起,一剑穿心!
  他抽出长剑,默默拭去剑上鲜血,忽觉背后凉风乍起,他急速转身,剑指风来处,整个人却如中了定身咒一般突然呆住!
  暗光处,一双黑得发亮的眸子紧紧逼视着他!
  一身喜服的新娘从暗影中一步步走了出来,火光在她脸上明明灭灭,照得她整个人如提线木偶一般僵硬呆滞。她睁大空洞的眼睛茫然四顾,仿佛一时之间还不知眼前这尸横遍野的景象是真是幻!
  她踉踉跄跄地走着,不断被地上的尸体绊倒,爬起来,再绊倒,她似乎失了魂魄,脸上不怒、不悲,只有一片茫然。
  “乐乐……”他不自禁地轻轻唤了一声。
  她的目光慢慢凝定,看着他,看着他手上滴血的长剑。
  她忽然发狂一样冲过去,一把推开不久之前才结为夫妻的男人,抱起依然圆睁双目的七婶,从胸腔里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她不成语调地唤着她,使劲摇着那胖胖的身躯,却哪里还有一点点回应?
  她抽搐着,双目圆睁着,手足并用在死人堆里爬着……一具一具尸体……大伯、三叔、四叔、夏洛、多哈、西雅……她的亲人、族人,每一个都是……死不瞑目!
  她张大了嘴,大口大口吸着气……酒香、肉香、血腥、死亡……她只觉得全身似乎都冷到僵住了,却还是神经质一般左顾右盼,左顾右盼,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在找什么,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手脚往哪里放,头往哪边转,眼光往哪里看,心,又在哪里,裂成了什么摸样?
  被推开的男子踉跄几步这才站稳,举目望去,那样的场景……混乱、尸体、悲怆到绝望的女子,居然、居然是如此的熟悉,那是刻在脑海中永不会磨灭的记忆……他的往昔……
  他生生打个冷颤,昔年的记忆纷至沓来,仿佛这么多年的时光全部空白,他不是血腥的屠杀者,而还只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站在血泊之中,呆呆地看着亲人族人在自己面前一个又一个倒下去。那种刻骨铭心的伤心绝望,忽然被眼前的景象唤活,隔着二十年的光阴,瞬间将他击中!他目光急速溃散,胸前刚好的伤口好像又轰然裂开,撕裂之痛,犹如灭顶!他一手以剑撑地,另一只手紧紧捂住了胸口。
  筋疲力尽的女子终于停了下来,她四顾的目光凝聚到了一点,火光映照中,那双眼睛仿佛要滴出血来!
  忽然之间,她跃身而起,手上攥着一块酒碗碎片,大叫着,恶兽一般向男子扑去!
  人影转眼便至,利片反射着火的亮光,当胸狠狠落下!
  那样的光亮灼得陷入回忆的人猛然一惊回神,他及时抬手,死死抓住了她落到眼前的手腕!
  他缓缓抬起脸来看着发狂的女子,目光中的寒气已经冻住了心中所有的起伏波动,他微一错手,碎片铮然落地,伴着那一声脆响,他一字一句开口:
  “你以为还会像上一次那样轻易伤到我?”
  她死死盯住他,拼尽力气压住心中呼啸澎湃的愤恨悲伤,咬牙问出三个字:
  “为什么?”
  “王后要见你爹,事关重大,任何人都不能有泄密的机会,能彻底保守秘密的,只有死人。”
  “所以,”她突然笑出声,泪水却夺眶而出,“你利用我!进宫、迷药、成亲,都是你设下的局,你对我说过的话,也全是在骗我、利用我!”
  他不耐烦再解释迷药之事其实与他无关,只是嘴角微扬,弯出一个优美的弧度,那个浅笑却是瞬间灭了烈火,天寒地冻:
  “我早就说过,承诺和誓言是最信不得的东西,乐乐,是你太天真!”
  “那么,你、你也根本没有喝那情蛊之酒?”
  “要在你父亲面前做样子还真不容易,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我怎会让那种东西,控制我一生?”
  她脑中轰然一响,心狠狠的痉挛,仿佛身体也在那烈焰中灼烧起来,烧光了所有的力气,再也支撑不起这个躯体,她双膝一软,便向地上滑去。
  刃伸手揽住她身子,见她紧闭的双眼中还在不断滚下泪来,忽然觉得烦躁,伸手一拍,点住了她的昏睡穴。
  她终于平静下来,软软靠在他怀里,脸上还有来不及褪去的悲恸和泪水,他一个迟疑,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为她擦去满脸的泪痕,擦着擦着,像是突然被蝎子蛰到,他猛然收手,停在半空中,握紧成拳!
  “没做错、你没做错,师父说,不怜不爱、无牵无挂!”他咬着牙,一遍一遍念着,“不能心软、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他将她打横抱起,一步一步,走入了黑暗之中。
  寨子外面是已经整装待发的军队,人人都骑着高头大马,全是从惊雷寨中顺手牵羊,还有两架马车,暂时充当了押解的囚车。
  刃刚将乐乐抱上马车,扎吉便过来禀报:
  “将军,一切都已经备妥,是否马上起程?”
  他回头看了一眼王后亲自指派的都尉,神色变幻间长剑一翻入手,连着剑鞘,势如千钧,直撞他胸口!
  扎吉武功与刃相去甚远,那样来势汹汹的当胸一击只撞得他连退数步,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众人惊呼声中,剑已经翻回刃的背上,冷月之下,他傲然而立,眼厉似剑,面寒如冰!
  数名都尉亲信“刷”地抽出弯刀,空气突然压紧,充满了雷暴将来的意味——而下一刻,他们看到了都尉制止的手势。
  脸色阴沉的将军对这剑弩拔张的气氛视而不见,他走到扎吉身边,一把提起他的衣襟,森然开口:
  “为什么乐乐会出来?不是行动之前就该迷晕她吗?不是应该由都尉你亲自看管她吗?你——是故意的吧?”
  “不,那是因为……”
  “不用解释了。”他目光炯炯如电,犀利冷漠,“不要再玩花样,扎吉都尉!”
  扎吉一咬牙,低头,答一声:“是!”
  他这才放手,走到先木合的囚车旁,翻身上马。
  暗夜中,满嘴血污的都尉缓缓抬起头来,狭长的眼中忽然浮起冷冷的笑意:
  “心疼了吗?那一切就简单多了。”
   
苏醒    文 / zxiao200257 
 
 
 
 


  浓云堆满天际,一层一层仿佛要垂将下来,细小的旋风卷起了表层的黄沙,洋洋洒洒漫天飞舞。
  一行马队携着两辆马车在漫天沙尘中狂奔,马儿已经累得不行,却还是不断有打马吆喝声响起,天气没有一点预兆就突然变化,大的沙暴马上就会袭来,没有骆驼群可以原地躲避风沙,他们必须要在真正的沙暴来临之前,找到可以躲避的落脚处。
  “看,是城楼的废墟!”有人指着黄沙中影影绰绰的一个高大影子,惊喜地欢呼!
  众人精神都是一震,听到将军一声令下,同时夹紧马肚纵马向那城楼奔去。
  奔到近前这才看清,这废弃的城楼外墙已经被黄沙掩埋了一半,从那些高梁檩柱,雕花的檐角还依稀辨得出当年繁华大气的影子,城楼两旁是枯死的胡杨林,髯须虬结怪相横生,如同守城的妖魔,风从林中穿过,尖利刺耳更如厉鬼哭号!
  刃见这旷野之中孑然而立的一座孤楼,心中是说不出的不舒服,沙暴即将来临,这样一处大的建筑居然没有一只前来躲避的动物,足以说明这不是什么清净的所在,然而眼下也别无他法,只得在此暂时避一避风沙。
  于是号令下马,将车马安顿到避风处,一众人躬身进到城楼之内。
  城楼里极是昏暗,有士兵点起几只火把照明,这里面只有没足深的一层沙子,散乱的桌椅,打翻的器皿到处都是,整个大厅一片凌乱!
  大厅后面还有黑漆漆的巷子连着其它所在,然而,光一照进去便仿佛被黑暗吸住了,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一股股冷风从那巷子深处不断灌过来,只吹得人全身冒出一层鸡皮疙瘩。
  这样诡异的地方,伴着外面鬼哭狼嚎的风声,只让人觉得说不出来的压抑!这次派来的二十多人个个都是真刀明枪前面不改色的汉子,却都从心中升起了惧意,然而没有任何人开口说话,只是在都尉的命令下清理出中间的一块地方,劈了些桌凳,燃起一堆火来,烧水泡着馕饼,狼吞虎咽吃了下去。
  赶了一天的路,大家早就乏得紧了,这时便三五成群靠在一起休息。这厅堂虽然大,但乱东西多,又升着火堆,挤了二十多个魁梧壮汉,立时便显得拥挤了,然而众人却心有灵犀,宁可挤在一起,也绝不靠近那黑洞洞的巷子,负责看管人质的士兵更是耍了个小聪明,把两个碍事的人质丢到了巷子口,既不占地方,又堵住了那碜人的冷风,一举两得。
  天已经全黑了,沙暴天气的晚上总是黑得特别早,风声更加凄厉,一声一声毫不间断,如同冤魂索命!沙子不断抽打在墙上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城楼外面一定已经是狂沙乱舞,天地模糊!而在这城楼里面,木材噼里啪啦燃烧着,众人虽是闭着眼睛,却哪里又有人睡得着?
  昏暗的角落里,乐乐被反捆了双手,当做人肉沙包堵在了巷子口,她牢牢闭着眼睛,不敢去看那仿佛要生出妖魔鬼怪的黑巷子,巷子灌出的冷风将她吹得不住发抖,她紧紧靠着旁边的先木合,他还在昏睡,可是紧挨着他,听着他的心跳,便不会这样寒冷,也不会这样绝望害怕。
  她的脸埋在他身上,泪水濡湿了一大片衣襟,脑中还会不断涌起种种残像,刃曾经阳光般的笑脸,他们曾经一起走过的荒漠,成亲那一晚的欢声笑语、觥筹交错——突然全部都变了,突然就是混乱、鲜血和死亡!还有他仿佛从来都不曾被人认识的冰冷面孔,还有这样妖气诡异的废楼——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只是想好好地爱一个人,好好抓住一只可以相持一生的手而已,怎么会……是惨烈到她根本无法负荷的结果?
  “听说你耍脾气不肯喝水,想找死吗?”冷冷的声音让她陡然睁眼,是他,蹲在她面前,手中握着水囊,漠然看着她。
  她只觉心中一阵绞痛,咬住嘴唇侧过头去,复又闭眼。
  “喝水。”他将拔了塞子的皮囊递到她嘴边。
  她慢慢睁眼,突然一口啐到他脸上!
  他冷笑一声,左手抵住她下颌迫她张口,右手一倾,水已灌进她口中去。她被迫咕噜咕噜喝下几大口水,终于喉头一呛,剧烈咳嗽起来,他这才松了手。
  他割断她手腕上勒进血肉去的皮索,扔下一块馕饼在她面前:
  “吃。”
  她抓起馕饼便要扔开,却看到他手中的匕首已经举到了先木合身上。
  “扔一次,我就在他身上戳一刀,只要不死,回去我都能交差。”
  乐乐紧紧捏着那馕饼,突然之间放声大哭。
  “真是烦人。”他眉头一皱,手中的匕首便要劈落。
  “我吃、我吃……”她慌忙将馕饼塞入口中,因为动作太过急迫,塞了满口的饼怎么咽也咽不下去,她整张脸圆圆鼓起,那泪水还在不断滚下。
  “笨蛋!”他低咒一声,将水囊塞进她手中,一转身坐在她身旁,正好挡住了吹过来的冷风。他却转过头去,望着那漆黑的巷子,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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