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多年前的荣辱是非:大宋的人大宋的事(选载)-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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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匡胤见时机已到,再拖下去就会“过火”了,便开始选择动手的适当时机。
后周显德七年(960)正月初一,后周君臣正在朝贺新年,突然有人送来谎称辽和北汉联兵入侵的战报。宰相范质、王溥未核实军情,便通过小皇帝柴宗训之口,仓促派遣赵匡胤率领宿卫禁军前往抵御。
正月初二,身为禁军最高统帅兼归德节度使的赵匡胤奉诏带兵出征。
大戏开始上演了,剧本居然就是当年郭威的“大作”。
大军进至开封东北四十里的陈桥驿,安营扎寨,驻足不前。晚上,赵匡胤的许多亲信分头在军中串联和鼓动。不多一会儿,众军校纷纷云集到驿门下叫喊:“主上幼弱,未能亲政。今我辈出死力,为国家破贼,谁能知之。不若先立点检为天子,然后北征未晚也。”
五代以来,牙兵悍将动辄拥立主帅,因此,这些话果真把一些将士的情绪煽动起来,纷纷要求拥立赵匡胤。赵匡胤闻声出来劝阻,众军校越发高呼。赵匡胤为感激众军校拥戴,把大家请入驿门内设宴安抚,再次表示不能从命。
酒席间,赵匡胤佯装酒醉,让人扶着休息去了。
他不想留在现场,他要保持正人君子的形象。
赵匡胤退出宴席后,他的弟弟赵光义、节度掌书记赵普派军使郭延强连夜驰返京城,秘密串通赵匡胤的“义社兄弟”、宿卫皇宫的殿前都指挥使石守信,殿前都虞侯王审琦准备接应。
夺位大戏就要上演,赵匡胤根本就毫无睡意,虽然他鼾声大作,可也就是摆个样子证明自己“心底无私天地宽”、心里没有鬼夜里睡得香罢了。
赵匡胤的思绪在黑暗中飘荡,他的眼前闪过的是童年的岁月流浪的艰辛、无数次出生入死的血战,还有未来坐在龙椅上发号施令的威严……或许,还有对柴荣提拔信任的愧疚,然而他已经在追逐权势的路上走得太远,现在是箭在弦上,没有回头的可能了。
第二天,东方刚刚出现鱼肚白,赵匡胤被呼喊声吵醒,他披衣走出大帐,见一群将校个个手执兵器,列队于厅前,他们齐声喊道:“诸将无主,愿策点检为天子!”赵匡胤还没来得及开口,已被群兵簇拥到厅堂。这时,有人把一件早已预备好的黄袍罩在赵匡胤的身上,然后众人口呼“万岁”,拜跪于地上。营寨军士顿时响应,声闻数里。
这一场面与郭威代汉,将士“裂黄旗以被帝体”何其相似!不过黄旗还像是仓促所为,而现成的黄袍则表明事件是有预谋的。
赵匡胤明白,兵变的帷幕既然已经拉开,就不能老是躲在幕后。于是,他在众人的簇拥下,半推半就地骑上马,踏上回汴京的道路。
赵匡胤赵匡胤参与了拥立郭威当皇帝的活动,深知纵兵“夯市”的恶劣影响。为安抚百姓,稳定民心,他在归途中突然停止脚步,立马对左右说:“汝辈贪富贵,立我为天子,能从吾命则可,不然,我不能为若主也。”
众将士知道这是赵匡胤要以“帝王之尊”发号施令了,便纷纷下马齐声高呼:“轰命是从!”
赵匡胤环视了一下跪在地上的将士,严肃地说:“少帝及太后,是我所臣奉过的,朝中大臣,都是我的同僚,你们不得惊犯宫室,凌辱朝贵。近世帝王起兵举事,都放纵军卒大掠京师,今不许尔辈劫掠都市和抢劫府库财物。听命者,有重赏,不听命者,立斩!”
“唯命是从!”众将士高呼。
寒风吹过,黄袍在风中猎猎飘扬,赵匡胤看着马前马后马左马右跪倒的人群,心中有些疑惑起来:这是真的吗,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就这么轻易地到手了吗?
四周轰然的“万岁”声,提醒他这一切都是真的,焦虑、紧张、不安,甚至刚刚还有的那一丝愧疚都消失了。
我,就是皇帝!
曾经的市井强梁少年、江湖流浪汉、搏命疆场的将军,如今是最新出炉的皇帝,豪情勃发地观赏自己的军容:刀枪如麻,群情振奋,掌控这样一支军队,还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呢?
目标:京城汴梁!我要到那里去接收属于自己发号施令、主宰天下的权力。
在晨光的照耀下,弓弦铮铮,铁骑奔腾,那片耀眼胜雪的铠甲,直向京城涌去。
当天下午,赵匡胤率领部队返回汴梁。京城中早有人接应,反对势力在这场兵变面前并没有太大的作为。只有韩通听说赵匡胤率师回京,想组织留守京师的部队抵抗,不料在他从内廷飞奔回家的路上,被赵匡胤的部将王彦升发现,跟踪至韩通家中,大门还没来得及掩闭,就被王彦升追上杀死。韩通之子韩橐驼奋起反击,也一并被杀。
将士们冲进朝堂,逼迫范质、王溥等人来到都点检衙门。赵匡胤见到他们,假装伤心不已,说他受先皇厚恩,今日为将士们所逼,到了这般地步,实在惭愧。范质正想答话,军校罗彦环持剑上前,厉声喝道:“我辈无主,今日必得天子。”范质等人面面相觑,深知已无回天之力,只得一齐跪拜在地,口呼“万岁”。
赵匡胤见众官已被收服,立即赶往皇宫,迫后周恭帝逊位。文武百官就列后,发现尚未制定禅位诏书。哪知,翰林学士陶毂却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诏书念给百官听。
赵匡胤换上龙袍,接受群臣朝贺,正式登基为帝。因为赵匡胤所领的军队驻扎地为宋州,于是赵匡胤改国号为宋,赵匡胤即宋太祖。
他从一文不名的流浪汉到当上皇帝,只用了十年时间,即位的时候不过三十三岁。
在纷乱五代,他是个奇迹。
他还创造了另一个奇迹,就是几乎兵不血刃地发动了一场成功的兵变。
至此,大宋王朝在中国历史上出现了。
捍卫“胜利果实”(1)
宋太祖赵匡胤虽然坐到了龙椅之上,但还是摇摇晃晃的,因为他还需要解决三个致命的矛盾:新朝廷与后周旧臣的矛盾,皇帝与功臣宿将的矛盾,皇权与节镇的矛盾。
杀掉韩通,降服在朝百官,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
那些强大的藩镇,才是最致命的威胁。
赵匡胤虽然是军兵行伍出身,却是只有军人的豪气而无丘八的粗蛮,夺得天下马上采取了“三步走”,来解决那三个矛盾。
赵匡胤是仁厚的,对拥戴自己的那些人自然是无话可说,就是对后周的群臣也安排得很是妥当。他第一步当然是对支持兵变的将领加官晋级,加以优待安抚。石守信擢升为侍卫亲军马步军副都指挥使,高怀德为殿前副都点检,张令铎为马步军都虞侯,王审琦为殿前都指挥使,张光翰为马军都指挥使,赵彦徽为步军都指挥使,其弟赵光义为殿前都虞侯,赵普为枢密直学士。
赵匡胤把要害强力部门都换上了自己信得过的班底,至于那些光会议论的文官,他还没有放在心里。
有了基础,赵匡胤还着手扩大统一战线,这是他走的第二步。他对郭氏、柴氏宗室,极力予以优待,封后周末代小皇帝柴宗训为郑王,符太后为后周太后,迁居西宫,并特别交代臣下,要尽力给他们安排好养尊处优的豪华生活。对郭氏、柴氏的后代,分别予以封官加爵。对后周的文武百官,只要不是死心塌地的反抗者,都照单全收,愿意服侍新主的依然当官,尤其是手握重兵的将领更是优先招抚的对象,像慕容延钊就当上了殿前都点检,韩令坤也被封为侍卫都指挥使。赵匡胤这一封官之举,确实起到了釜底抽薪的作用,各位后周大臣在新朝照样风光无限,自然就对“反宋复周”不热心了。
就是因反对自己而死的韩通,也被追赠为中书令,厚礼收葬,他要让人们知道,忠臣是值得尊敬的。
然而,赵匡胤明白只有安抚是远远不够的,强硬的手段有时是必须的,特别是在一个新的王朝刚刚建立的时候,前朝的残余势力必须要坚决消灭,不能让他们有死灰复燃的可能。
这是血的历史教训,“不可沽名学霸王”,妇人之仁导致的悲剧实在是太多了,赵匡胤不想重蹈覆辙,所以他的第三步就是严厉打击“一小撮”居功自傲和手握兵权而又不服从自己的藩镇。赵匡胤录用旧臣僚,使有的拥立功臣勋贵大为不快。对此,赵匡胤一面对这些贪图富贵的功臣勋贵封以高官,授以实权,一面严加防范绝不姑息。京城巡检王彦升,是当年兵变入城时的先锋,自恃拥立有功,横行不法。一天夜里,他以巡检为名,去敲宰相王溥的门,吓得王溥“惊悸而出”,结果王彦升被贬为唐州刺史。赵匡胤的这些做法,对稳定后周旧臣的情绪,缓解他们对新王朝的逆反心理,起了很好的作用。留用的旧臣人人感到政治地位有保障,对新政权由狐疑观望转为积极拥护,忠心效力。
朝中的官员还好摆布,最让赵匡胤头疼的是各地的节度使。
那些人,才是有着尖牙利爪的猛虎。
这些人物中的代表就是驻守潞州的昭义节度使李筠。在郭威发动兵变代汉时,李筠积极拥立成为开国功臣。柴荣继郭威当后周皇帝后,狐疑满腹的李筠,自恃其盘踞上党,辖有潞州、泽州、沁州,有天井关和太行山等的险要做屏障,专事截留中央赋税,招纳亡命。柴荣念他是养父郭威的旧臣,只好忍让。
赵匡胤坐了龙椅后,曾以中书令这个高官相许,希望能够和平解决“历史遗留问题”,但这个李筠觉得要他屈身听命于赵匡胤是奇耻大辱,便在招待使者的酒宴上挂起后周太祖的画像放声大哭,表示不忘旧主。
这还不算,他竟在四月间联合北汉起兵举事,率军从潞州直捣汴京。
赵匡胤没有办法,既然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可李筠还是非要置自己于死地,为了保卫“胜利果实”,他只有选择以战止战。
他马上命令石守信、高怀德、慕容延钊和王全斌领军迎战,长平一战大败李筠。随后,赵匡胤亲自领兵出击,一举攻克李筠固守的泽州(今山西晋城),李筠兵败赴火自杀,虽然失败,也不愧是条汉子,可惜的是有勇无谋。
可是,江山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一个李筠倒下去,千万个李筠站起来。
随后起来的就是李重进。
要说后周旧臣中,最郁闷的应该是淮南节度使李重进,当初玩了一手“木板计”,却让赵匡胤捡了便宜,现在还要尊奉他为天子,心中说什么也咽不下这口窝囊气。当李筠举兵反宋时,他就想同李筠结成反宋同盟,不料派去和李筠联络的幕僚翟守却星夜跑到汴京去了。
赵匡胤听了大惊,对翟守面授机宜,让他设法拖延李重进起兵的时间,翟守也果然不负所望,口吐莲花般地将志大才疏的李重进说得没了主意,使宋军避免了南北两线作战的不利局面。
平定李筠之后,赵匡胤便改授李重进为平卢节度使,去镇守青州。李重进现在才明白过来,这分明是调虎离山啊,他坚决不离开扬州,并在建隆元年九月起兵。赵匡胤早就做好了准备,御驾亲征,领着石守信、王审琦、李处耘、宋延渥等一帮如狼似虎的兄弟,把李重进打得落花流水,李重进不但没有抢成江山,还赔上了全家的性命,兵败后全家举火自焚。
就这样,赵匡胤利用李筠轻狂之举、李重进犹疑之病,以分化瓦解、速战速决、各个击破的方略,经大约一年的时间,基本上稳定了局势。
为了巩固政权,制治于未乱之时,赵匡胤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手段,包括被人们诟病的特务监督。他秘密向各地派出许多特务,重点盯紧那些有地方实力派,窥探有关可能谋反的情报。
特务手段是说起来似乎不好听,(假如称为“情报战”呢?)可却很有实用性。因为当时确实有一些藩镇,并不是那么甘心听命于新朝,暗地里总想搞一些小动作。
真定节度使郭崇是个死忠派,听说赵匡胤做了皇帝,心里总是不痛快,有时还为后周掉眼泪。他对前朝的“深厚感情”被查探的特务发觉了,一个小报告打到了赵匡胤那里,郭崇听说有了小报告,心里也发慌,赶忙表示坚决拥护宋王朝,拥护赵匡胤当皇帝,这才没有惹来杀身大祸,吓得以后再也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保义节度使袁彦,在赵匡胤称帝以后“日夜缮甲治兵”,被举报有反宋意图,赵匡胤立即派潘美去做监军,在这种无形的压力下,他只好乖乖地单骑入朝,听候差遣。
驻扎在蒲州的杨承信,暗中准备武装暴动,赵匡胤以送生日礼品的名义,派密使前去侦查。杨承信惧怕暴露,未敢起事。
建雄军节度使杨庭璋的姐姐是郭威的妃子,与后周皇室是近亲,李筠起兵时曾与之联系。因此,赵匡胤对他不放心,“疑有异志”,派人伺察。他未敢反抗,被调任为靖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