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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那座曾经血殇的墓-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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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气中飘荡着菜色的香味,榕树间弥漫着火药的焦烟,地炮的响声把树上的小孩都惊跑了,但小孩子在台桌凳子乱跑乱闹,比鸟儿叫得更欢。第一轮台'酒席'刚刚开过,第二轮台还未开始,亲朋戚友贺客就聚在树下开侃,谈论最热的就是日本兵到底会不会来。

    “日本人盘踞广州已五年多了,若敢入广西,早应该来啦!‘日在东即旺,在西即沉’,谶语都如此说,日本人不怕,敢来?”

    “你信这谶语,人家可不信,上次人家不是来了吗?”

    “在昆仑关还不是被打得大败,还敢再来?”

    “是啊!谶语都这样说,日本兵进入广西,必打败仗,哪还敢来?”

    。。。。。。

    春褀公等人无心关心这些谈论,上了竹山顶,就在树祥公大门前燃起炮仗。

    响声惊动了树祥公,树祥公迎出门来,见是春褀公等人,大为高兴,忙将春褀公等人迎进中厅,令丫环上茶,春褀公向树祥公介绍了兆延公和文辉公等人,树祥公连说“有心”,兆延公和文辉公等人连道“应该”,气氛甚是融洽。

    “久慕表台之名,常恨无缘结识,今曰值此机会,得见表台,甚慰平生,表台果然鹤骨松风。”兆延公坐下,赞树祥公说。

    “哪儿哪儿?”树祥公笑,掂了一下自己的山羊胡子,说,“老了、老了、比不上表台神采了,表台才算是神采飘逸。”

    两人“哈哈”大笑。

    杯茶之后,兆延公和文辉公等人转入屏风,到内厅为超贤公祝寿,又是一番客套之话。

    祝寿完毕,出到中厅,树祥公早领着树生公、茂伟公等人候着,介绍兆延公、文辉公等人认识,又是一番客气。

    其实,外人并不知道,双方都有心事,只是不言明而已。

    不时,有人入来,请春褀公等人入座,树祥公遂将春褀等人送出就座。

    春褀公等人刚好坐满两台,而在最北面,永柏和一帮后生哥就坐在那儿,那是狮队队员。春褀等人是错过了狮队祝寿和开盘表演。

    狮队队员是从民团中精挑出来的,个个不但狮要舞得好,而且功夫要打得好,不但要后生,而且要有劲。

    此时,永柏、永敏、元斌、雄业、定庆等八个人就围在同一桌坐。

    边饮边聊,聊些舞狮技艺,拳脚刀棍。正兴之间,忽闻磨房那边儿传来秀英姑呼救的声音,声音惊慌、恐惧,永柏大惊,推开碗盏,飞也似地冲向磨房。

    磨房的门锁着,里面秀英姑的喊声更为迫切,永柏想也没想,一脚踹开了门。

    里面的情形让他吃惊,一个人正把秀英姑压在墙角,一手捏秀英姑的脖子,一手要捂秀英姑的嘴,秀英姑挣扎着,嘴里喊着“救命”的声音。

    那人却是超贤公的重孙、树祥公的长孙永卓。

    永卓自小性劣。梁姓承楠婆在自家屋角种有两垅韭菜,永柏去学堂路过,见承楠婆在拔韭菜草,永卓对承楠婆说:“这两棵韭菜值得几钱?值得你这大年纪顶着这大太阳拱住腰帮它除草?”承楠婆笑说:“我这两棵韭菜是无价之宝,当然值得。”永卓笑,承楠婆解释说:“我的韭菜割了又有,银钱用了就完,所以我的韭菜是无价之宝。”永卓愈笑,说:“只值几个铜板罢了。”不一会,几个小伙伴到,永卓将一把铜钱撒在韭菜垅里,对小伙伴说:“谁抢到算谁的。”小伙伴都冲下韭菜垅里抢,承楠婆喝止不住,不时两垅韭荣,被翻了个菜根朝天。承楠婆要打永卓,哪追得上?

    永卓读书偷懒,被先生罚上讲台,又被打了手掌,永卓怀恨在心,搞坏了先生的太师椅,先生一坐下,跌了个四脚朝天,永卓“哈哈”地笑。

    永卓书读的多,字却不识几箩。有日,先生让学生作应景诗一首,永卓见窗外就要下雨,云黑天低,脱口而吟:“天上黑默默,地上默默黑;大雨若不下,四周黑默默。”同学皆笑,先生也忍俊不住,问:“你是黑默默,还是默默黑。”永卓说:“我是默默黑。”先生叹着气说:“那我就是黑默默了。”

    永卓越大,品性越劣。好结猪朋狗友,狐群狗党,烧烟饮酒,赌钱、坑骗样样在行,树祥公没少教训,但永卓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又得其母宠着护着,树祥公也没奈何。

    永卓性劣,却也弱智,和几个老表同一台坐,被老表们奉承几句,就仰着头猛饮,很快就有了意思,到菜畲木根处方便,从窗口看入磨房,见秀英姑在碓米,胸前两堆肉一起一落的,坏心顿起,心想进去揩揩油水吃吃豆腐也行,于是凭着几分酒意,就溜入磨房,反手把门关上,笑嘻嘻向秀英姑挨去。

    初时秀英姑没有喝斥,只是警告永卓不要乱来,永卓误以为秀英姑不敢大声,愈是放肆,双手就向秀英姑胸前摸去,不想秀英姑真的大叫,永卓一时不知所措,将秀英姑推到墙角,又想捏秀英姑的脖子,又想捂秀英姑的嘴,一时手忙脚乱。别以为永卓敢入磨房非礼人家秀英姑是胆大包天,其实不然,事实上,愈是这种人行这种事,愈是胆小,你忍着他,怕他,他能得逞,但只要你一喊,他就胆破肝裂了,看官不见现在那些“咸猪手”,别看他公观场合大庭广众之下敢对人家偷偷摸摸,看似有胆、胆大,但若有人一喊,有几人不是原形毕露了?所以秀英姑这么一叫,永卓先自慌了,心一慌,意就乱了,要止住秀英姑喊叫,但不知是该捏脖子还是该捂嘴巴,是捏脖子好还是捂嘴巴好,力使不到一处,况且秀英姑也是做作之人,也有气力,岂能轻易就被制服?止不住秀英姑喊叫,永卓愈慌,见有人来,忙放了秀英姑,夺门而出。

    永柏见是永卓,一时也惊住了,不知该拦不拦,错愕间,永卓已冲了过去。

    后面跟来的人见是永卓,也不敢轻易就拦,毕竟人家是超贤公的重孙、树祥公的长孙,不看僧也得看看佛面上,只是兆延公、文辉公等人,不知道永卓是谁,一下就把永卓摛了,解上竹山顶。

    就这一摛,就为不久后的张、李两姓大械斗埋下了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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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竹山顶树祥公教孙
    此时,竹山顶上更闹热了。永卓被人抓住,并不敢反抗,乖乖地由众人拥去竹山顶榕树木根下。

    树祥公发觉人客都涌去磨房,从屋里出来,问怎么回事,树耀公抢上一步,对树祥公说:“大少哥【梅令村人对别人长男儿的尊称】喝多两杯了,扶入房休息下就好了。”

    树祥公看众人的架式,并不相信树耀公的话,又问茂池。茂池三言两语把事说了,说永卓在磨房里调戏人家秀英,树祥公的脸立即变得难看起来。

    这时,有人在树祥公背后小声地说:“说你醉你就醉,不醉也醉;说不醉就不醉,醉也不醉。”

    这是善意提醒树祥公的话,按醉酒论处,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教育后人固然重要,但也要考虑家丑外扬。现在这么多人,宾客也都多不曾去,也要顾及顾及大少哥的面子。

    但树祥公好象没有听到这句话,走到永卓公面前,大喝一声:“说,怎么回事?”

    永卓公“嘀”的一声跪下去了,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不过,永卓强调说他只是想戏戏秀英姑,不想秀英姑真的叫了,他心慌,才过去捂秀英姑的嘴。

    许多人表示相信永卓的话,是永卓玩笑开大了。“细佬哥,真多事实。”有人笑说。

    不排除许多人是看在树祥公的面才表示相信永卓的话的,但永卓当年看上去真象大个一点的孩子。永卓虽然和永柏同年,十九岁多,近二十岁,但永卓没永柏公高大,也没永柏成熟。现在还是这样,许多读高中的学生还象大点儿的孩子一样,特别是在农村地区。

    但树祥公上前,朝永卓当面就是两个耳刮子,“啪、啪”地响,接着破口就骂:“畜生,正畜生。”

    永卓险被扇倒下去。

    “读牛乸书啊!”树祥公又骂,“这种事你都敢做,你老豆送你去读书,你去读牛乸庇股了。”

    永卓跪在地上,一声不哼,连头也不敢抬。

    “别这火,别这火,”有人过来劝树祥公说,“细佬哥开玩笑过头点而己,何值发这大火。”

    “这玩笑也能开?,”树祥公吹胡子瞪眼,象是回答劝者的话,实际上是痛斥永卓,“你胆子也够大了。”树祥公朝永卓说,接着树祥公对人群又喊:

    “老二,叫老大来,看他怎样教子。”

    老二是树祥公二儿子茂明,听到树祥公叫喊,赶紧地去了。

    更多的人围近前看。有孩子不懂事,还笑,“多大个人了,还着罚跪,嘻嘻。”

    人们从未见过树祥公发这大的火。树祥公是梅令村李族族长,一向以“平和”著称。现在树祥公火冒三丈,而且还开口骂人,唯一的解释是:当着这多人的面,自已丟不起面子,所以恼怒,永卓所惹的事非比寻常,树祥公不能不做出个样子给人看,而且这许多人当中就有张姓贺客,是秀英姑的叔叔伯伯,树祥公更要做出来给那些人看。

    一会,茂明回来了,说找不到大佬'大哥'茂昭。

    事实上茂昭也知道了儿子永卓的事,刚才他就在竹山顶上,见众人把永卓押来,心知事情非同小可,就赶紧溜了。茂明在屋背烂牛栏见到茂昭,也劝茂昭不要出来。

    树祥公见找不到茂昭,更加火了,“他还要不要个仔?个仔已成这样,他管还是不管?教还是不教。”

    树祥公怒着,正看见茂昭婆从屋里出来,就怒冲冲地问茂昭婆,“大嫂,你老公呢?”

    “我知他死哪了?”茂昭婆没好气地说,不过不敢大声。

    “自己老公去哪都不知道,你还做什么人家老婆?”树祥公恼怒地说,“他不来教仔,我待他教,行不行!”

    “仔是茂昭的,孙是你的,你怎教不行?”茂昭婆说完,“嘤嘤”地哭了。

    于是树祥公喝令请出家法。

    永卓一听说家法,“嗷”地哭了,不住地叩头,边哭边说,“亚公,我知错了,饶我一回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你就饶我这一回吧!”

    “还有下次,”树祥公怒骂说,“这次都让你把脸都丢光了,这多人面前,你丟脸不算,连亚公的脸也让你丟了,连你公太【超贤公】的脸也让你丟了,连你祖宗的脸也让你丟了,你丑不丑?做这种事你丑不丑,读这多年书,你读哪儿了?平时你老豆教不教你?你老豆不教你,现在就等【让】亚公来教你。”

    又有人上前劝树祥公:“大少哥都知道错了,就饶他这一回吧!让他老豆慢慢教他,客人吃饭要紧,去陪客人饮几盅。”茂伟公也对众人说:“大家都去吃吧!这样围着不好看。”

    是有人回席上去了,但吃饭的气氛不同了,特别是张姓人那两台,更是尴尬,想不到捉着了主东家的重孙长孙,闹出这等事来,大家去又不是、留又不是。被人家侵犯的是张姓人,张姓人固然是气,要拂袖而去吧!毕竟现在来饮,本意是想同人家联络感情的,这么就去,太不给人家面子,而且事关张姓人家,你张姓人总不能置之度外。留下来吧!又给人家一种要留下来看你树祥怎样处理的感觉,你侵犯人家被捉,当然说是“戏戏”,要人相信你才行,谁个敢保证你不是“弓虽。女干未遂”?但你又不好说要人家怎么怎么处理,弄不好也会同人家即时翻脸。因而张姓人就在那两台坐着。旁边有人在小声议论什么,张姓人也能感觉,有些话就是在议论他们的,说他们就是要看着树祥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那头仍然多人在围观,帮着永卓说着些好话,倒是孩子们敢大声喜笑:“大少哥多大个人了,还哭。”有人在旁边教训孩子:“长大了千万不要学大少哥样。”

    但没有人能劝住树祥公,只听树祥公又骂:“你这个畜生,以为你是长孙晚仔,平时娇惯着你,宠出你这样的人来,亚公也算罪有应得,可怜你太公,今天就是他老人家八十一大寿,这许多人面前,你给你太公整出这样的事来,你让你太公的脸往哪儿搁?”

    永卓公哪敢应声,只是跪在地上不住地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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