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控的陪审团 作者:约翰·格里森姆-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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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金法官以个人名义给每位陪审员发了一份通知。通知在他们于周六晚上从新奥尔良返回之前,从门下塞进他们的房间。有6位陪审员参加了这个气氛沉闷的礼拜,其中包括格拉迪斯·卡德太太,她在这个安息日情绪之糟令人吃惊。过去16年里,浸礼会教堂主日学校的课程她没有缺过一次,而在此以前缺的一次还是因为姐姐去世。长达16年一次也不缺!她获得的全勤饰针在梳妆台上放了整整一排。妇女慈善会的埃丝特·克诺布拉克创下的最高记录是22年,但她已是79岁的老妪,而且又身患高血压。格拉迪斯只有63,身体又很康健,因而自忖可以赶超埃丝特。她当然不会向任何人承认这一点,但教会里的兄弟姐妹们早已经看出。
而现在,一切都落空了。这全是哈金法官的过错。这个人她一开始就不喜欢,现在更是瞧他不起。而且她也不喜欢那个学神学的学生。
莉基·科尔曼来做礼拜时穿着一身慢跑运动衫。米莉·杜勃雷倒是带了一本《圣经》。洛伦·杜克本是个虔诚的教徒,因而礼拜的时间这么短促让她很是不快。11点才刚刚开始,11点半就已经收场,这是白种人典型的草率风格。这种愚蠢的作法她曾有所耳闻,却从未参加过这样的礼拜。她自己教会的牧师1点钟之前决不会登上圣坛,不到3点钟也决不会走下圣坛,而且弥撤结束之后大家还要共进午餐。天气晴朗的日子在园子里吃。吃完以后再走进教堂聆听又一次布道。她啃着一只甜面包圈,默默地忍受着折磨。
霍尔曼·格里姆斯夫妇参加了礼拜,但这不是出于宗教信仰,而是呆在自己那个小房间里过于烦闷。从童年时代起,霍尔曼就从未自愿去过教堂。
这天上午,菲利浦·萨维尔为做礼拜这件事大发雷霆,已是尽人皆知。他对人说,他是个无神论者,这个新闻立刻传遍了整个儿陪审团。为了表示抗议,他赤条条地或者几乎是赤条条地在床上盘膝打坐,练起某种瑜咖功,同时直着嗓子大声吟诵着谁也听不懂的经文。而且这么干的时候,还故意敞着房门让人一览无余。
人们在社交厅做礼拜的当儿,可以隐隐约约地听到他诵经的声音。那个年轻的学神学的学生,之所以那么匆匆忙忙地结束他的祈祷,这显然是一个不可忽略的重要原因。
露·戴尔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到萨维尔房间门口,想命令他立即闭上嘴,但一看到他那光着的身体,顿时又缩了回去。威列斯也试了一次,但萨维尔闭着眼睛张着嘴巴,对他硬是不理不睬。威列斯只好退避三舍。
没有去做礼拜的那些陪审员,关上门,缩在自己房间里,把声音放得大大的,看着电视。
下午2点,亲属们开始纷纷露面,带来了一周的干净衣服和日常用品。只有尼可拉斯·伊斯特尔是无亲无故的光棍,因而哈金法官已经下令,由威列斯开着一辆警车。送伊斯特尔去他的公寓。
大火已经扑灭数小时,消防车和消防队员早已离去。公寓门前狭小的草坪和人行道上,到处是烧焦了的物品和潮湿的衣衫。受了惊的邻居们,有的在到处乱转,有的在忙着清理。
“你的房间是哪一个?”威列斯一边停车,一边望着楼房中部烧焦了的起火处。
“上面,”尼可拉斯头手并用地指着二楼的方向说,他抬起发软的双腿,下了车,走到一堆人的身边。这是一个越南家庭,正默默地研究一架烧化了的塑料台灯。
“什么时候起的火?”他问。空气里弥漫着刚烧掉的木头、油漆和地毯发出的刺鼻气味。
他们没有作声。
“今天上午,8点钟左右,”一个搬着一只沉重纸箱的女人,从旁边走过时说。尼可拉斯朝人群看了一会儿,在场的没有一个是他的熟人。在那个狭小的门厅里,有位手上捧着写字夹板的女士,正在一边忙着作笔记,一边用手机打电话。通往二楼的主楼梯,旁边有个私家保安守卫,此刻他正帮一个年迈女人把一条湿透的地毯拖下楼梯。
“你住在这儿吗?”那个女士打完电话后问道。
“是的。伊斯特尔。住312。”
“哇!全毁啦。大概就是从那儿起的火。”
“我去看看。”
保安领着尼可拉斯和这位女士走上二楼,二楼的损失非常明显,他们在围着起火处的黄色胶带前停住脚。火头向上穿过天花板和质量低劣的椽子,在屋顶上烧了两个大洞。他看出,洞正下方的部位就是他原来的卧室。而且,火还烧到下面,给他居室正下方的套间造成了严重破坏。312室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厨房的一堵残壁,而定在上面的水池正摇摇欲坠。一切都无影无踪了。客厅里的廉价家具,客厅本身,以及卧室里的一切。
而使他最为惊恐的是,不见了那台计算机!
“有谁受伤吗?”尼可拉斯轻声问。
“没有。你当时在家吗?”女士问。
“不。你是什么人?”
“我是公寓管理部门的。有几张表格你填一下。”
他们回到门厅,尼可拉斯匆匆填好表格,随即和威列斯一同离开。
第二十二章
在一封措词唐突、字迹难以辨认的信中,菲利浦·萨维尔向哈金法官严正指出:根据《韦伯斯特大词典》的释义,“配偶的”一词指的仅仅是丈夫和妻子,因而他坚决反对使用这个词。他没有妻子,而且对结婚也没啥兴趣。他建议改用“异性交流”这一术语,接着又对当天上午的礼拜大加埋怨。他把信交给露·戴尔,从旅馆的总台用传真机发给法官。露·戴尔在20分钟后,便收到了哈金的回信。
他把“配偶的”换成了“私人的,”并把这一安排命名为“私人会晤”。
法官指示她把回信复印,让陪审员人手一份。由于这天是星期日,他又开恩加了1小时,“会晤”结束的时间从原来的9点延长到10点。法官随后又打来电话,了解萨维尔先生还有没有别的要求,陪审团总的情绪如何?
露·戴尔心想法官烦心的事情已经够多,因而不愿把萨维尔先生赤条条地盘坐在床上的情形告诉他。平安无事喽,她让他放心。
霍皮是到旅馆进行“私人会晤”的第一位客人。露·戴尔立刻打发他进了米莉的房间,他又一次献上了巧克力和一小束鲜花。他们在脸上迅速地相互亲吻了一下,便各自躺到一张床上,在整个“新闻60分”期间,想也没有想到夫妻同床共枕云雨一番的事。霍皮慢慢地把话题转到这桩案子上,慑慑嘘嘘、迟迟疑疑好半天。
“打这种官司。你知道,实在没有什么意思。我是说,打这种官司,很蠢,真的很蠢。谁个不知道吸烟会上瘾?吸烟有害,那干吗还要抽?还记得伯德·道根吗?他抽塞勒姆香烟抽了25年,还不是想戒就戒掉啦。”他说,打了个响指。
“是呀。不过,他是在医生发现他舌头上长了肿瘤5分钟后戒的。”米莉提醒他道,她也学他的样,开玩笑似的打了一个响指。
“对。但是许多人还是戒成功了嘛。关键是想戒不想戒。香烟照抽不误,抽死了又要告状,叫人家赔他妈的几百万,这真是混账!”
“霍皮,讲话文明点。”
“对不起。”他接着便向她打听别的陪审员的情况,打听他们目前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克利斯特诺先生认为,要赢得米莉这一票,最好的办法是向她讲清案子的是非曲直,而不是用他目前的困境去吓唬她。他们在吃中饭时,曾经讨论过这一战略。跟自己的太太耍弄阴谋诡计,这使霍皮十分内疚,但每想到此,可能要在监狱关上5年的想法,又会同时涌上心头。
在伙伴们的“私人会晤”进行到大约一半的当儿,尼可拉斯走出自己的房间。走廊上空无一人,没有陪审员,也没有警卫。可以听到从社交厅传出的人声,似乎主要是男人的声音。男人们又在一起喝啤酒看比赛。而女人们则在充分享受“私人会晤”的欢愉。
他悄悄溜出走廊尽头的那道双扇玻璃门,躬身绕过拐角,走过软饮料自动售货机,飞步登上通往二楼的楼梯,马莉正在一个房间里等着他。这个房间她支付的是现金,登记时用的是化名艾尔莎·布鲁姆。这样的化名她有许多许多。
他们径直上了床,立刻进入了角色。没有多余的绵绵情话,也没有过多的细腻抚摸。他俩早就一致认为,接连8夜不能同床共枕,这不仅打破了他们的历史记录,而且对他们的健康也极为不利。
他们当初相识的时候,她的名字并不是马莉,他也不是尼可拉斯。第一次相遇是在堪萨斯州劳伦斯的一家酒吧,她是那儿的女侍,而他则是和同学们一起消磨在法学院里的最后几个夜晚。
她在劳伦斯落脚之前,已经拿到了两个学位,但她并不想立即开始工作,而是在考虑要不要进入法学院。对于那些目标不明的大学毕业生,法学院便是伟大的美国保姆。她无需匆匆忙忙作出选择。在认识尼可拉斯之前几年,她的母亲已经去世,给她留下了一笔将近20万美元的遗产。她当女侍是因为酒吧里凉快,而且也不会因为无所事事而感到百无聊赖。她过着正常的生活,开一辆二手车,花钱精打细算,约会只跟法学院的大学生。
他们在注意了对方很久以后才开始交谈。他来酒吧通常都很晚,同来的也总是那几张熟面孔,在角落里找个位子坐下,便开始讨论一些枯操得令人无法相信的抽象的法学理论。她给他们送上一罐罐生啤,和他们调调情,有时很成功,有时又不顺。在念一年级的时候,他对法律非常迷恋,而对女孩子们却不理不睬。她向别入打听他的情况,了解到他是个好学生,在班上名列第三,但也没有什么特别杰出之处。他读完第一年,又接着回来读二年级。而她呢,则剪短了头发,瘦了10磅,尽管这并非必要。
他大学毕业时,曾向30个法学院提出了入学申请。有11个法学院同意他入学,但没有一个是属于全国十佳之列。他抛了一个硬币,接着就驱车前往劳伦斯,一个从未到过的城市。他在一个老处女破旧的屋子里租了两间后房,便一头钻进书本,很少参加社交活动,至少头两个学期是如此。
第一学年结束后的那个夏天,他在堪萨斯城一家很大的法律事务所打工,每天推着一辆小车,一层楼一层楼地递送内部函件。这家事务所在大楼里有300名律师,但有时候似乎同时都在忙着一件案子。在卓别林市的一起烟草/肺癌案中为被告史密斯·格雷公司辩护。那个案子审理了5周,最后陪审团作出了对被告有利的裁决。事务所为此举行了祝捷晚会,出席的人多达1千。据说这次晚会花了史密斯·格雷8万美元。但有谁会在乎?那个夏天的经历,令尼可拉斯极为不快。
他开始憎恨大公司。第二个学年念到一半,他对法律已变得无限厌倦。他决不愿关在一个狭小的天地里反反复复地练习写那些陈词滥调的辩护状,以便有朝一日向那些富得流油的大公司委托人骗取财富。
他们第一次约会是去参加法学院在一场橄榄球比赛后举行的啤酒晚会。音乐震天响,啤酒不限量,酒壶像糖果一样在人群中传来传去。他们呆了不久就离开了这喧闹的晚会。他不喜欢吵吵嚷咦的杂音,她不喜欢大麻的气味。他们租了几盘录像带,在她的住所吃自己做的意大利面条。她的房间很宽敞,装饰幽美。他睡在沙发上。
1个月后,他搬了过来,并且第一次提出了从法学院退学的话题,而她这时却在考虑申请进入法学院。随着他们的爱情不断升温,他对学业的兴趣也在不断下降,到头来只能勉勉强强完成了秋季学期各门课程的考试。他们爱得如醉如痴,什么都不在乎。加上她又有点儿钞票,坐活的压力毫无。他们在牙买加欢度了圣诞节,这时他刚念完了在法学院的第二年、也是最后一年的第一个学期。
他退学时,她在劳伦斯已生活了3年,正准备迁往他地。她到天涯海角,他也将寸步不离。
马莉到星期天下午对那场火灾依然一无所知。他们怀疑费奇,却找不着一点根据。屋子里唯一珍贵的财产就是那台计算机,但尼可拉斯确信,谁也不能破译他那一整套加密措施。再说,最重要的磁盘又都锁在马莉公寓保险柜里,叫人烧掉这破旧的房屋,费奇他能得到什么好处?以此进行恐吓?这也不太可能。消防部门的官员正在进行常规的调查。故意纵火似可排除。他们曾经在比目前这个汽车旅馆舒适豪华的处所共寝,也曾经在比它更差的地方同床。在短短4年之中,他们住过4个城市,到过半打以上的国家。他们曾背着背包在阿拉斯加和墨西哥漫游,他们的足迹踏遍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