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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短篇集-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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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中安静,仅概略感觉到一些紧张气氛。
  从厂储门利用卧龙山的山麓接近满城,比从水东门接近远了很多,但安全性要增加数
倍,所经处接近府街卫重地隐身的地方很多,满城的警戒重点放在东面,从东面潜入困难重
重。
  在北门附近,接应的人罗叔前来会合。韦家昌替众人引见,众人这才知道这位扮跛子的
老前辈,赫然是大名鼎鼎的江湖俊杰中州罗杰,天外流云的绰号宇内闻名。老人家在府城侦
查多日,可说对情势了如指掌,将重要消息相告后,立即动手。
  这是一场耐心、毅力、机智、体能的艰苦考验,虽有天外流云引导,也花了一个更次透
过外围第一道防御警戒网。有些小街皆是用爬行术偷越的,在街上不能公然走动,走屋顶更
易被暗处的监视哨发现、有几次他们在巡逻队的近旁通过,几乎被伏哨所发现,有次在前面
探进的韦家昌与魏真几乎与一组伏哨劈面相撞,幸好伏哨中有一位仁兄咳了一声,才让他俩
先一刹那发现及时隐身,花了不少工夫绕道而过。那些江湖朋友惯常使用的轻功提纵术,在
这种地方根本派不上用场,任何快速的移动,皆不可能逃过伏哨锐利的眼睛,反而是最原始
的缓慢爬行,能先一步发现地势限制视界的伏哨位置。
  终于,他们从西北角进入满城。
  满城的第一道警戒网,是由王梦煜的锐健营负责的,警戒极为严密,几乎三步一岗五步
一哨,沿丈六高的护墙分布,范围包括守备府外围的校场、草料场、仓房、廊房等等。这一
道警威网,才是真正的凶险所在。
  再往里走,反而安全了,因为旗人并不完全信任王梦煜的官兵,也不愿与汉人多接触,
所以仅由旗人统率府辖的高手巡捕负责,人数有限。
  满城各处皆在大兴土木,显示出日后将有大批的旗人到来。征用的丁夫白天来,天黑离
开。因此,不啻替入侵的人提供藏匿之所。
  留守满城的旗兵仅有三四百人,由一名佐领指挥。守备府前的旗斗上,有两名箭手居高
临下监视。巡哨每三人为一组,佩刀挟枪拥盾。警卫则两人为一组,府前共有三组之多。这
就是内围的第一重警戒网,其实并不算森严,两年多以来,从来就没有任何刺客能到达这一
道警网,旗兵们有欠警觉,乃是意料中事。
  第二重警网,是各处卫所的警卫,他们各司其地,各有范围。第三重是大牢的守卫,警
戒比较森严。最内层第四重警网是狱中的囚门看守,由狱卒担任。重囚另派有人把守,挟有
匣弩和刽刀,万一来不及开锁启门决囚,就用匣弩从小窗将囚犯射死。
  子正,三更起更,六个黑影接近了大牢。
  大牢的前面有司狱卫门,签押房渺无人迹,通向狱室的走道悬着明亮的灯笼。再往后,
便是囚车的大铁门,门上方那只狴犴图案狰狞可怖,门外的两名警卫也像貌狰狞,身材魁
梧。
  狱门夜间是严禁开启的。即使是里面狱卒房的人想外出也决不通融,二十斤重的大铁锁
钥匙在司狱手中,任何人也无法私自开启,司狱大人白天才前来办理公务。
  卫门前的两个警卫没留意屋顶,两人一左一右往复走动,以免打瞌睡。刚在中间会合交
谈了两句话分开走不了两步,祸从天降。
  一根套索套住了一个人的脖子向上拉。另一个黑影自天而降奇准地勒住了另一人的脖子
滚倒在地,一滚之下,脖子立折。
  两名警卫的脖子都断了,被放在阶上用三脚木柱撑住,不走过很难发现是死人。子正的
巡逻刚过去不久,下一班巡逻到来得等半个时辰,这期间不怕被巡逻发现。
  袭击的人是韦家昌和罗叔,熟练地将三脚高架撑妥,将人绑在支架上,屋上的四个人随
后飘落,大胆地不派人把守,从偏门进入,分组越过签押房。
  堂后的走道长有五丈,灯光明亮。两侧是厚厚的砖墙,前面的监狱却是巨石垒砌成的。
  韦家昌伏在堂口旁,从背上取下罗叔早些天准备停当的布袋先在自己前面洒上一些矿
粉,再打开袋口,放出两条五尺长的赤练蛇,和十余条两尺长五彩斑的毒蛇。
  蛇被矿粉一熏,便快速地前窜,灯光下看得一清二楚,滑行时沙沙有声。
  两个牢门守卫起初并未发现等蛇群接近至两丈内,方大吃一惊、大概这些旗人生长在长
白山区,很少见过蛇,在南方大概对蛇怀有先天上的恐惧,惊得手忙脚乱。起初,两人惊惶
的左右闪避,忘了拔刀杀蛇。最后蛇窜抵狱门,无法再进,便开始八方游窜。
  人怕蛇蛇也怕人,人和蛇一接触立时大乱。两警卫心一慌,一跳两丈,再回身拔刀壮
胆,有些人看到蛇,手脚都会发软。
  韦家昌首先现身惊出,三丈距离一闪即至,人到剑到手下绝情,匕首一挥,便将一名警
卫的咽候割断、罗叔也同时到达,一掌劈破了另一名警卫的头颅,左手似钩勒住脖子猛压。
  两位姑娘到了,立即超越,在狱门左右一分。
  罗叔丢下尸体到了门前,从怀中掏出两根铁线,用手拗弯成套钩。这种把门大将军需用
两根钥匙同时开启,老人家早有准备对开锁有专精。
  这期间,杜叔、范叔已换了两警卫的装束,剥光了尸体拖至堂后的暗角掩藏.
  一切曾在无声无息中进行,罗叔仅费了片刻工夫,便将大将军锁撬开了,一打手式,铁
门徐徐滑动。韦家昌取下一盏灯笼给罗叔,突然用纯熟的满语大声叫:“里面准当值?马佳
大人前来查囚,开门了!”
  “呛呛呛!”他用开了的大将军锁叩铁门。
  里面传出脚步声,门上的小方格窗拉开了。
  韦家昌穿的是旗装,头上居然有一顶带翎官帽。罗叔则是随从打扮,扮警卫的杜叔、范
叔傍近而立,也挡住灯光了,面貌因背光而看不真切。
  “开门!快!”扮随从的罗叔也用满语叱喝催促。
  铁门里面加了杠,开了外面的锁仍然无法进入。里面的人大概被催急了,反正已看到外
面的警卫,大概警觉心也不够,平日闲散惯了,两个人立即取下铁杠,拉开沉重的狱门。
  韦家昌跨入,立即伸手点中右面那人的心坎大穴,用上了点穴术手下绝情。罗叔更简
单,一把扣住左面那人的咽喉,咽喉应手破裂,叫不出声音。
  进了门,右首是狱卒的寝室,左面是探监人的三间看守所,两列囚房,就在走廊的尽
头。
  死四室在右面的甬道后方,须前行两文到达甬道口方可看到。各处都有灯火,死囚室一
带特别明亮。
  韦家昌示意杜叔留下,守住狱门,大踏步往前走。到达甬道口,转头便看到死因牢的五
间铁栅,每一栅皆有一名佩刀挟匣弩的狱卒把守。
  说快真快,五头疯虎突然发威,韦家昌一跃三丈,半空中双手齐扬,满天花雨洒金钱,
两串洪武钱共两百枚之多,如暴雨般呼啸而出。
  罗叔用的是星形镖,这玩意更歹毒。两位姑娘用飞刀,刀发如电闪。范叔两手齐发小飞
叉,他的绰号本来就叫飞叉将范继辰。
  甬道窄小,五名高手狱卒色的确身手了得,中了暗器之后,五个人仍有两个射出弩箭,
每匣五矢,威力惊人。
  金保姑娘首先遭殃,被射在大砖地面反跳的一枚劲弩,贯穿左上臂外侧,划破了一条血
槽,血染衣袖。
  范继辰的右腿外侧,也裂了一条血缝.
  魏真快速地逐室查看,每室囚有两个人.最后一室是两个女的,衣裙脏乱蓬头垢面不成
人形。
  死囚们都惊醒了,一个个神色茫然。
  “娘娘……”魏真哭泣着狂叫。
  “钥匙在刽子手身上,快!”韦家昌急叫,在另一名刽子手身上搜寻钥匙。
  “贤侄,你不能救他们。”罗叔伸手相阻。
  “不!要把他们……”
  “他们出不去……”
  “他们反正是死,让他们拚……”
  “你疯了?你看他们有那一个是完整的?他们想爬出去也势不可能。不把他们放出去,
他们还可以多活一些时日,出去绝对活不到天亮你能找个乾坤袋把他们全装走吗?你不是救
他们,而是害他们。”
  “这……”
  “你今晚怎么不够冷静了?”
  韦家昌叹息一声,只好罢手。罗叔说得不错,里面的死囚都已经醒了,但一个个有如痴
呆的人,而且一个个骨瘦如柴,浑身血污双目痴呆,有些根本就不曾移动过,仅用无神的双
目,注视着外面的人;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何种变故。
  他听到哭泣声,苦笑一声,向最后一间囚室走去。
  两位姑娘扶着坐在草席上的一个妇人,不住哭泣着叫着娘娘。
  他怔住了,很难接受眼前的事实,据他所知,王妃冲天凤年仅二十余,号称江西第一美
人;马上可开五五弓左右射,马前无三合之将,轻功之佳无与伦比,可从马上跃三丈外登狂
奔中的神驹。而现在他所看到的,是一个脸无四两肉。干枯憔悴的老妇人,深陷的眼眶中,
嵌着一双布满青紫色的筋络的眼珠,披散的短发像干枯的秋草。
  “娘娘!奴婢罪该万死……”魏算的哭叫声令人心碎。
  “背她走吧,不能再耽误了!”他大声说,感到自己的声音变得陌生了,僵硬了。
  “我……我不能跟……跟你们走。”彭妃用沙哑的嗓音,有气无力地说:“我……我已
经油……油尽灯枯,让……让我轰轰烈烈地死。我……我要让天……天下人知……知道我是
为国而死的,我不要死在荒……荒山上让……让天下人耻笑,瞬生而死。”
  “娘娘……”
  “真妹妹,勇敢些,你不要听我……我的话了?继辰。”
  “臣在……”范继辰跪下了,泣不成声,泪下如雨。
  “叫他们走。”
  “娘娘……”
  “文信国公不是说过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彭妃似乎有了些少生气
语音也清晰了些:“我如果跟你们走,最多只能活十天半月,而汀州恐怕将有上千人遭受屠
杀,值得吗?继辰,我命令你带他们走。”
  “娘娘……”金保抱住彭妃狂号。
  “保妹妹,去……去投……投奔国姓爷。”彭妃的气息又转弱了:“当初,我……我们
就……就该前往福州会师的,在山区等待,不……不啻坐以待毙。走……走吧……”
  把守狱门的杜叔匆匆奔人,急叫:“我听到远处有喝问声,可能有巡哨过来了,怎么还
不走?”
  “娘娘不肯走。”天外流云罗叔苦笑:“再拖下去,咱们全得留在这儿。”
  “我命令你们走!”王妃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两倍:“不然我立即嚼舌自尽。”
  “娘娘……”
  “走!快走!”彭妃从怀中掏出一团布帛:“这是我的血书遗命,告诉我们的人,告诉
我们的子孙,永不屈服,永不投降,不忘国仇家恨。你们还不走吗?”
  “娘娘,奴……奴婢遵……遵命。”
  两位姑娘哭叫着叩首:“娘娘保重,娘娘保……保重……”
  众人跪下叩拜,韦家昌和天外流云并未下跪,退至一旁默默转身外顾。
  两人最后离开,在狱门旁狱卒的尸体上,韦家昌取过死尸的佩刀,剥掉衣袍丢帽,露出
里面的暗青色长袍,左手握着连销佩刀走出门外。
  “贤侄,你有何感觉?”天外流云低声问。
  “她是个很了不起,很勇敢的女人”韦家昌心情沉重地说:“虽则我憎恨朱家的人,但
我尊敬她。大明皇朝那些龙子龙孙中,恐怕没有一个人有出息,她是唯一的例外,朱家如果
多几个像她一样的人,七千万大汉子孙,怎会被不足二十万的鞑虏所征服?”
  旗人把自己称为满清,但汉人皆把他们叫成鞑虏,也把蒙古人称为鞑虏,很多人还分不
清满人和蒙人、入关的所谓八旗兵,其实有二十四旗,即满州八旗,蒙军八旗、汉军八旗。
汉军八旗都是早年逃亡关外或被遗留在辽东的汉人所组成、后来的绿营,却以中原汉人为
主。真正替满人夺得江山的人,该是汉军八旗和那些贰臣汉奸,像吴三桂、洪承畴、耿精
忠、尚可喜等等、没有这些汉奸,二十万满州人决不可能征服七千万汉人。
  “现在说这些话,已经没有意义了。”天外流云叹息着说:“你打算出海吗?”
  “不必了,回白山黑水与家父并肩作战,这里事了就动身北返。汉奸太多,实在令人看
了伤心。”
  四个人出来了,一个个泪眼模糊;两位姑娘更是相掺相扶,摇摇欲倒,泣不成声。
  “诸位,准备厮杀吧。”韦家昌硬起心肠沉声叮咛:“咱们进来困难,出去更困难。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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