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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帝姬如玉 作者:璇玑小篆(潇湘2012-7-19完结)-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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座山中。故而虽则盗墓猖狂,“一时半刻,尚且威胁不到皇苏祖坟”。
  绵延数里的皇家马车队伍缓缓开动,女帝与皇太女共乘一车,之后公主、皇子各有车驾。迢遥路途中,闲坐无聊的宁赐掀开帘子朝后瞧了一眼,正巧看见后边马车上的苏荃和苏茗两姐妹正在窃窃私语着。就在此时,苏荃偶一抬头,正对上宁赐询问探究的眼眸。当即俏脸一沉,“唰”一把挥下帘子,竟然不愿多看宁赐半眼。
  宁赐哑然,讪讪地收回手,听见身后一直闭目假寐的越瑢女帝突然冷淡淡的开口:
  “怎么了?”
  “没事,风大,我寻思着别着了凉。”宁赐乖巧地收回手,端端正正的坐着。
  越瑢女帝的脸色似乎转过一丝不豫。然而只是微微一闪,再无踪迹。
  皇家车队缓缓行驶了两个多时辰,终于抵达都城西北皇陵。女帝下车,领着宁赐朝皇陵里走去,宁赐小小的脚步紧紧地跟着,心中虽然疑惑为什么不叫苏荃苏茗姐妹阿清弟弟也来,但是她还是明智的选择闭口不言,只是紧紧攥着女帝衣角,朝黝黑昏暗的皇陵密道走去。七转八折,直到宁赐累得头昏眼花手脚发软之时,越瑢女帝终于停了下来。伸出素白如玉的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墙壁。
  高数丈的厚重石壁轰然打开,皇陵内金碧辉煌的光芒四散溢开,晃得宁赐一时间睁不开眼。
  去年来时,也是这般景象。越瑢女帝大步走了进去,将宁赐放在一处颇为柔软的毛皮石榻上,自己便在君后皇陵内静坐沉思。偶尔起身踱步,偶尔闭目假寐,偶尔口中喃喃自语,愁眉紧锁。宁赐看不懂,也不晓得女帝陛下眉眼间那一处忧伤从何而来,只记得去年的越瑢女帝陛下,在皇陵中央巨大的君后画像前,静默许久,流下了两行眼泪。
  年少的宁赐,怎知情之一物如此磨人。
  手中握着长达数米的画卷,宁赐呆呆坐在石榻上强敛心神记忆路线。这是南越皇苏陵墓的密道示意图,如同南越皇宫一样复杂,横纵连成六芒星的形状,共有大大小小两千条路线,五百多个机关,三十多只守护神兽,共同护卫着皇苏六代皇帝陵寝。宁赐去年曾经问过越瑢女帝,要是皇苏第七代皇帝升天了,应当葬在哪里?女帝只是微笑微笑,摸摸宁赐的头,叹了一口气。
  在夜明珠幽暗的灯光下背诵了整整一天的密道图,宁赐饿得头昏眼花。终于,越瑢女帝陛下起身,提着宁赐的衣领,只随手一掷,将宁赐扔进了殿中央花团锦簇的祭坛上,自己跟着踱步进来。随手摘了一朵花递给宁赐:“吃吧。”
  宁赐被吓了一大跳。就这么一恍惚神,只觉得身体急速下坠,下意识拉住女帝衣袖,未带开口,一阵风灌满口鼻。宁赐大惊之下连忙闭口屏住呼吸,只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就觉得周围视野豁然开朗——她们已经出了皇陵了。
  暗道一声真神奇啊真神奇,宁赐环着女帝的脖子坐上马车,无视周围侍卫们惊愕的眼神,扯下手中紧紧攥着的花瓣就开始吃。一边吃一边想,去年的时候,自己被扔进了密闭塑像里顺水滑了出来,手中拿着女帝陛下叫自己吃的那朵风多梨花;前年的时候才四岁,扶着父亲大人的棺椁走入了皇陵;今年又被扔进花丛里……
  “就知道吃!”
  越瑢女帝的话打断了宁赐的回忆。宁赐愕然抬头,却见女帝陛下的眼神中隐隐含着一丝笑意,也放缓了语气:
  “不问问有毒没毒?不问问叫什么名字?”
  宁赐怔了一怔,半晌才吐了吐舌头:“呐——母亲,这叫什么花?”
  轻轻拍一下怀中小女儿的头,越瑢女帝眼中笑意不减:“风合三酥,你皇祖母生前极其喜欢的花。花叶有剧毒,吃了之后人会四肢抽搐呕吐不止,面容发黑五官惨淡,神经错乱言语癫狂,口齿不清行动迟缓……”
  盯着宁赐越来越放大的惊恐瞳孔,越瑢女帝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乖乖,莫怕!”拍一拍宁赐的头,她微微笑道:“历代皇苏太女体内,都有第二代君后种下的毒素……以毒克毒,自然无妨。”
  宁赐仍然未从惊吓中缓过神来,呆呆望着越瑢女帝许久许久,这才突然一把扔掉花瓣,“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越瑢女帝心情不由的大好。笑吟吟招过随行侍从官,带皇太女殿下下去休整片刻。车队再次缓缓行驶的时候,宁赐死也不肯坐到女帝御驾上,爬上了逸清公子的马车,抱住苏逸清不撒手。女帝笑着吩咐由她去,一行人这才缓缓启程回到了皇宫中。
  而这一来一回间,日落西山暮,已是整整一天了。




☆、八、醉芙蓉

  从皇苏祖庙回来,一转眼已经过了半个月。这半个月里,无论宁赐怎么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女帝陛下绝不松口肯准为她换一个太傅。到最后宁赐眼泪汪汪趴在软榻上,对女帝陛下生生血泪控诉:“你摧残孩子的幼小心灵!”
  “正是如此!那又如何?”女帝陛下慨然承认。
  她从来不否认自己的小小恶毒心思。按照祖训来说,恶毒,也要恶毒的坦坦荡荡,浑身上下散发出凛然正气。可怜修行尚未到头的皇太女殿下,在成了精的女帝陛下面前连一个回合都走不完就败下台来,溃不成军。仓皇逃窜回洞穴悲戚戚大哭一场,在凤瑾君大人的怀里寻求安慰。可惜屋漏偏逢连阴雨,将将在女帝那里吃了亏的宁赐,刚一回宫瑾园,又被眼前的密报狠狠的惊到了。
   “臣,太子阁赴吴中郡密探回来述职。”
  宁赐一脸郁卒,可有可无应了一声:“有什么事?”
  影子跪在地下,恭恭敬敬回答:“回殿下,几天前,白菊君派人出宫,前往江南吴中郡去了,取回了些神秘的东西。”
  宁赐闻言,顿时坐正身子:“你说是谁?白菊君?!”
  她和白菊君结下的梁子,还得从前几日说起。某一天她在北阁议政之时,苏茗突然闯了进来,跪倒在越瑢女帝面前,口口声声含泪请求越瑢女帝为她做主,将温亦儒许与她做夫君。这莫名其妙的请求冲撞了正在忧心国事的越瑢女帝,她立刻龙颜大怒,不顾越肃将军在场,将苏茗狠狠斥骂了一顿。不料那苏茗脾气倔强得很,一时被折了面子,心高气傲的她怎么忍受得了,拐弯抹角将在场的宁赐骂了一句,大大惹怒了越瑢女帝,被勒令回白园反省。这件事闹得甚大,连白菊君都被惊动,赶来大殿为女儿求情。长公主苏荃也来向宁赐赔罪,并许诺在百丽园设宴,款待宁赐,再三恳请宁赐于近日务必光临。
   “吴中郡么……”宁赐微微笑着,朝一旁端坐着喝茶的凤瑾君望去:“神秘的东西?”
  凤瑾君瞟一眼宁赐那小小药丸,嗅也不嗅,只眉头一皱,冷淡淡地道:“醉芙蓉,烈性迷药。吴中郡江湖门派罕用的毒药,与白菊君院子里的白菊花性相克,三天可置人于死地。”
  宁赐笑笑,只见凤瑾君从袖袍中甩出一个小盒,懒散的斜倚在软榻上,淡淡的道:“拿去。”
  盒中是一粒小小的雪白色药丸,散发着幽幽药香。宁赐好奇的捡起来,只听凤瑾君懒洋洋地道:“那醉芙蓉被来就是我年少时配置的,看来白菊君不是什么人物,居然会傻到这种地步,拿我配的药来害人。”
  宁赐垂下眼瞧着手中药丸,突然笑了一声:“凤瑾君为何不将计就计,毒死我算了……这样你也可以早早出宫了。”
  凤瑾君依旧闲闲斜倚在软榻上,连眼皮都不抬。
  “好歹你也是我看大的,就这么白白死了?岂不扫兴。”
  依旧是舌绽莲花,一如既往的刻薄清冷,宁赐却是没来由得一笑,抬起一双眼眸瞧向那人,眼中多了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欣喜。他是狠心…可是不也心软了么?心软就心软罢,还非要说是别人扫了他的兴。
  宁赐飘飘乎挥了挥衣袖,头也不回大步迈出门去。跟凤瑾君,她是什么感谢的话都不说的。
  ——
  百丽园。
  正堂大厅,苏荃与苏茗端坐。
  苏茗一直在喝着手中那盏菊花茶,双目飘忽,在触到苏荃眼睛的时候下意识的一缩,手中茶盏微微晃动。
  “妹妹可端稳着些。”
  苏荃瞥了她一眼,嘴角泛起一丝丝冷笑。
  “那丫头眼神毒似宫凤瑾,你要是露出一点破绽,说不定就功亏一篑了。”
  苏茗竭力稳住心神,淡淡嗯了一声,此时只听门外响起侍女绮儿轻巧的笑声:
  “——呀,殿下到了!殿下快请,两位公主都在里头候着呢!”
  听得这声传喊,苏荃微微一笑,站了起来。苏茗捏紧袖中手指,跟着缓缓站起身,目光注视着雕花门扇。
  轻轻一声响,门被推开。
  宁赐依旧是一身白袍镶玉绣金太子正装,头戴白玉冠,腰佩皇太女贴身血玉匕首,瞧来刚刚下朝的模样,蹬着软底青云履踢踢踏踏,闲闲散散走了进来,嘴角挂着一丝慵懒不羁的笑意。清亮的眼眸只在房中随意一扫,落到了苏茗身上。
  苏茗被这剔透直射人心的眼神一扫,瞳孔下意识的一缩。随即昂然抬头,不闪不避地迎上。心中暗道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谁知宁赐却是微微一笑,转过了头。
  我才不会跟你这等无聊的女子眉来眼去。
  “殿下亲来,实在是让我们姐妹不胜欢喜。”
  苏荃脸上永远是最动人的微笑,洋溢着慈祥的圣光。长长衣袖一摆,亲手奉上一杯茶:
  “家父知道殿下最喜欢铁观音,特命我准备了一些。殿下尝尝可还合口?”
  宁赐大摇大摆的朝正中主位上一坐,笑吟吟瞧着她:“白菊君大人如此关爱,宁赐实在是受宠若惊啊。”
  话虽如此,她却定定的坐在那里,连衣摆都不曾动一动。苏荃捧着一盏热茶直直站在当地,进退不是,旁边小侍女又不敢上前替换,宽阔的大厅中平白生出一丝尴尬。
  “奉茶就不必了。”宁赐笑嘻嘻地瞧着尊敬的苏荃做侍女模样,口气中的恶毒冷淡把凤瑾君学了个十足十:
  “要是咱们姐妹没什么隔阂,这盏茶喝不喝都是一样,难道咱们一起耍了四五年,连一盏茶的感情都没有?要是咱们中可惜可惜的有了什么纠结,这盏茶就更没用了。”
  宁赐一摊手,俊美的神色一派坦然:“太傅教我说,犯我国者,虽远必诛。母亲教我说,谁抢了我的东西,就要十倍的抢回来。管他什么家世渊源人品号召,抢了我的东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犯得着跟他们卿卿我我客客套套?废话少说,太子阁杀之。”
  望着底下那两姐妹脸色白了一白,宁赐状甚惋惜叹了口气。
  “说实在的,咱们到底还是姐妹不是?除了逸清,谁还能像咱们这么亲近呢?所以这盏茶,我就不喝了吧。劳烦两位姐姐回头转告令尊,心意本宫领了——这茶得来不易,还是白菊君留着颐养天年吧。”
  六岁的小小皇太女端坐在正位上,一脸诚恳,一腔语重心长。那庄重的神情仿佛是在朝堂上和众大臣商议国家大事。
  苏荃与苏茗对望一眼,彼此打了个眼风。
  宁赐笑眯眯地瞧着他们,心中却在暗地咒骂自己什么时候变得比朝堂上的大臣们还恶毒。
  只见苏荃缓缓直起身,长长水袖上绣着紫红的牡丹,姹紫嫣红甚是鲜艳。她随手将茶盏递给身边侍女,一转眼又是那楚楚动人的微笑:“殿下说的极是。咱们姐妹一起玩耍了五六年,情分自是非比寻常。先前小妹无知,冲撞了殿下。那些胡言乱语的话殿下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就当是小孩子满口胡说几句,殿下大人大量,姐姐我这儿先赔礼了。”
  言罢深深福了一福,站起身来侧头唤道:“茗儿,还不过来给殿下赔罪。”
  苏茗粉嫩的小脸上满是愤恨,一双弯目恨不得在宁赐身上狠狠剜出个血洞。迫于长姐威严的目光,她一步三挨极不情愿的蹭过来,蹭到宁赐面前两步远的地方,低着头道:“殿下恕罪。”
  宁赐好整以暇的以腕支头,另一只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清冷的大理石桌面,笑吟吟瞧着她们:
  “敢问二公主,你错何在?”
  苏茗豁然抬起头,一双眼睛阴狠似刃,狠狠剐过宁赐头上象征身份的白玉冠,这才冷淡淡地道:“姐姐说我错了,我自然是错了。”
  言下之意是自己丝毫不知道错在哪里。宁赐挑一挑眉,尚未开口,却听那边厢苏荃勃然色变,抢先狠狠骂道:
  “殿下面前,你怎么能这般说话!”
  那苏茗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此刻听的苏荃如此斥骂,终于忍不住了,狠狠一甩衣袖,直直的瞧向宁赐:
  “——我就是骂你了,怎么样?没有母亲护着,你不过是个五岁的小丫头!早不知道死过多少次!”
  “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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