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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短篇集-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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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人,皆大吃一惊。
  戴夫子张口结舌,双目睁得大大地,似乎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第三艘邻船紧闭的官舱内,传出轻微地惊噫声。
  花花太岁惊呆了,本来想反击的双手突然无力地放松,不敢有所异动。
  “你……你到底是……是谁?”花花太岁惊疑地问:“你……你手上的力道有……有
鬼。”
  “你以为我是鬼?”詹云挺身站起笑笑:“记住,阁下,你已经死过一次了。”
  花花太岁狼狈地站起整衣,狠狠地死瞪着在原处坐下的詹云。
  詹云开始斟酒,神色轻松自然。
  花花太岁的手,按上了剑靶。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愚蠢得拔剑走险。”詹云微笑着举酒碗就唇:“如果在下怕你的
剑,刚才早就缴了你的剑丢下河去啦!你说对不对?”
  “对,对极了。”花花太岁的左侧另一艘船上,舱面的人拍手大声说:“艺臻化境的高
手,摘叶飞花亦可杀人于丈外,天下间最少也有三两百位高手,举手投足皆可置人于死地。
程老兄,不要死心眼,输了就认输,动剑争不回颜面的。”
  是一位穿天青色长袍,气概不凡的中年人,腰带上悬着一只精美的箫囊。说完,从容跨
越两艘船,到了花花太岁身旁。
  “哦!萧太平。”花花太岁神色一驰,手离开了剑靶:“你的绰号叫做太平箫,但有你
阁下出现的地方,一定不会太平。”
  詹云当然明白花花太岁已认了输,笑笑喝了半碗酒。
  太平箫在一旁坐下,自己动手抓起一个碗,用酒洗碗筷,泼掉剩酒再斟满。
  “我说程老兄,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些少挫折算不了什么,坐下啦!”太平箫替花花
太岁准备了另一付碗筷说:“武学深如瀚海,人外有人天上有天,咱们这些人并不算是绝顶
高手,输了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
  “太平箫,花花太岁不会和你同起坐,更不要说一起喝酒了。”詹云笑着说。
  “为何?”太平箫问。
  “你心里明白,不要明知故问。”
  “在下真的不明白。”
  “何必挑明了说?”
  “你也不肯和在下喝酒?”太平箫盯着他问。
  花花太岁已经回船去了,钻入舱就不再露面。
  “呵呵!我这人是顶好说话的,而且百无禁忌。”詹云说,举碗喝酒,以行动作为答
复。
  “真的?”太平箫一面说,一面举碗喝酒。大概酒量比詹云差得远,仅喝了一大口。
  “当然。”詹云喝干了半碗酒:“有些人禁忌多,认为与同桌吃食的人,一定是朋友而
不是仇敌,有些人走路永远走在别人的后面,以避免走在前面发生意外。”
  “你呢?”
  “即使与死仇大敌举行生死决斗,在下也和他先把盏言欢。呵呵!太平箫,你敢喝陌生
人的酒,证明你相当有勇气,而且自负。”
  “我太平箫名列宇内八邪神之一,当然有勇气,也难免自负。”
  “可是,有勇气的人死得很快的。”
  “什么?”太平箫颇感意外地问。
  “你喝的酒,是从那一壶倒出来的。”詹云指指太平箫手边的酒壶:“那里面被人弄了
手脚。”
  “弄什么手脚?鸳鸯壶?”太平箫抓起酒壶察看。
  “鸳鸯壶只能作弄二流好汉。有一种药囊,是用特制的黄明胶制成,溶化后绝对不带黄
明胶的腥味。包了药放入酒壶或茶壶,用包的层数来控制溶化的时刻,准得很,药化入酒中
之后,那就是时候了。”
  “你是说……”
  “你已经喝了一大口酒。”
  太平箫放下酒壶,挟了一块肉放入口中咀嚼。
  “你想吓唬我?”太平箫吞下肉说。
  “你我无冤无仇,我何必吓唬你?你现在可以叫数,自一叫至十,十数完如果不倒下,
那你可以把我的姓詹字倒过来写。现在,我来帮忙,一!二!三……”
  太平箫一惊,投箸而起。
  “你是当真的?”太平箫沉声问。
  “五!六……”
  “是你弄的手脚?”
  “七……”詹云向船头的船夫一指,那船夫叫张三。
  太平箫扭头注视,船夫张三往水里一跳,卟通一声水响,水花飞溅,人已失踪。
  “九……”
  “砰!”太平箫倒下了,失去知觉。
  詹云的目光,凶狠地落在海管事、戴夫子、杨船主与另一名船夫李四身上。
  他重重地放下酒碗,阴森森地站起。
  “不要用这种目光看我。”杨船主惶然叫,往后退:“我,我发誓,我不知道这……这
件事。”
  “想计算在下的人决不止张三一个人。”他冷冷地说:“如果在下所料不差,你们已经
知道在下的来意了,因为自从过了扬州之后,你们的人已经陆续赶到,而且已经发觉图谋你
们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詹老弟,你到底在说什么?”海管事沉着地问。
  “哈哈!不要再玩什么把戏了。”他俯身抓住太平箫的衣领,将一颗丹丸纳入太平箫口
中,用手指塞入咽喉,对口吹口气,丹丸入腹,动作从容不迫。
  戴夫子脚下一动,却又站住了。
  “还好,没有人扑上走险。”他放下太平箫:“海管事,你不姓海,姓什么?”
  “你……”
  “你认识煞神郭安吧?”他嘴角噙着令人难测的阴笑:“在杭州府号称活阎王,卸任知
府楼芳的贴身保镖,杭州百姓人人皆欲将他食肉寝皮的晏飞,就是煞神郭安的师兄,楼知府
把杭州的地皮刮得天高三尺,两年前替国贼魏忠贤建生祠,足足赚了十万两银子净利。”
  “你向我提这些事有何用意?”海管事沉声问。
  太平箫悠然苏醒,挺身坐起猛摇脑袋。
  “在下只是将紧要的事告诉你而已。”他脸上阴森的气氛已经消失了,回复无所谓的神
态:“楼狗官是本月初卸任的,正在准备上京候命高升,谁也没料到他把金银换成了珠宝。
珠宝匣长二尺宽高各一尺,如果能平安到达京师,变卖二十万两银子绰绰有余。”
  “你……”海管事变色说。
  “藏在两百匹绸缎中,真可说神不知鬼不觉。”他的话越来越大声:“可惜,活阎王晏
飞的手下走漏了风声,闻风而至的人越来越多,太平箫就是其中的一个,花花太岁也是其中
之一。哈哈!煞神郭安,你把我詹云看扁了,以为可以随意控制我利用我。”
  “胡说八道!”戴夫子悻悻地说。
  “好,就算胡说八道好了。”他的目光落在绝刀刘隆身上:“朋友,你不是认为我到秀
珠阁找老相好吗?你错了,我去跟踪海管事,却不知螳螂捕蝉,不知黄雀在后,被他安排在
此地的眼线发现了,所以知道不妙,迫不及待地向我下手,没料到太平箫糊里糊涂……哎
呀,糟!”
  太平箫大吼一声,猛扑戴夫子。
  詹云一把没抓住,太平箫的冲势太快了。
  戴夫子冷哼一声,踏进一步一掌拍出。
  “折!”双掌击实,响声并不大。
  “哎……”太平箫惊呼,背部加快撞退。
  詹云总算接住了太平箫,没让太平箫倒下。
  “萧兄,我跟了这位仁兄快二十天了,到现在还没摸清他的来历。”他向惊怖莫名的太
平箫说:“你冒冒失失扑上去动爪子,手没断算你祖上有德。”
  “在下要和他拼骨!”太平箫惊怒地想拔箫。
  “算了,萧老兄。”他按住了太平箫的手:“我敢保证他下一次出手,必定会毁了
你。”
  “你……”太平箫果然被镇住了。
  “我不是灭你的威风,知道吗?走吧!我取了行李一起到码头上找地方安顿。”
  “可是……”
  “放心啦!珠宝跑不了的。”他向舱门走:“再说,让你搜你也搜不到的,慢慢来。”
  当他提着包裹出舱时,戴夫子已站在跳板口严阵以待,挡住了去路。
  “你无奈我何。”他轻松地向戴夫子说:“我姓詹的敢跟你们走,自然有三五分把握。
再见,哈哈哈……”
  在长笑声中,他跃过邻船,连续飞跃到了第三艘船的舱面,再跃登码头如飞而去。
  太平箫也抓住机会跃回自己的小船,不久也提着行囊登岸走了。
  后面,花花太岁随后跟踪。
  “杨船主,夜间能开船吗?”海管事向杨船主问。
  “这……可是可以。”杨船主期期艾艾地说:“可……可是……高邮湖的湖寇……”
  “不要怕,咱们的船会在后面跟来。”海管事拍拍杨船主的肩膀:“浪里蛟那数十名湖
寇,还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咱们已警告过他的眼线,他们不敢妄动的,开船。”
  “好吧!”杨船主拍拍手大叫:“准备解缆,伙计们,勤快些。”
  正在忙,后面的舵工突然惊叫:“哎呀!老大,舵不见了,糟!”
  要把舵弄走,并不是太难的事。把舵柱抬起,拔掉插座销,手一放,舵便沉落下去了,
力气够的人,两个人就可以办妥。
  “该死的东西!”戴夫子盯着舵舱的水渍咒骂,显然是有人从水中潜登,乘前面混乱时
把舵弄掉了。
  没有舵,走不成啦!必须找到附近的造船场买一座新舵。如果没有现成的,还得订制,
那可不是三天两天就可办妥的事。
  运气不好,第二天,杨船主跑了三家造船场,船场没有这种下江船的成品,必须订制,
加工赶制也得三天工夫,他们只好留下来等。
  漕船已经启航,他们失去了漕船的保护。但在码头停泊是安全的,没有人敢明火执仗登
船搜索,想把船拖走也不是易事。
  他们得到消息,詹云已从陆路走了。
  走陆路腿如果放快些,速度至少比船快三倍。
  淮安府,黄河南岸的大城。
  那时,河夺淮入海,在清口会合洪泽湖的水直下淮安,经淮安城西北的清江浦(淮阴故
城)与运河会合,绕淮安新城北,浩浩荡荡东下入海。
  这座城的格局很特殊,市面相当繁荣。南面是旧城,中间称联城,北面叫新城,成长方
形,共有十三座城门,四座水门,规模之大可想而知,运河经过旧城西郊,进入已淤塞了一
半的管家湖,这里也是至满城的旧运河河口码头。再往北延伸,至清江浦与黄河会合。船只
从清江浦入河,横渡北浊南清的黄河,在北岸的童家营巡检司进入运口,沿北运河北上山
东。
  漕舟很少在管家湖泊,大都集中在清江浦等侯渡过黄河。但盐城来的船只,皆在望云门
码头停泊。
  仁济桥把管家湖分为南北二湖,湖滨一带栈埠林立,舟船往来不绝,入夜时分便成为热
闹的夜市,与城内冷清清的景况完全不同。
  沿河滨向北,发展成一条小街,接近新城西门外的西义桥(西铁桥),夜市其实以西义
桥为中心。但如论真正吃喝玩乐的地方,还是以仁济桥以北,至联城一段该算是心脏地带。
  淮阴客店,就在这一段心脏地带内,淮阴县早就废除了,但本地人却念念不忘,或许是
对韩信的的怀念吧,这里以淮阴为店名的各行各业为数不少,称淮安的反而不多。
  淮阴客店规模不小,店伙计有数十名之多,一进进的客院连厢叠房,但真正高贵的旅
客,很少在该店投宿,这说明了这家店不够高级,有身份的人不愿上门。
  店有五间连栋门面,最北一间是附设的酒楼。隔邻是一家糕饼店,店旁向东伸出一条小
巷,巷底附近,就是最原始最杂乱最肮脏的地方。
  所谓最原始,指两样行业,一是指女人,一是指男人。女人靠肉体的本钱过活,男人靠
拳头刀子混日子,都是古老的原始行业,在这里,花两吊钱就可以找一个女人快活片刻。花
五两银子可以找一个人替你把普通仇人打个半死;要捅一刀,可得花十两银子以上了。
  詹云就落脚在淮阴客店,他是昨天傍晚落店的。
  在外面混了一天,掌灯时分,他回店转了一圈,下一步就是到酒楼报到。
  楼上雅座,食客不少,闹哄哄地,比较像样的是:靠窗一带摆了几座高屏风,可以随意
隔成便于女客饮食的厢座。
  当然,敢到此地来的女人,决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豪门千金。
  有身份地位的人家,女人按规矩根本就不许上桌的,信不信由你。
  叫来了酒菜,他一个人自斟自酌,懒得理会附近的食客,嘈杂声影响不了他的酒兴。
  四壁挂满了灯笼,牛油烛的臭味和人们身上的体臭汗臭,与酒菜的香味混在一起,真令
那些爱洁的人受不了。
  三碗酒下肚,身旁不知何时来了一个黑凛凛,状似门神的大汉,敞开胸襟,露出长满卷
毛的结实胸膛。
  “听说你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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