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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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怪像,黑白幅射纹花脸,一双画了大白圈的怪眼,比传说中的花面鬼王更恐怖,更吓
人。
“北人屠,你不是来讲理的。”鬼怪似的黑影,用刺耳的京腔官话说:“你身上带着令
江湖人丧胆的七星狭锋宝刀,削铁如泥绝壁穿铜。拔山举鼎本来打算把你当作压箱的法宝,
今晚突然改变主意,将你掏出来吓唬人,以便先声夺魄,把安家变作屠场,以后的人便可任
杀任剐了。主意是打得不错,可惜估计错误,安家虽不是金城汤池,但你一个北人屠成不了
事,你已经老得快进棺材了,何苦活现世断送一世凶名?”
说完,最后是一声轻蔑不屑的狞笑,声如鬼哭,刺耳之极。
这一番话相当刻毒,嘲笑的口气十分明显,这位名震天下的老凶魔怎受得了?气得须眉
倒竖,灰袍外张袖口也无风自摇,无形的慑人心魄杀气如怒涛澎湃。
“哈哈哈……”北人屠怒极反笑,声如枭啼,一面怪笑一面向鬼怪般的人缓步接近:
“好小子,你骂得好痛快,好狂好刻毒,老夫如不碎裂了你,北人屠从此在江湖除名……”
“北人屠的绰号不会从此在江湖除名消失,可能另有其他的人被取名为北人屠。”
花面鬼嘲弄地接口:“除名的仅是你窦天奇。至少在一百年以内,没有另一个姓窦名天
奇的人被称为北人屠。我敢给你打赌一文钱,你决不会完整地离开安家,除非你现在乖乖道
歉滚蛋。”
对街的屋顶上,准备接应的高手们皆在等候机会杀入,不但没听到杀声传出,却清晰地
听到了传来的双方的对话。
安宅各处隐伏待变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所惊,暂时忘了先前老凶魔通名的恐
惧。
有些人离开了埋伏区,想看看嘲弄老凶魔的人是谁。
安海平带了长子安宇衡和安翠凤,就在这紧要关头赶到,另五位助拳的朋友,亦随后到
达。
“你小子好大的口气。”北人屠居然沉得往气,在丈外止步:“但不知你是哪一方的降
妖伏魔大菩萨?老夫佩服你的胆气,破例请问你的高姓上名。”
“在下不是菩萨,你没看清在下象个鬼?”花面鬼的声音比北人屠的语音更刺耳,更难
听:“鬼是用不着通名道姓的,你就叫在下为花面鬼好了。你的绰号叫人屠,想屠鬼却没有
那么容易呢。唔!你激怒得快发疯了,要发作了,要动手了……”
一声刺耳的怪吼发自北人屠口中,一拉马步右手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掌露出袖口,踏出
一步,一掌劈出。
花面鬼离开了原位,毫不紧张地向左挪了一大步,恰到好处地避开劈空掌劲的威力圈中
心,可怕的掌劲潜流余威从他身右呼啸而过,右手大袖被刮动猎猎有声。
“在下高估了你的魔罡修为。”花面鬼说:“这一掌,你已经耗掉精力三分之一。
上了年纪的人,用这种拼全力发劲硬攻的愚蠢打法,比喝醉了酒去跳河更危险,要不了
三下五下,你就会像拉不动车的老牛,气尽力竭口吐白沫躺下去啦。”
他一面说,一面轻灵地移位游走,北人屠则步步紧迫,找机会再发起致命的攻击。
北人屠不敢乱发招了,身形逐渐加快追逐。
花面鬼游走的圈子逐渐加大,进退挪移也逐渐加快。
“你如果想等到出招的好机,会等得头发掉光的。”花面鬼一面闪动一面说:“你移位
没有在下快,耐力也差。你听,你的呼吸已经不平静了……厉害!”
北人屠乘他向反方向闪动的刹那间,抓住好机闪电似的截出,快速绝伦地连发两掌,气
势之猛烈,骇人听闻。
可是,花面鬼身形连闪,快得有如鬼魅幻形,连环双掌一一落空,似乎连衣袂也没沾
上,花面鬼已从澈骨裂肌的掌劲潜流空隙中,连换四次方位,最后远出两丈去了。
北人屠的两位同伴并立观战,花面鬼的背影恰好在两人的面前,相距不足八尺。
北人屠毕竟老了,身法不如花面鬼灵活,两掌落空,耗了不少真力,立即断然放弃追
逐,一声龙吟,拔出所佩的七星狭锋宝刀。狭窄的刀身嵌有七颗金星,星光下,晶光与金芒
闪烁不定,森森刀气慑人心魄,令人望之毛发森立浑身发冷。
这瞬间,一名黑影一声不吭,闪电似的扑上了,身形一动,便已到了花面鬼身后,五指
如钩,猛扣花面鬼后颈,真力骤发。
花面鬼像是背后长了眼,在千钧一发的重要关头右移半步,左手上伸从右肩上接住了抓
头颈的手爪,向前猛地一拉。
偷袭的人没料到变生意外,手爪被抓已来不及撤回,而且凶猛的拉力传到,身不由己向
前冲,贴上了花面鬼的背脊,本来准备后续攻击的左手,也来不及应变,只感到胸肋一震,
如中雷殛。
胸肋挨了一肘尖,最下面的三对肋骨全部断裂,骨腑也受到重如山岳般的力道所撼伤。
花面鬼放了偷袭的人,并未转身查看结果,仍然面对着挺七星刀徐徐欺近的北人屠。他
手中,多了一根怪异的黑黝黝重家伙,三尺六寸五分长,一寸见方的九合铜母量天尺,正是
偷袭他的人,原来插在腰带上的兵刃。
偷袭他的人,正是江湖上令人心惊胆跳的宇内三魔之一,翻天覆地闻人俊才。
说是尺,不如说是方形短棒来得实际些,力道够的人,一尺下去,保证可以将磨盘大的
巨石劈成碎屑。
“来得好!”花面鬼豪情万丈地欣然叫。
刀光如电,花面鬼根本不再与北人屠比赛身法的灵活,改弦易辙硬碰硬接招,挥尺接招
豪勇如虎。
“铮铮铮!”响起惊心动魄的金鸣,火星直冒,罡风四荡,劲气直迫三丈外。
人影乍分,双方接触快逾电光石火,乍合乍分为期极暂,如何交手的?连位于两丈外左
右的另一名黑影也无法看清,仅看到刀光飞舞,倏起倏落而已。
一只白色的发结,被罡风刮出三丈外飘堕。
北人屠斜飘两丈外,几乎屈膝摔倒。
“你的七星宝刀完蛋了。”花面鬼站在原地,拂动着量天尺说:“在下赢了赌注,留下
你的发结。北人屠,你欠在下一文钱,还了赌债,你可以走了。”
北人屠盯着自己心爱的七星宝刀,刀因手猛烈发抖而不住颤动。刀身上半段,缺了三个
姆指大的大型缺口。刀身的宽度本来就狭窄,仅在一寸二分,缺口断裂了七分以上,这把宝
力算是报废了。
“我的宝刀!”北人屠发疯似的扑上挥刀狂嚎:“我给你拼了!我……”
狂嚎声中狂风似的扑上,刀挥出左手也悄然抓出。
“铮!”七星宝刀终于折断,前半段刀身,飞出三四丈外,碰撞在墙壁上爆发出一串火
星。
北人屠也被无可抗拒的力道,震得飞退两丈,砰然大震中,仰面摔倒,哇一声喷出一口
鲜血。
“你把这位仁兄背走。”花面鬼向那位惊得浑身发软的黑影说,将量天尺往翻天覆地闻
人俊身旁一丢:“不要再来,阁下,下一次就没有这样便宜了。”
黑影打一冷战,惊恐地将翻天覆地背上,发着抖向不远处黑暗的东院墙下退走,量天尺
不要了。
北人屠吃力地挣扎而起,摇摇晃晃地站稳,手中仍死死地紧握着断刀。左手伸出,五个
指头软棉棉地下垂。
“留下名号。”北人屠有气无力地说:“天下间,没有人敢硬接老夫的七星宝刀,没有
人能接得了老夫的夺命三刀,更没有人在夺命三刀下胜得了老夫。告诉我,你…
…你是谁……”
说到最后,似乎力气已尽,喘息气清晰可闻。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北人屠,你仍然这样自负。”花面鬼冷冷地说:“没有通名的
必要。你走吧,在下改变主意之前,你最好早早逃出在下的视线外。像你这种杀人如麻人性
已失的人,应该受到化骨扬灰的报应。”
北人屠打一冷战,丢掉断刀悚然后退。
安海平举手一挥,率子女与朋友急掠而出。
“不可阻拦。”花面鬼低声说:“百了魔僧与几个可怕的人物,正在外面接应。
你们这几个人,无法挡住他们的快速攻击,将有重大的损失。”
“哦!前辈……”安海平刹住脚步,举手示意跟来的人停下:“这凶魔凶残恶毒已无人
性,如不乘机除他,后果极为可怕。”
“问题是你们挡不住接应的人。”花面鬼屹立的身形一晃:“我已被老魔所暗算,中了
他毕生功力所聚的元精借手爪偷袭,伤了气机短期间难以复原,无法帮助你们,千万不可冒
失地冲上。”说完,身形又是一幌。
安海平身后的翠凤吃了一惊,本能地抢出伸手急扶。
“前辈,不要勉强支撑……”翠凤低声焦灼地说,扶住了花面鬼的腰背和手臂。
“我支持得了,赶快招呼你们的人散去。”花面鬼低声说:“退!不要让他们起疑。”
北人屠已退抵墙根下,背了翻天覆地的人已跃登瓦面。
两个黑影悄然飘降,无声无息,轻功骇人听闻。
“背……我走……呃……”北人屠脱力地叫,人向下挫倒,口中又喷出一口鲜血。
一个黑影扶住了下挫的北人屠,将人屠放上同伴的背部,两人跃登屋顶,如飞而遁。
扶住花面鬼的翠凤,突然掀动鼻翼猛嗅,嗅的声音令人大感怪异,她似在寻找某些奇异
的气味。
众人退入房屋的暗影中,隐起身形。
“诸位不可随意走动。”花面鬼低声说:“如果你们按规矩与他们一比一公平相搏,必
定凶多吉少。处理非常事,要用非常手段。放开我,我得走。”
“前辈……”翠凤惶然低叫:“你的伤……”
翠凤关心花面鬼的伤势,不自觉地手上突然加了三分力,没料到花面鬼的本能反应强
烈,手一动,翠凤感到一股浑雄的力道及体,被震得斜冲丈外几乎摔倒。
“哎呀!”花面鬼低声惊呼,想伸手相扶,但见翠凤并未摔倒,立即收回手,身形乍
闪,向北冉冉而去,隐没在连进房屋的暗影中。
“老天爷是慈悲的。”安海平情不自禁轻呼:“谁知道这位救星的来历?
他在本宅往来自如,怎么从来没有人发觉他?”
“是位不重名利的江湖侠隐,武林中几位传说中的神秘老前辈之一。”安宇衡犹有余悸
地说:“爹,今晚如果没有他出面,咱们不知将有多少人遭了那恶毒人屠的毒手,咱们任何
人也禁不起七星宝刀致命一击。”
“他不会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前辈。”翠凤肯定地说:“他一而再嘲笑人屠老了,可知他
必定不是老前辈。爹,他的话很有道理,恶贼们突然派出顶尖儿高手突袭,咱们事先不明底
细,冒失地逞匹夫之勇,与他们公平搏斗,后果极为严重。”
“好,他们既然不光明正大入侵,咱们也就不用着死守住规矩,自命英雄与他们死
缠。”安海平咬牙说:“明天好好商议,咱们不能等他们缠得我们筋疲力尽。”
次日午后,城北五里地的天宁庙。
这是一座有两进殿堂的庙宇,本来住了三位香火道人,但近来却成为一群神秘人物的居
所,三个香火道人被软禁在后殿,不许离庙失去行动自由,还得打起精神应付前来敬神的香
客,谁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一些可怕的陌生人。
梁启元偕次子梁世亮与女儿玉凤,匆匆踏入庙门。这里距梁家的宁园仅两里地,庙位于
大山丘的顶巅,可看清下面西南的宁园。但庙本身比东面的北山寺要低些,从北山寺也可以
清晰地看到庙附近的动静。
徐永康就藏身在北山寺的枫林内,留心天宁庙附近的动静,看到梁家的人匆匆入庙。
梁启元是申牌初离开的,孤零零地奔向北门进城。
不久,两个人伴着世亮兄妹下山,隐没在宁园中,从此不见再外出。
梁启元回到家中,脸色不正常。晚膳后,内堂门窗紧闭,灯光明亮,仆人们在外面戒备
森严。
堂中,梁启元与长子世钧脸色都不正常。对面一排交椅上,坐着五位知交好友,其中就
有虬须人与那位被玉凤称为胥叔叔的人,都是反对梁启元与拔山举鼎和解的人。
“启元兄,到底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姓胥的问。
“糟了!”梁启元绝望地说:“咱们上了大当。”
“到底怎么啦?”
“昨晚拔山举鼎请北人屠出马入侵安家,同行的还有天翻覆地与阴魂不散。”梁启元的
语音饱含恐惧。
“老天爷!拔山举鼎请得动这几个魔头?”虬须人惊呼。
“接应的人是百了魔僧和袖里乾坤。”
“那……安家完了……可是……”姓胥的惑然说:“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