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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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
半里外,项华欣五个人隐身在路旁的果林内,凝神倾听上面的动静,许久许久,只等得
一个个心中发慌。首先小家伙项华盛就憋不住了,小孩子耐性有限,吵闹着要往上走回去接
应,总算被乃姐所强制止住了。
最后,他们听到那刺耳的狂笑声。
他们终于看到有人下来了,是脸色不正常的霹雳一剑。
当他们会合在一起通过见山村后不久,一个村夫打扮,剃了光头的魁梧大汉,大踏步出
了村口,走向通官道的小径。
路右一株杏树后,踱出肮脏的花子,打狗棍一伸,劈面拦住了。
“泰山贼,哈哈!你剃光了头,换了村夫装,离泰山已在千里外,以为没有人认识你
吗?”花子用刺耳的嗓音说:“你跟在霹雳一剑身后做保镖,这是江湖朋友无人不晓的事,
只要找到姓殷的,一定可以把你抓出来交给官府法办,砍你的头挂在城门口示众。”
力士浦勇双手叉腰在两丈外止步,一双铜铃眼凶狠地瞪视着花子,不言不动,杀气腾
腾。
花子不再多说,也无畏地注视着对方。
大眼瞪小眼,斗上了眼神,看谁的气势强,看谁心虚先崩溃。
烈日当头,虽则两旁的树林带来一些习习凉风,炎热的感觉依然逼人,紧张的气氛,更
加强了热浪的威力。天气燥热,人的脾气少不了会变坏,容易令人失去耐性,这样面对面,
你瞪我我瞪你,更易引起肝火。
“你要捉我?”力士浦勇于忍不住发话了。
“有这么一点意思,但决不是因为领赏。”花子泰然地说。
“你配吗?”
“配不配不久自知。”
“亮名号,浦某打发你上路。”
“算了吧,上路的不一定是我,高手相搏,生死的机会是一半对一半。你死了,知道在
下的名号又有何用?你总不能在阎王面前告我一状,你根本不信世间有鬼神,只相信强存弱
亡,人死如灯灭。我死了,你也用不着知道我是谁,一了百了,对不对?”
“对。”
“所以你多问了。”
“你已经在浦某的绝命小飞叉的有效控制下,你已经注定了死在此地的恶运。”
“哈哈!在下如果怕你的绝命小飞叉,就用不着现身出来和你打交道,在你身后给你一
记致命的偷袭,岂不安全多多?”
“可惜你已经没有偷袭的机会了。”力士浦勇凶狠地说。
“在下不信邪,证明给我看看吧。”
花子声落,身形突然左闪。
电芒破空,化身而至,快得令人肉眼难辨。
可是,花子左闪的身形倏然停顿,出现在原地,像是在用化身术,幻影连闪,如此而
已。
八寸长的锋利小飞叉,从花子闪动的幻影旁电射而过,远出十丈外方在暴响中落地。这
十丈空间,小飞叉所飞行的轨迹是直线,最高的顶点仅升高五寸左右,力士发射小飞叉的劲
道,委实令人咋舌,难以置信。
“厉害!”花子怪腔怪调地喝采:“老兄,你浪费了一把打造十分不易的小飞叉。即使
你能有机会拾回,叉也有点走样变形,想准备发射决不可能了。”
“这次在下要给你三把。”力士浦勇咬牙说,口中在说话,双手却下垂不动,掌心贴在
大腿侧,不知小飞叉藏在何处。
“我这人修养有限,没有容人的海量。”花子收起笑意,语音变得清晰、有力、坚定,
不容许对方误解:“我可以原谅你情急下毒手要我的命,但决不宽恕你一而再下毒手索命追
魂。从现在起,你如果再使用暗器,用你那小飞叉下毒手,你将永远永远后悔。”
力士浦勇心中一跳,眼神微变。看了花子那屹立如泰山,无畏无惧的镇定神情,以及坚
强自信的气概神彩,百发百中的信心终于开始动摇,心念一动,掌心开始沁汗。这是暗器高
手们最犯忌的事:手掌冒汗。手掌冒汗的另一含义,是心中紧张信心消退,必定影响暗器的
准头。
“我要你替我传话。”花子再加施压力:“叫霹雳一剑不要被友情所蒙敝,听信一面之
词必定毁了他自己。他如果撒手一走了之,那当然好;如果不走决定管事,那就跑一趟叶县
向衙门查询详情以定行止。念他成名不易,武林七剑客总算是受到尊敬的正道人士,我给他
一次考验人性到底是善是恶的机会,看他是否有辱剑客两字的尊严,让他自己去判决自己的
良心功过。阁下,你现在可以走了,记住把在下的话传到。”
这番话义正词严,口气也托大得很。更重要的是,每一句话都铿锵有力,显示了大无畏
的决心和意志。
力士浦勇感到自己的掌心,已被汗沁满了。
“你到底是谁?”力士浦勇贾勇问。
“一个不平则鸣的人。”
“如果在下不使用小飞叉,阁下敢和在下以拳脚放手一拼吗?”
啪一声响,花子将打狗棍丢在地下。
“你随时可以扑上来。”花子说。
力士浦勇双手一张,拍拍手表示手中没隐藏有任何暗器,然后举步逼进,一双大环眼冷
电四射,杀气如怒涛般涌发,气势逼人。
花子一拉马步,双掌上提严阵以待,他全身是松驰的,每一条肌肉都放松,举起的双掌
一上一下,前后相错仅半尺左右,掌上也不见用劲,与力士浦勇那想吃人的狞恶神情完全不
同。
力士浦勇开始移位,不敢正面逞强扑上。
花子在原地移转,整个人松垮垮地,马步也虚浮不稳,仅一双大眼幻出奇异的神采和光
芒,紧吸住对方的眼神。
“你已修至由神返虚境界。”力士浦勇突然散去劲道:“在下不是你的敌手。我答应
你,一定把话传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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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士浦勇见机打退堂鼓,不是没有理由的。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花子那敛神内聚
的功力,已超越技击的至高境界,完全违反了人的本能,达到无人无我的化境。不出手时,
外表松驰毫无危险的征兆;一出手,必定像沉雷惊电突然迸爆,有如山崩地裂极为可怖。
力士浦勇是练气的行家,不得不承认修为不如人。
远走出百步外,力士浦勇方感到身上的肌肉开始松驰,双掌大汗已收,扭头一看,花子
已经不见了。
“这家伙可怕。”他自言自语:“功力的修为与搏斗的经验,最少也经过一甲子岁月的
严酷磨炼,怎么以往从没听说过这号修至神化境界的人物?”
花子送走了力士浦勇,拾起打狗棍往北面的树林一钻,穿林入伏扑山北麓,在一株大树
的树洞中,取出隐藏在内的包裹,换上浪人服,埋掉向穷花子买来的百衲衣,取掉脸上的假
乱发,在一旁的山泉洗净头面。当他出现在三里外的凤林关镇时,他已变回石匠岑去非,悠
哉游哉走向大南门。
项园起了不小的骚动,信差以全速奔向府城传信,奔向樊城镇的汉北别庄,全城的蛇鼠
全派上了用场。
霹雳一剑并未远走叶县调查真相,在项园等候项大爷的次子华荣返家说明经过。项家的
子弟,与江湖声誉并不佳的南阳八义结算旧债,还用得着调查吗?这件事根本不需经官府落
案,除非死的人尸体恰好落在公人手中。
另一个令项大爷自认有理的理由,是南阳八义已在一怒之下,封锁了北行的道路,项大
爷的人如果胆敢越境,将受到惨烈的报复。
这两家结怨多年的相邻大豪,终于由相互寻仇变成公然的决裂,互不相容,掀起了江湖
风暴。
火已经点燃,就等机会烧起来。
三天后,樊城镇北面五六里的炮石桥头,南阳来的五位挑夫打扮的人,与八方土地乐八
爷的几名打手,展开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恶斗,双方各有死伤。最后是乐八爷的人多,赢了这
一场首次小冲突。
樊城镇气氛一紧,准备应付即将到来的风暴。
这天,福泰客栈住进了两位旅客,都是四十来岁的中年壮汉,恰好住在岑醒吾右首的邻
房。
同是旅客,彼此少不了见面点头打招呼,套套交情聊天,以排遣旅途的寂寞。
这天傍晚,项家二少爷的轻车,绕道枣阳返回襄城,是从樊城镇抵步的,驷车隆然驶过
大街,疾驶入汉北别庄。二少爷项荣华带了一位千娇百媚的姑娘,随即乘马抵达江边,由项
家的自用快舟送至府城码头,兴匆匆返回项园,绕城西的大道走的,没经过府城,因为城门
已闭。
岑醒吾在店门伫立,目送驷车经过。他认识这辆华丽的驷车。可是,他发现护送的四骑
士,似乎已经换了人,不是原先的那四个。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只要知道驷车的主人是谁,就不怕凶手无处寻觅了。
次日近午时分,福泰客栈突然气氛一紧。
十余位雄纠纠的大汉,先片刻到达,分散在店中各处,监视店中出入要道。
不久,六名大汉拥簇着穿长袍,绅士打扮的乐八爷,神气地光临店堂,受到店主及店伙
的欢迎。
乐八爷乐振兴,绰号称八方土地,为人四海,在江湖道上颇负盛名。他年已半百,膀宽
腰圆剑眉虎目,不但未现丝毫老态,而且精神旺健身手矫捷,眼神带煞,骠悍之气外露。
在店主卑谦的引领下,乐八爷与六名打手,到达两位旅客的房门外。
前面天井的两处走道口,早有两名大汉扼脘。
岑醒吾恰好开启房门外出,劈面遇上了。
乐八爷刚经过,刚到达邻房门外。岑醒吾拉开房门,举步出房,随在乐八爷身后的一名
打手,毫不客气地伸手挡住了他,手按上他的胸膛。
“进去,没有你的事。”打手向他说,傲态凌人,一双怪眼狠狠地瞪着他,摆出不可一
世要吃人的神情。
“咦!你怎么啦?”他双脚站稳,抗拒对方巨手的推压,提出不悦的抗议。
他这一抗议,立即吸引了所有的人的注意,连前面的乐八爷也转过头来,瞥了他一眼。
这些地头蛇平日横行霸道惯了,怎容得下反抗的人?打手先是一怔,接着怒火上冲。
“你想死是不是?要不就是骨头生得贱,欠揍。”打手厉声说,怪眼彪圆:“你给我乖
乖滚进去,免得大爷拆散你一身贱骨头。”
他瞥了乐八爷一眼,乐八爷也盯着他,毫无制止打手欺人的意思,而且在神色中,对他
的大胆抗议颇为不悦与不耐。
“在下外出午膳,并没有冒犯任何人。”他的目光无畏地与打手接触:“有哪一位仁兄
肯告诉我,这些霸道的人如此声势汹汹,到底是什么意思?”
“客官,你就少说几句吧。”店主苦着脸劝解。
“啪”一声暴响,打手愤怒地给了岑醒吾一耳光。
“滚进去!”打手怒吼,再加上一脚踹在他的肚腹上。
他退入房中,然后再次出现房门口。
“在下记住你们这些人的嘴脸。”他冷冷地说:“这地方已经无法无天,真得找些有魄
力有担当的人,出面来整顿整顿了。”
“教训他!”乐八爷突然沉叱。
“砰!”房门闭上了。
打手正想将房门撞开,店主却先一步急叫:“八爷,小店担待不起。”
乐八爷总算不糊涂,举手阻止打手撞门。
“以后再说。”乐八爷冷冷地向打手说:“办正事要紧,派人看住这混帐东西。”
一名打手上前拍邻房的房门,门不久便开了,七个人一涌而入。店主和一名店伙则在廊
下等候,两个愁眉苦脸,有苦难言。
岑醒吾的房门拉开了,他踱出门外。
“客官,在这些人面前顶撞,不会有好处的。”店主搓着手不安地说:“出门人百忍为
先。他们人多,你不认的话,为了面子,你再有理他们也不会听任你指责的,你这是何
苦?”
“我刚才听到那个人,骂我是混帐东西。”他自说自话:“我要他永远后悔。”
“客官……”
“很好,很好。”他开始狞笑,瞥了走廊两端的两个大汉一眼。
房中,两位中年旅客面对着七双不友好的怪眼。
“两位今早至府衙投文。”乐八爷脸上阴笑令人害怕:“事办妥了。”
“乐八爷,在下明白你的意思。”为首的旅客冷静地说:“阁下即使能如意地把在下赶
走,以后还会有人来的。下次来的人,很可能是通判大人,后果如何,希望你乐八爷能担当
得起。在下可以向阁下保证,通判大人光临贵地之前,项大爷与阁下一些人,一定会先在大
牢里吃太平饭,信不信由你。如果治不了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人,朝廷要这些大小官吏干什
么?”
“阁下在吓唬乐某吗?”
“在下用不着吓唬任何人。”旅客冷冷地说:“在下只是南阳府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