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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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现在变得怎样了?去年夏天,弱水东面的朝阳山口,那片生长了两百年的大草原,在
一夜之间便被风沙埋没了,方圆百里的草原区成了沙漠。”
“我知道你是经验丰富见闻广博的人。”东门鹤阴笑:“我那些响导就没有你懂得多。
你好好歇息,晚膳之后,我和你去见令尊商量一些要事,哦!下古城堡有多少官兵?”
“下古城堡是千户所,堡在边墙内。在临水堡北面十里左右。附近讨来河旁有几座民
堡,受古城堡保护与节制。”
东门鹤带了五个手下,偕石诚与石场主商量,所提的要求很简单:三百斤干肉脯,一百
只皮水囊,三十具小帐幕、一百盒军用的防暑行军散,这些东西,三天后必须准备齐全。
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即时起,牧场任何人不许擅离。东门鹤提出了严重警告:擅离牧场
的人一律格杀。
控制网终于收紧了,歹徒们露出了狰狞面目。
散处牧场外围照料性口的人,全部召回柳树沟堡。歹徒住在东草场的人,全部住进堡
中,堡中的警戒全部换上了东门鹤的人,反客为主。
第三天午夜,堡前的广场杀气腾腾。
六十名穿了红色鸳鸯战袄的边军,骑了栗色军马,全副行装,军旗飘扬。每一名官兵皆
佩刀、挂盾、鞍袋中有弓、有箭壶、手举斩马长刀,雄纠纠气昂昂军容鼎盛。
东门鹤一群三十余名男女,又是另一番打扮,全成了缠回装束,女的还有面纱。每个人
都带了武器,骑的也是粟色军马。
东门鹤所要求的物品,皆已打了小包堆放在一起,
当石场主与牧场的人,看清对方的阵势,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鲜于昆摇身一变,变成了领队的军官,穿的是百户长制服,盔甲鲜明高坐马上不可一
世。
东门鹤高据马上,左面是断魂箫、阴腾芳;右面是匈魂姹女、齐小燕、卫三娘。
石场主偕堡中的首脑人物,站在演武台的台下,一个个脸色凝重,心事重重。
“石场主。”东门鹤在马上说:“咱们将有远行,这期间诸多打扰,特致上衷诚谢忱。
老朽走了之后,此地仍然留下几个人照料,瞧。就是他们,主负责是凌老弟凌霄,诸位并不
陌生。”
手指向堡门楼,七八个人出现在楼顶的平台上,歹徒中的三老人之一凌霄。高举左手挥
动示意。_
“老朽返回之前,这里由凌老弟负全责。”东门鹤继续说:“石场主,希望你好好合
作。任何人胆敢泄露今天的事,将死无葬身之地。老朽返回时,留在此地的人如有什么三长
两短,老朽报复之惨,将空前惨烈,现在,老朽请石场主再次衷诚合作,白里图,你宣
布。”
断了腿骨的白里图腿上了夹板,在马上依然坐得很稳,亮开大嗓门说:“敝长上需要高
明的响导十二名,石少场主便是其中领队。这十二名响导,也是人质。现在,被宣名的人立
即返家准备行装,穿回服,带行囊坐骑,片刻咱们就动身,故意拖延者,生死自行负责。现
在,在下唱名:石少场主、副场主丘家骥、总管廖宏谋、管事钟庆;仓场领班黄荣、买办杨
一元……”
话未完,神鞭钟庆虎目彪圆,大踏步而出。
“钟某不听你们的。”钟庆怒吼。“你们假冒官军,罪大涛天,如被官兵发觉,兴隆牧
场最少有三分之二的人人头落地,东门鹤,你不要欺人太甚……”
“毙了他!”东门鹤愤怒地大吼。
十名假骑军手中的斩马刀向下徐降,坐骑开始奔驰。
神鞭钟庆拨出丈八长鞭。发出露天怒吼:“场主,下令和他们拼了。”
石场主脸色大变,正想抢出,却被高老夫子拦住了。
石诚狭了一革袋六枝嫖检,手中也有一枝,抢出与神鞭钟庆并肩一站,先是仰天哈哈狂
笑,笑完说:“十个人上。最少也会死掉八成。东门鹤,抬头看看西堡烽火台。”
十名假骑军勒住了坐骑,停止挺进。
东门鹤扭头望向西堡烽火台,台项站着一名牧工。主举着手中的炬。
“烽火一起,附近百里内戒严,官兵与民壮丁勇,湖水似的往这里赶。东门鹤,你永远
没有机会成行。”石诚用震耳的嗓门说:“你,以及所有的人,全得把命留在此地,你的创
业大计也因此而烟消火灭,遗憾终生。阁下,不要摆威风给我们看,你最好见好即收,我们
不能供给你十二名响导,给你三个,我、廖总领、罗总管。你如果不肯,咱们拼个玉石俱
焚。你们自诩亡命,兴隆牧场的人也不是怕死鬼,你怎么说?”
石场主一咬牙,举手一挥。十余位牧场的主要人物,立即撤刀列成方阵。
一声锣响,堡中百十名男女刀枪隐在盾后,两盾的空隙箭手引弓待发,自左右列阵,片
间便完成战备。
人数相等,歹徒们虽然实力雄厚,白天混战绝对难免伤亡。歹徒们并没有拼斗的打算,
聪明的东门鹤不得不见好即收,石场主摆出的抵抗决心岂可轻侮?
“好,就是你三个人。”东门鹤让步了:“赶快准备,不许拖延。
不久,大群人马到了东草场。
看了东草场的情势,石城暗暗心惊。
“东门鹤,你把我南草场的大半军马全弄来了。”他愤然地说:“你是存心毁掉兴隆牧
场。”
“老夫无意毁你的兴隆牧场,毁与不毁,操在你手中。”东门鹤冷冷地说:“老夫容忍
你是有限度的,你必须放明白些,不然。哼!”
“此话怎讲?”
“交马期还有三个多月,如果你尽了责,咱们来回平安,到时这批马便能回到牧场,你
明白老夫的意思吗?”
“在下明白,你们要到何处?”
“出了金塔寺堡再告诉你。”
石诚脸色一变,但忍住了。
厩中另有近百匹乌,仓中堆放了百余包绑好的货物,二名回袋大汉,正在整理驮架。
天黑前晚膳毕,骡马已装载完毕。马分为两队,一队是预用马,一队驮载货物;每匹马
驼两包,有些则驮载帐幕、粮草等。除了预用马,每人每骑各带了两只羊皮本囊,尚未盛
水。
“从骸沟一带出边。”东门鹤上马向石诚说。“那一带已经布量停当。出了边,响导的
责任交给你了。记住;你别玩弄诡计,我身边有许多响导,你骗不了他们。”
“我知道。”石诚着笑:“你这百十人中,最少有一半蒙人和回人,你是货主,他们是
买主。”
“不惜,该动身了。”
两百余区马;分为三队动身,悄然越野潜行,在前面带路的显然极为熟悉附近的地势,
完全避开了村东和交通要道。
在一段无人把守的边墙超越,接应的人已在该处等候。墙高三丈,宽亦有两丈八尺,墙
内原有攀登的坎道,外面以布袋盛沙土堆成坡梯,便于马匹降下,马队通过后,在后面扫树
枝掩扫蹄迹的人,留下拆除沙土袋灭迹,再随后跟上,神不知鬼不觉成功地偷渡边墙。
大队驮马速度缓慢,天色破晓,才远走十余里外,满目泥碛,冈阜连绵不绝,连天衰草
人兽绝迹。
没有钟,全凭日色与经验趱赶。
辰牌左右,停下来打尖。刚停下不久,北面突然出现三十二骑官兵,越野赶来察看查
问。
齐小燕是男装打扮,她跟在鲜于昆身旁,向官兵出示文书勘合与兵符,声称是押送补给
品到天仓墩的肃州卫官兵,一切文件齐备,官兵与民夫的证明完整无缺。那三十二位逻骑看
不出是伪造的证明,临行并祝他们顺利平安。
他们并不急于赶路。自边墙至金塔寺堡约有七十余里,金塔寺以南逻骑最多最严,未牌
时分,距金塔寺已不足十里。这一天中,共碰上十二队逻骑,最少的十名原多一队竟有八十
人。每一队逻骑皆停下来盘查,齐小燕假造的各种证件与真品几乎一样,毫无破绽启人疑
窦,因此皆能顺利地通过检查。
他们连夜偷越金塔寺堡,不敢在金塔寺堡暴露行藏,石诚是识途老马,领着驮队乘夜暗
远走高飞。
天亮前,他们在讨来河东岸打尖,养精蓄锐补偿一天两夜的疲劳,也躲避那些远出大漠
巡逻的轻骑兵快速逻队。
走天仓墩鬼域,应该沿河东岸北行。但天色将暮,他们已动身涉水渡河,转向西北行
进。
就这样昼伏夜行,不徐不疾认准西北方向趱赶。沿途有水井处必有草木,一切顺利。第
五天凌晨。便看到北面的群山。打尖时,石诚向东门鹤说:“这里已是金塔寺堡的巡逻极边
区,再过两天,便要进人蒙人游骑活动的三不管地带,强盗们的猎食场,白天赶路仍然危
险,不法之徒远在三十里外就可以发现我们。到底要夜间走或是白天赶路,你这位首领该拿
定主意。
“夜间你会迷路吗?”
“有星月就不会,只怕起风沙。”
“万一起风沙……”
“就必须停下来。”
“那……白天……”。
“白天如果起风沙,同样不能走。”
“好吧!那就夜间赶路。”东门鹤拿定了主意,“这鬼地方,白天热得要死。”
“你问过你那些响导吗?他们应该知道该怎么走。”
“他们知道路,但不知道情势,这就是老夫找你兴隆牧场的原因。”东门鹤终于说出实
情:“你喜爱冒险和狩猎,从小在这一带千里大漠驰骋,知道何处有凶险,知道如何趋吉避
凶。我那些向导以往仅在赤金、苦峪一带贡路往来,鲜于昆、白里图仅知道这条路好走些而
已。”
“我明白,你们是与吐鲁番交易。”
“对,你明白就好。”
“可是鲜于昆和白里图,他们已经不是回回,他们是叛逃者。”他说出自己的看法。
“你要你那手下扮回人。扮得并不像。在兴隆牧场,鲜于昆和白里图根本就不曾虔诚的举行
每日的祈祷。老天爷!你知道你在做些什么事吗?”
“鲜于昆与白里图代表吐鲁番,与老夫订约贸易,先付定金一千六百两,宝石五千一百
颗,派了十八名手下协同老夫办事。与吐鲁番交易,有什么不对吗?”
“吐鲁番控制着大道,用不着冒险走私,你不是说货物是茶砖吗?”
“是呀!”
“吐鲁番人对茶砖的需要量有限。”
“你是意思……”
“那是蒙人最迫切需要的东西。货物的贩运,你的人曾经亲手经办吗?”
“这……是断魂箫经手的,由他住在兰州的几位朋采办,与吐鲁蕃人贸易走私,也是他
那些朋友的主意,说是一次可获十倍利,有了这些钱,日后我们可以大展鸿图,雄霸河西。
“我相信你们那些茶砖中,至少有一半不是茶砖。当这些东西到了蒙人手中之后,东门
鹤,你雄霸河西的迷梦就要醒了。”
“你……”
“要不了几天,就会有大批人马前来接货。但我可以向你保证,来人决不是吐鲁番。吐
鲁番人不够剽悍,决不可能远出千里深入蒙区自寻死路,他们怕蒙人怕得要死,十个吐鲁番
人也比不上一个蒙人。”
“哎呀!你是说……”
“你在做蒙人的汉奸。”
“你在挑拨离间!”东门鹤不悦地叫。
“是吗?事实会证明你的错误。天亮了,下令打尖吧。”石诚冷冷地说,兜转马头往回
走。
他们要在这里歇息一整天,一面避免白天的炎阳,一面躲避沙漠的盗群。其实,这一带
并不是真正的沙漠。而是石碛草原,位于白山黑山之间的荒原地带。
帐幕有秩序地排列在草原中,勾魂姹女与石诚共住一个帐。由于太过疲倦,进膳后不
久,勾魂姹女便睡着了。帐四边是撑起的,空气可以流通热气不易停留,在帐中可以看到邻
帐的动静。
石诚从帐后踱出,到了三四丈外齐小燕的帐侧。
“齐姑娘,想找人谈谈吗?”他低声问。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谈的。”齐小燕挺起上身一口拒绝:“程英已经向我提出最严厉的
警告,你不要连累我。”
帐中有汗臭,体臭,马粪臭……任何一个美丽娇贵的女人,在沙漠中旅行七八天没洗
澡,不臭才是怪事、体有异香的人毕竟不多。
“你应该和我谈,因为即将接近生死关头。”他钻入帐里,“姑娘,卿本佳人,奈何以
身家性命冒万千之险,你知道你落在蒙人手中,会有何种可怕的遭遇吗?”
“我知道。”齐小燕脸上有痛苦的表情:“家父是嘉峪关同文馆的司书,去岁因病退休
返回平凉原籍,在兰州落在老不死凌霄的朋友手中,逼我父女替他们卖命,因为我对军方的
公文处理颇为熟谙,且会说蒙番回三种语言。家父目下是他们的人质,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