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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血染秋山夕阳红-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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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松霖人影疾望左飘出,胁下衣衫呈露一个大孔。
  但雷鸣霄剑势如附骨之蛆般,跟踪而到,大笑道:“能接下老夫一招,已是难能可贵,再接一招试试。”
  剑势宛若惊天蓝虹,爆出万千寒星,漫空飞涌。
  只听吕松霖冷哼一声,身形脱出剑势冲霄奔空,突然又如断线之鸢般坠了下来,踉跄数步方定住身形。
  吕松霖左臂划了一道尺许长短的血槽,鲜血如注,冒溢出来,面色苍白。
  雷鸣霄收住剑招,沉喝道:“你能在老夫两招之下幸免一死,足见良材美质,但伤在左臂,奇毒已循著行血逼攻脏腑,活不过两个时辰,你如拜在老夫门下为徒,老夫立即赐药。”
  吕松霖冷笑道:“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岂能屈身妖邪。”
  雷鸣霄目中凶光逼射,大喝道:“老夫岂可谓之妖邪?”
  吕松霖道:“是非不分,恃武凌人,你今日行径,更甚於妖邪,在下所说并不过分其词。”
  雷鸣霄道:“你的胆量豪气足使老夫心折,然而老夫并非你想像的那么坏,你得仔细考虑考虑,千古艰难唯一死,泰山鸿毛之分,你不是不知。”
  吕梁双判闻言大急,见雷鸣霄爱吕松霖资质,收徒之念甚坚,对吕松霖之念不丝毫为忤,他收徒不要紧,与自己夺取“紫府奇书”之事大有干得,而且败辱之耻不容不报。
  北希滇忙道:“打蛇不死反成仇,晚辈亲眼得见他与骷髅魔君沆瀣一气,西陵客栈八尸惨毙,就是这小子与骷髅魔君所为。”
  雷鸣霄闻言目中凶光暴射,大喝道:“此话可是真的么?”
  吕松霖此时毒性已泛布整个左臂,火辣焚灼,虽然及时封住穴道,不使毒性侵入,但仍有一丝渗透,脏腑间微感麻痹,真气已不能运用如心。
  他死生已置之度外,自忖纵然他佯允投在雷鸣霄门下,虚与委蛇,难免为雷鸣霄带来一场大难,自己满腹隐衷也不能及时解决,延误失时,反为不美。
  但不应允雷鸣霄,只怕活不过两个时辰,心中大感为难,穷思苦索如何设一两全之策。
  雷鸣霄见吕松霖不答,只道北希滇之言是真,勃然大怒,杀机毕露,沉喝道:“原来你不肯拜在老夫门下,是为了骷髅魔君……”
  他尚未说完,北希滇又自接口,火中泼油道:“这小子无疑是骷髅老贼传人,晚辈就败在骷髅阴罡之下。”
  雷鸣霄与骷髅魔君结有宿怨,他已起杀机,闻北希滇之言毫不思索,信以为真,冷笑道:“老夫不如成全你,以免後患。”
  北希滇忙道:“杀鸡焉用牛刀,晚辈代劳。”
  话出人出,疾逾电闪,右臂疾伸,一翻手掌向吕松霖胸前按去。
  突然,北希滇一声闷哼出口,如受重击,身形倒撞同来,只听一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随风传来。
  声云虽不大,却使人耳中鼓膜震鸣不已。
  雷鸣霄不禁一呆,只见树丛中现出一个长眉银须,清瘦矮小老僧。
  老僧身穿一袭葛黄僧袍,两手拾指修长洁白如玉,握着一串色黄润菩提子佛珠,飘然走来,含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檀越们何故在此杀人?”
  雷鸣霄见北希滇身形撞飞,似受伤不轻,知这老僧是一劲敌,冷冷一笑道:“草莽江湖,是非之地,劫杀难免,大师方外之人,亦欲涉身恩怨是非中么?”
  老僧高喧了一声佛号,微笑道:“老衲避世已久,怎可涉足是非漩涡,方才之事,老衲于林中已目睹身闻,这位小施主似非与檀越结有前怨,檀越何故非杀他不可,敢请道其详。”
  雷鸣霄不禁语塞,脸色变得铁青。
  吕梁双判突骤然发难,大喝一声,虚掩在老僧身後,双双疾如离弩之矢般拾指箕张,朝老僧两胁抓到。
  双判指透劲风,势道奇猛,若然抓实,老僧必然两胁洞穿,横尸在地不可。
  老僧竟若无觉,双判指锋才触及僧袍,猛感老僧体内逼出一片无形潜劲,拾指如受钢槌重击,痛彻心脾,身形亦被撞飞出十数丈外坠下。
  雷鸣霄不由大感凛骇,忖念与老僧交手拚搏,胜负难料,此时犯不著无故结怨,立即呵呵大笑道:“老禅师佛门绝学非凡,如非雷某还有要事待办非得领教不可,但愿青山不改,有缘再见。”
  说著取出一包解药掷至吕松霖面前,又道:“服下毒性立解。”
  两臂一振,倏地拔起七八丈高下,凌空一个筋斗,穿空斜飞而去。
  去势如若流星飞射,转瞬身形杳失於青冥翠郁中。
  第 三 章
  双判已是昏死过去,迄未醒转。
  吕松霖毒血已冲开封闭穴道,瘫软跌坐在地,瞑目强行运气阻截毒血侵入,满头冷汗如雨,面露极为痛苦之色。
  老僧叹息一声,走了近前,拾起雷鸣霄掷留解药,撬开吕松霖牙关,喂服而下,一掌按在吕松霖头顶“百汇穴”上,以他一甲子修为真元助他提早痊愈。
  吕松霖解药服下,毒性立解,只觉一股阳和之气由顶门透入,运行周天,浑身舒泰已极,知老僧此举大有原因,索性端坐不动,让自己本身真力与老僧所赐合而为一,不觉打通奇经八脉,生死玄关任督二穴。
  老僧收掌赞叹道:“果然良材美质,天生异禀,无怪蛮荒怪物动了收徒之念。”
  吕松霖一跃而起整了整衣衫,伏地叩谢道:“老前辈大德,晚辈吕松霖没齿不忘。”
  老僧欠身扶起,微笑道:“小檀越真姓吕么?老衲不知四明老人有小檀越此一衣钵传人。”
  吕松霖闻言脸色大变,惶悚下拜道:“不敢欺瞒老前辈,晚辈实……”
  老僧倏地手出如风,捉住吕松霖腕脉腾空而去。
  吕松霖任由老僧捉住,心内惊疑不至,随著老僧掠上一处天风强劲,雪峰绝顶上。
  老僧掀髯含笑道:“老衲普陀潮音上人,喜於禅悦,甚少涉足中土,武林中仅寥寥数位方外之友知老衲之名,此次前来中土因证果在即,不欲一身绝学随身而殉,欲觅一传人相授。”
  说著目注吕松霖微微一笑接道:“小檀越在平湖秋月起,老衲一路相随至今,发现小檀越心性人品俱皆上乘之材,却又有莫大隐衷在身,暗中不时泛出重忧,是以……”
  底下之话倏然住口,仅露慈祥眼光凝注在吕松霖面上。
  吕松霖知自己所行所为,莫不为潮音上人看在眼中,不禁两眼微潮,泪光滢然,道:“晚辈复姓南宫,草字松霖,谎言四明老人之徒,其实非是,身负血海大仇,与紫府奇书有着莫大关系,晚辈所以背人面泛重忧,即因本身武功微末,无法应付日後艰危。”
  潮云上人道:“小檀越与北瀛岛主等巨邪虚於委蛇,无异与虎谋皮,固然小檀越心智才华无一不超人一等,虽筹谋万全,但百密总有一疏,只怕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吕松霖心神一惕,答道:“北瀛岛主等与紫府奇书更有著极大的关连,如舍弃此一重要之线索,甚难以竟全功。”
  潮音上人长叹一声道:“紫府奇书,旷古绝今,老衲生也晚,又因证果在即,无缘目睹。”
  说著从怀中取出一卷手抄册笈,接道:“此中所载,乃老纳一生心血所聚,虽不及紫府奇书,但亦浩瀚繁博,以小檀越天生异禀,假以时日,不难大成,於小檀越日後艰危不无助益,今举以相赠,望时体上天好生之德,毋多造杀孽为是。”
  吕松霖心中狂喜,叩拜伏地,道:“此恩此德,弟子肝脑涂地无可相报於万一。”
  潮音上人含笑扶起,道:“小檀越可在此四明山中择一僻静之处,将笈中所载默记於胸,用火焚毁,无使沦入妖邪之手。”
  吕松霖诚谨答道:“弟子遵命。”
  潮音上人面色急转肃穆,道:“柳凤薇天生丽质,无怪你一见倾倒,老衲观你面相,日後必情孽缠身磨折重重,情之一字,圣贤难免,望你好自为之。”说时,大袖一拂,奔空而起,飘下绝顶。
  风中传来潮音上人之语声道:“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江湖之上,云谲波诡,今朝为友,明日成仇。”
  语声仍袅袅回应,潮因上人身形已杳失天外。
  吕松霖捧著潮音上人持赠之武功秘笈发了一阵呆後,揭开卷首一页,不由一怔。
  原来页中夹著一方纸条,上书:“唯女子与小人是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
  字迹雄浑,龙飞凤舞,笔力遒劲,直透纸背。
  分明潮音上人事前所书,举以知惕。
  但吕松霖一时之间,不明所指,茫然发怔。
  天风强劲,衣袂飘飞,吕松霖卓立绝巅,目凝苍冥远处,百感交集,怅触无端……
  ※                   ※                  ※
  拾日後。
  渤海湾内,天空彤云密布,风吼呼啸,浊浪涛天。
  水天远处,忽现出一艘三桅巨舟随著波涛起伏,时隐时现,望大沽口缓缓驶来。
  船首舱面上站著四人,神色显得举止不宁。
  这四人正是留云别府护院七十二式神鞭龙如飞,及燕京名捕豹剑江振远、霹雳掌华土弘、追风无形顾凤举。
  他们均知道座舟一进入永定河中上溯燕京,即陷入重艰险危,因舱内之人,正是江湖中人急欲攘有之主,风华绝代,洪步云遗孀柳凤薇。
  龙如飞捋须长叹道:“如非屡承那白衣少侠施救,洪夫人岂能安然无险脱出西陵客栈,并承卖棹安顿洪夫人后,命人带讯寻到龙某及三位大人,十日来,得以安枕无忧。这白衣少侠真如神龙见首不见尾,行事令人莫测高深。”
  江振远道:“连日来龙兄每每谈及白衣少侠,想必人品极佳,武功绝高,难道连个名姓都无有么?”
  龙如飞摇首微笑道:“侠士救人,不欺其志,他功成引退,正是表明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无所为而来,与此事一无牵涉,何必留下姓名,予人疑窦。”
  江振远极不同意龙如飞所说,道:“西陵客栈,尸体八具,并非白衣少侠一走了之即可脱却干系,倘死者之友兴师问罪,首当其冲者正是你龙老师,追问白衣少侠来历,龙老师何词以对?”
  龙如飞神色一肃,沉声道:“这样说来,我辈救人先要问明与自身无干者才予施救,岂非市恩沽钓之徒,令人齿冷。”
  江振远面色一红,道:“江某不过就事论事而已,身为公门捕役,凡事只重利害实际,龙老师勿介意。”
  龙如飞长叹一声道:“龙某何敢对江大人心存芥蒂,敝东之死不但可疑,而且江湖著名妖邪更因之对洪夫人不利,其中若非有关系武林重大秘密,焉曷臻此,洪夫人却又丝毫不知情,每一念及,令人心烦。”
  江振远道:“洪夫人真个不知情么?”
  龙如飞双目一瞪,道:“江大人迄至如今尚不相信龙某之言麽?”
  江振远浓眉重皱,笑了一笑道:“龙老师一言九鼎,江某那有不相信之理倘真个洪步云之死有关武林重大秘密,不久之後,腥风血雨即将弥漫整个武林,焉能不令江某忧虑?”
  说时,船首已进入浊浪滚滚永定河中,纤夫纷纷起岸,拽索出声。
  江振远出京之时,尚不知洪步云身死何因,及至杭城,传闻频仍,谣诼满天,谓洪步云致死之因乃为“紫府奇书”所引起。
  “紫府寄书”旷代绝学,百年前为此书在昆仑绝顶灵鹫峰上引起一场凶搏,武林中千百高手在争夺此一奇书战役中丧亡殆尽。
  最後虽为黄叶道人攫得,又为当年凶邪巨擘幽魂手平梧猝施暗算,黄叶道人身负重伤,仍奋力卫此紫府奇书孤注一掷,双双堕下千仞绝壑之下,紫府奇书亦告失踪。
  此为武林百年来惨烈战役,武林精英元气大损,至今仍辗转相传,故莫不知悉,寻觅“紫府奇书”者亦不乏其人,但犹如石沉大海,无人找得一丝端倪。
  不料,“紫府奇书”竟与洪步云之死有关,宁非怪事。
  若洪步云真个得到“紫府寄书”,习成绝学,即可睥睨武林,无敌天下,但何为匆惶乘车遁逃,亦何致丧命?
  其中矛盾百出,令人如坠五里云雾中,穷思不解。
  江振远都城名捕,分析事理超人一等,百不爽一,料测如神。
  但,洪步云之死,却令他束手无策,困惑不解。
  由海口至都城,船行两日一夜,一路行来,竟然风平浪静,不生半点事故,大出他们意料之外。
  留云别府中自柳凤薇转返,车马冷落一变为门庭若市,户限为穿,设奠超度,钹鼓梵呗之声,不绝於耳,声扬户外。
  灵堂前,都城名捕豹掌银剑江振远、霹震掌华士弘、追风无影顾凤举等三人分立于角隅,留意每一祭奠之人。
  洪步云尸体尚未盖棺,停灵堂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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