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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短篇集-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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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挑亮几上的菜油灯,除下瓜皮帽,脱掉多纽背心,蓦地剑眉一挑,缓缓转身。
  房门不知何时被推开了,站着一位杏眼桃腮,青衫布裙十分出色的秀美小姑娘,接触到
他射来的目光,低下螓首红潮上颊,一双白净的纤纤素手,绞扭着手中的一幅绣巾,期期艾
艾用蚊鸣似的语音,细声细气地说:“爷台,能……能帮……帮助一个落……落难的人
吗?”
  说的是官话,虽则并不标准,但细声细气相当悦耳,少女的声音本来就动人.
  “姑娘,是你需要帮助吗?”他讶然间。
  “是的、”小姑娘垂着首回答。
  “你要我怎样帮助你?”
  “爷……爷台能……能让贱妾留……留宿,就……就是帮助贱妾。”
  他恍然,原来是陪宿的风月雏妓.可是,他眼中有厚厚的疑云。
  “这就算是帮助你了?”他举步走近:“你多大了?你遭遇了什么困难?”
  “贱妾虚……虚度十六……十八春。”小姑娘的头垂得更低了,”遭逢乱世,家破人亡
孤苦伶仃,不得不靠……靠出卖色相活下去。爷台……”
  “这种事平常得很。”地伸手托住小姑娘的下颔往上抬,看到那双灵秀的眸子里充满了
泪水:“天灾人祸,那是劫数。姑娘这样吧,你可以留下。”
  “谢谢爷台。”
  “不必谢我、”他笑笑:“你贵姓?”
  “爷台请不要问好不好?贱妾小名真真。”
  “好吧,就叫你真真好了。等会儿店伙送汤水来,你先到内间稍候。”
  “贱妾会替爷台准备妥当的。”真真说,缓缓向内间举步,有意无意地瞥了床头一眼,
那儿,枕畔搁着一只箫囊,可看到箫尾所装饰的纤金流苏。
  他正想掩上门,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珠走玉盘似的琵琶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最后,他出房带上门,目光落在院子里那位弹奏者的身上,不言不动像个石人。
  天底下,除了动人心弦的琵琶声,似已别无所有。
  久久,终于,水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渐歇,别有幽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静得可怕,似乎世间已进入寂灭境界.几个歇凉聊天的旅客,呆呆地发怔。
  中年人终于移动伸手拈取盛琵琶的木盒。
  韦家昌出现在一旁,深泽吸入一口长气
  “兄台。”他沉静地说:“裴元仲当年作这一曲湖上烟雨,第三折该用云开月明的感情
弹奏的,你为何要用悲凉哀愤的感情弹奏呢?”
  “因为我除了悲凉哀愤之外,已没有其他感情了。“中年人注视着他说.
  “那你就不应该去弹它。”
  “我活着,就得弹它。”
  “所以,你并没迷失。”他淡淡一笑“你死了,日月星辰依然出没如恒,春去冬来,并
不因为你死了而慢下脚步。不论你活着或者死了,这世间决不因为你的死活而有所改变,毕
竟你不是神,不是宇宙的主宰,兄台,琵琶圣手大孤逸容许文康,与兄台有何渊源?”
  “在下已经记不起来了。”
  “你记得的,只是不愿记忆,是吗?”他不放松话题“他的指法在下并不陌生,誉之为
出神入化毫不为过。据说他已经死了五年,当真是后继无人吗?”
  中年人冷冷地注视着他,久久,低头徐徐松弦,将琵琶盛入木盒,一言不发走向客房。
  “七情六欲过于强烈的人是不宜学乐的。”他向中年人的背影说:“你在悲愤中,怀有
强烈的报复与贪婪念头.”
  中年人推开房门,并不进房,缓缓地转过身来,目不转瞬地注视着他,在幽暗的廊灯照
射下。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反射出不可能有的奇异光芒,只有兽类所独有的奇异反光。
  院子里歇凉的人,早已在曲终的后片刻,走了个一干二净,大概是带着悲凉哀愤的情绪
走的。
  热浪并未完全消退,没有一丝风。可是,在韦家昌的感觉中不仅热浪已消失无踪,而且
冷风扑面生寒,浑身绽起鸡皮疙瘩,有如置身在萧杀的寒冬,那阴森的、不测的气氛,令他
悚然而惊。
  他脸色骤变,双手徐徐向两侧伸张、抬起,大袖与袍袂无风自摇,一双大眼有如又深又
大涌出绿芒的黑洞,张开宽与肩齐的双腿稍稍下挫,神情古怪而诡秘莫测,鬼气冲天。
  猎犬嗅到了猛兽的气息,就是这种反应.
  站在房门口的中年人,大吃一惊踉跄倒退。
  一声怪啸发自韦家昌的口中,有如来自九幽地府的鬼哭狼号。
  两盏廊灯突然在异啸声中熄灭,夜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破风飞行的锐啸声传到,四周屋顶上箭雨向下集中,弦声震耳,令人闻之毛骨悚然。
  韦家昌先前所立处的地面,两丈方圆内最少也有十枝箭贯入地中,箭羽森立,矢尖入地
近尺。
  韦家昌不见了,像幽灵似的消失了。
  对面的屋顶上,出现三个黑影,其中之一低声咒骂:“该死的东西,谁在紧要关头把灯
弄熄了?到底射中了没有?”
  “赶快下去着,一定射中了.”另一个黑影说。
  “没听到叫号声,怪……啊……”
  惨叫声打破了沉寂,一个黑影叫号着骨碌碌向下滚,砰一声摔落在院子里,声息倏止。
  “哎……”另一名黑影也狂叫,上身向上一挺,再往前一栽,砸破两排瓦,石头般向下
滚。
  三个人下去了两个,最后一个还弄不清同伴为何倒下的,本能地扭头一看,看到身后站
着一个黑影,知道不妙,大喝一声,抡弓便劈,同时伸手拔刀。
  已嫌慢了,弓挥出便被对方抓住,无可抗拒的扭力传到,发出一声骇极的狂叫,连人带
弓被摔出两三丈外。砰一声大震,掼跌在房屋的瓦面上,瓦碎桁断,人也反震抛落屋下去
了。
  这一面传出的接二连三惨叫声,把其他方面的人吓得连滚带爬退下屋顶,有些连弓箭都
丢掉了,下了屋便亡命飞逃。
  惊得退人房内的中年人惊魂未定,想掩上房门却又想看个究竟,站在门内发僵。按理,
他应该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一切变化,但他却一无所见,只听到弓箭声和人跌堕的惨号声,如
此而已。
  一切静止,正想出外察看,门外突然出现韦家昌的身影像是突然幻现出来的幽灵。
  “希望你老兄不是他们的同党。”韦家昌的话阴冷无比:“夜间要对付我这种人,并非
容易的事。”
  “这……这些是……什么人?”中年人骇然反问。
  “城东登俊坊蓝家的打手,掩护盗矿的匪徒。”韦家昌的语气缓和了些:“白天在新罗
酒楼,在下吓走了满城包庇他盗矿的旗人,断了他的靠山,所以他派出打手要想除掉在
下。”
  “听人说,你……你是旗人的某一位贵族……”
  “旗人都算是贵族,汉人都得供养他们。不要管在下是什么人,可以告诉你的是,阁下
千万不要做出危害在下的事,那对你将是最危险最可怕的信号。晚安,老兄,继续磨练你弹
奏琵琶的技巧吧,不要沾惹其他的事。”
  推开房门,房中幽暗,原来菜油灯的灯芯仅留下两根,一根如豆。内间门是紧闭的,大
概真真小姑娘躲在里面,也许被院子传出的惨叫声吓着了。
  他挑亮灯,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叩门声三响,店伙不稳定的语音从门缝里传入:“客
宫,汤水来了。”
  “进来。”他高声答。
  来了两个店伙,脸色都不正常,一个捧了茶具;一个挑了一担温水,两个人诚惶诚恐,
不敢与他的目光接触。
  “你们不要怕。”他微笑着说:“满城的旗人,并不知道蓝二爷利令智昏派人前来行
刺。但蓝二爷心中有鬼,明天一定逃出城躲到乡下去了,不会替贵店带来麻烦。”
  “是,是是……”安置茶具的店伙惶然答。
  “汤水送到内间去吧,里面有一位小姑娘,你们认不认识?她叫真真。”
  “刚认识,她就住在第二进丁字号客房、”
  “好,你们可以安歇了,明天再收拾。”他不再多问。
  “是,是的。”
  送走了两位店伙,他坐下品茗。不久。内问开闭处,真真姑娘掀帘而出。
  “爷台请梳洗、”真真低着头说:“汤水已准备妥当,要不要贱妾伺……伺候……”
  他向内间走,在姑娘面前止步.
  “姑娘看着我.”他用手托起真真的脸:“眼睛可以流露心底的意念。姑娘,你虽然极
力回避我的目光,但依然掩不住心底的秘密。告诉我,如果我把你拖进内问,你有勇气在我
面前做出风尘女人该做的事吗?”
  “我……必要时,我能。”真真脸红耳赤地说。
  一位少女,想冒充风尘女人是很不容易的。这位真真姑娘,说不了几句话就露出原形.
  “我不懂。”韦家昌笑笑说:“我不懂你这必要时三个字的意思。”
  “韦爷,你该懂的、”
  “真的?可是,我真的不懂”
  “必要的意思,是指韦爷你可以帮助我们。”
  “我们?”他感然,指指邻房:“那位琵琶圣手?”
  “不是他。”真真轻轻摇螓首:“从你的言谈中,已经可以证实你不是旗人,虽则你在
新罗酒楼,所说的满州话十分流利。”
  “你听得懂?”
  “有人听得懂。”
  “哦!你还没有将必要两个字解释清楚。”
  “既然你不是故人,那么,一定可以帮助我。”真真又红云上颊低下了头:“因此,任
何事我都可以依你,包括扮演风尘女人。”
  “那么,你可以走了。”他冷冷地说。
  “韦爷……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极为明显。”他说“我对帮助别人毫无胃口。数十年离乱,万里江山一片血
腥。这一代的人,生逢乱世死在乱世,乱世人命不值钱,每个人都有太多的困难。我到过四
川,走上百里不见人烟。死尸的臭味经年不散,吃尸长大的野狗其壮如牛犊,凶猛如虎豹。
我到过武昌南京,大江里的浮尸比鱼还要多,数十里水面尸首连结如浮萍。活着的第一要
务,是如何才能活下去。自己如果活不下去,如何去帮助别人?千万具尸体,生前都需要帮
助的人,我能帮助他们吗?”
  他从内衣掏出一只荷包,取出两锭黄金。
  “如果是需要这些东西帮助,你拿去好了。他将姑娘的手拉起,将二十两金子塞入白嫩
的小手中:“像我这种具有超凡身手的人,即使不昧着良心也可以将这些东西轻易弄到手。
我只能用这种东西帮助你,之外,一切抱歉.姑娘,我不希望你向我诉苦,世间的苦事太
多,你可以走了。”
  “二十两黄金,你可以获得上百个风尘女人伺候你,你很大方。”真真颤声说,然后是
一声深长的叹息:“我不要你这种东西,人心不死,但你的心已经死了。”
  “你错了姑娘,人心已经死了。”他转身冷冷地说:“早在三五十年前就死了。以我来
说,我只是一个苛全性命于乱世的人,别人的死活与我无关。”
  砰一声响,他进入内间,重重地闭上内间门。
  不久,他启门外出,身上仅穿了薄薄的内衣裤,长袍挽住在手上。
  他怔住了,真真坐在他床上,被褥已经摆放整齐。姑娘的高挽秀发已经放下,披落在肩
前别有一番清新的韵味,显得更为秀气。
  “我想通了。”真真责态可掬,低头抚弄着垂在腰际的秀发:“也许你说得对,苟存性
命于乱世快乐地活下去没有什么不对。我不再向你要求什么了,谢谢你的二十两金子。”
  室中一黑,真真吹熄了菜油灯。
  卟一声响,他被自己的金锭击中脑户穴,浑身一震,接着跌入一个女人的怀中,淡淡的
女性胴体特有芳香入鼻,便失去知觉。
  面对着真真,却被击中脑户穴,显然,房中隐伏着另一个人,用他的金锭从背后袭击
他,这笑话闹大了。
  脑户穴是要害,二十两金锭击中这地方力道稍重一分半分,他不死也会成为白痴。
  他并未就此去见阎王,也没成为白痴,出手袭击的人,下手极有分寸,能在灯被吹熄的
瞬间由中他的脑户穴,这人的手法精妙的恰到好处。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身在床上,另一张陌生的床上,当然不在店房的客房中。
  更重要的是,床上有一个女人。
  人的一生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消耗在床上。床上再有一个美丽的女人,那就十全十美
了,夫复何求?
  房间狭隘、简陋,霉气触鼻,床也简单,木榻、草席、四方形夹被、竹枕。床头一张小
桌,搁了一盏菜油灯,一只茶壶四只杯。用家无长物来形容并不为过,当然不能与客店的上
房相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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