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秋山夕阳红-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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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瀛岛主面色微变,道:“那柳凤薇仍在李家庄中麽?”
“被戎云虎掳去,除他之外,白骨针毒无人可解。”
血影手侯绍鸿,大喝道:“严兄,你我去找戎老鬼理论去。”倏地一鹤冲天而起。
北瀛岛主勿勿向吕松霖道:“老弟,三日後午时在天水南关等候老朽,老朽尚有事相托。”
吕松霖道:“晚辈遵命。”
北瀛岛主已自潜龙升空而起,曳空如电,瞬眼疾杳。
吕松霖目送北瀛岛主消失的身影,卓立在怒吼寒风中,冷漠如冰的脸色浮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他本不知辣手仙娘童碧珍之事,凭江湖传闻以及无意窥听得燕京名捕江振远手下谈论,综合臆测所得再添枝加叶胡诌一气。
虽然他信口猜测之词,却与事实相去不远,是以北瀛岛主血影手侯绍鸿这等盖世巨邪居然骗得深信不疑。
寒风四涌,衣袂飘飞,吕松霖心头突泛起一股无名惆怅,暗叹了一口气,缓缓转身向蔡家老店走去。
蓦地……
身後忽起了一声阴恻恻冷笑,随著寒风送入耳中,不禁毛骨悚然。
他斜身飘出七尺,旋身抬目望去,大吃一惊。
原来丈外之处,立著一个面似淡金,秀眉无须,僵木如冰,乍眼望去,神似庙中一具泥塑金身,仅一袭宽大黄色长衫在呼啸狂风中猎猎起舞。
金面人冷冷说道:“看你不出,居然鬼话连篇,武功到也不差。”
语声刺耳低沉,悸人心魄。
吕松霖道:“在下那一点是鬼话胡诌,尊驾不妨指出。”
金面人似为之语塞,冷漠的目光闪烁百变。
须臾,金面人喉中发出一声扰人心魄的阴笑,道:“就算你不是胡诌,老朽问你,你为什麽万里追踪那柳凤薇。”
吕松霖不觉怒火上涌,冷笑道:“尊驾这是明知故问,不仅在下,天下英豪莫不是为了紫府奇书。”
金面人目中忽精芒暴射,鼻内浓哼一声道:“言不由衷。”
吕松霖大喝道:“究竟为何,尊驾何不直言?”说著,耳根只觉一阵燥热。
金面人冷冰冰一笑道:“老朽要你自己说出来。”
“在下如果不说呢?”
“由不得你!”
“未必见得!”
针锋相对,互不容让。
金面人目中杀机暴涌,欺身如电,曲指一弹,一缕劲风向吕松霖胸前袭去。
他出手动作如风,那知吕松霖比他更快,步踏璇玑,斜身向左滑开七尺,复又向右挪开丈外。
身法灵奇诡异,已臻化境。
金面人弹出指力击实在一株碗大径口矮松上,叭的一声脆响,齐中折断,上半截弹飞了出去,枝上坚冰厚雪溅飞如雨。
指力之雄厚,令人咋舌。
金面人见一击成空,目睹吕松霖神奇身法,不禁暗中骇凛,冷笑道:“能避开老朽一击,已算不错,再接老朽一招。”
说时拾指暴伸,揉身进扑,十缕寒风罡劲作网形罩出。
他心想此次吕松霖必无幸免,那知吕松霖竟由十缕指风中穿隙冲霄拔起,挥首猛扑。
右掌展出潮音上人所授的“小乘降魔九掌”中的一招“西天雷音”,左手五指护胸外翻如钩。
掌力如山,罡飚怒涌,宛若天河倒泻,威势骇人。
金面人拾指成空,地面被刮起雪尘一片,弥漫空中,忽见吕松霖扑下,只觉掌力似禅门降龙绝学,身法尤为高明。
他似瞧出吕松霖身法来历,两腕一翻,扬掌猛迎了上去。
两股如山劲风相接,霹雳大震,冰屑雪尘随著气流旋荡,卷起半空……
雪尘渐止,吕松霖飘身落地,已不见金面人踪迹,知金面人已遁离而去。
他心内暗惊金面人武功,劲风猛接之下,他只觉两臂震得酸麻乏力,又凛於不知金面人来历,看来金面人与柳凤薇渊源甚深,日後处境艰难危困可想而知。
吕松霖发了一阵子怔,忖道:“暂不管它,只有走一步算一步。”
踱进蔡家老店中,店内食客寥落,只上了三成座。
太极铁掌邵元康与那少女坐在最内壁角一付座头上。
坑火闪晃掩映中,只见那少女星眸中淌下两行珠泪,顺颊流下,玉肩耸动,悲不自胜。
吕松霖走了过去,目睹姑娘吞声淌泪,不禁一怔。
邵元康面现戚容道:“老弟,这位姑娘就是老化子八拜之交,擒龙手陈鸿秋盟兄独生爱女陈玉茹。”
吕松霖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陈姑娘已知令尊……”
邵元康防勾起姑娘再度伤心,忙以眼色制止,岔开话题道:“陈姑娘深得一心神尼衣钵真传,一心神尼乃当今武林中十大高人之一,老弟你得多加亲近。”
吕松霖含笑点点头。
姑娘粉面一红,暗道:“此人生得怎么如此丑陋。”星眸瞟了吕松霖一眼。
邵元康已察觉,暗笑道:“谁家少女不爱俏,这位吕老弟如以真面目示人,恐怕情难由己,梦魂为牵呢。”
口中却说道:“贤侄女,此店中不但菜好,而且酒也芳香甘咧,来,来,来,老化子敬贤侄女一杯。”
姑娘乃巾帼奇女子,爽朗强毅,提得起,放得下,用罗巾拭乾眼泪,嫣然一笑道:“还是由侄女敬世伯及吕少侠一杯。”
三人表面上乐趣盎然,其实骨子里均深藏悲痛怆郁,强自抑制。
炉火熊熊,一室生春。
突然,店外走入四个带刀彪形大汉,须髭绕腮,鹰悍鸷猛,傲然占住一付座头,临坐下时,森厉目光盯了吕松霖三人一眼,大汉吆喝上酒送菜,一派目中无人。
吕松霖凝视了四人服色一眼,低声道:“此四人均是龙虎十二盟中匪徒,但均为回回土著。”
只见店外门帘一掀,如风掠入八方头陀神行客骆毓奇,迳向四彪形大汉扑去。
邵元康吕松霖不禁一怔。
四彪形大汉更是一惊。
骆毓奇扑势迅猛,四彪形大汉猝然之下不知所措,一人被骆毓奇夹胸抓起,左掌疾按,立即心脉震断,口喷鲜血惨嚎而亡。
其馀三大汉大惊,倏地跃起,纷纷怒喝出口。
骆毓奇出手迅快绝伦击毙一人後,两掌一分,以铁劲琵琶手法向两大汉面门撞去。
叭叭两声,一双大汉面骨碎裂,眼珠凸出,狂嚎出口,翻倒於地。
第十一章
另一人窜起落向骆毓奇身後,拾指如钩,矮身进扑,戳向骆毓奇双胁。
指锋破空,疾厉电奔。
骆毓奇冷哼一声,倏地滑开三尺,转身探臂,两指骈戟,迅如电光石火点向大汉左手脉门要穴。
滑身转面探臂指点,四个动作直如一气呵成,而且蕴含神妙变化,错非武林高手,无法臻此境界。
大汉奇袭成空,只觉左手腕脉一麻,气血逆行攻去,左臂不由自主地软垂了下去。
右臂及两腿均感酸软乏力,心中猛凛,不禁目露悸骇之色。
骆毓奇冷笑道:“留汝一条蚁命返报,擅闯李家庄者必死无疑。”说罢,转面即行店外。
邵元康忙出声唤道:“骆兄!”
骆毓奇似是一怔,转面望了邵元康一眼,眼中神光冷漠,却似陌不相识,疾然掉首快步走出店外而去。
蔡家老店遭此剧变,顿成混乱,食客纷纷豕突逃离,店主手足无措。
被骆毓奇指力点伤汉子步履蹒跚,踉跄浮跌,宛如醉汉走出店外。
邵元康双眉一蹙,道:“其中大有蹊跷,化子意欢暗蹑骆毓奇,两位稍候,化子去去就来。”
声未落即一溜烟似地掠出店外,如飞而去。
店内只剩下陈玉茹吕松霖两人,默然无言,相对静坐。
陈玉茹暗道:“此人虽然貌像奇丑,却是个老诚君子,目不邪视,难得之极。”
姑娘深知男女爱好,出自天性,她本人花容月貌,谁见了均为之吸引注视,却遇上了吕松霖如此拘谨之人,令她暗暗纳罕。
吕松霖真个是柳下惠再世么?
不!
他心中已为柳凤薇绝世风华,丽质妩媚倩影所占,处处留情,反而带来无穷烦恼,是以他不涉半点绮念。
其实,他此刻正跌入一片沉思中,眼前数宗可疑之事,无法猜测其中真象,使自己大有无所适从之感。
首先,柳凤薇何去何从,他本欲迳向兰州金天观左近查访,必可得一丝端倪,但又遇上邵元康绊住,更北瀛岛主嘱他三日後相见,不得不暂留此处,他与北瀛岛主虚与委蛇,有著无比诡计在内,事关武林大局,权衡轻重,不得不尔。
但他脑中紧念著柳凤薇倩影,刻骨难忘。
其次,金面人的来历又使他费神猜测,他只觉此人较四凶犹更可怕。
之後,一串的思想浮起,霓裳公主、老君观、李家庄,以及金天观、骷髅魔君、世外四凶,似走马灯般无休无止,他将其中有连贯性可疑关键,组成一条线索,以便揭开真象。
陈玉茹见他端坐木然,一种被冷落的寂寞感觉使她极为难堪,禁不住咳了一声,道:“吕少侠!”
吕松霖闻声似若梦酣乍醒,迷惘地哦了一声,蓦地警觉失礼,赧然一笑道:“陈姑娘有何指教?”
陈玉茹平视了吕松霖一眼,嫣然娇笑道:“小妹初涉江湖,西北道上陌生得很,请问少侠此地因何名谓天水,可否见告?”
吕松霖道:“在下对於西北山川文物,亦是一知半解,不过天水之名出处就在店外不远,相距仅百数十丈有泉名‘灵湫’,俗名天水,因此名地。”说後,似嫌其简略,语焉未详,又道:“灵湫泉上盖以木板,共有八个八方形井口,水清澈见底,全城饮水赖以供给,历遭大旱,水从未涸,居人崇之若神,故名天水。”
陈玉茹妩媚一笑道:“少侠见闻广博,小妹自叹不如。”
吕松霖见她笑语似花,吐气如兰,小鸟依人,逗人怜爱,不禁心神一荡,却又赶忙收敛遐思,与姑娘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亦庄亦谐。
蓦地,门帘半掀,一股如割寒风涌入,吕松霖不禁一怔,抬目望去,只见一个蓬首垢面的小化子探首进来,两只灵活的眼珠碌碌朝店内巡视,面现疑诧之色。
小叫化终於走入店中,店主迎了前去询问来意。
只见小叫化双眼一瞪,冷笑道:“你开的是店,小节给钱就是,有啥可问?”
店主大是尴尬,连声应是。
小化子冷笑一声,忽朝吕松霖走去,道:“尊驾可就是吕少侠?”
吕松霖睹目小叫化虽仅十四五岁,但眼内精芒逼射,太阳穴微微隆起,一望而知是个身负内家武学,穷家帮後起之秀,忙立起抱拳笑道:“兄台有何见教?”
小叫化颔首为礼,展齿一笑,露出雪白编贝似地牙齿,道:“吕少侠人确是不差,邵老前辈并没说错。”
吕松霖道:“兄台何处相遇邵前辈?”
小叫化微笑道:“我叫稽康,吕少侠直呼贱名就是,方才在北关相遇邵老前辈,嘱咐小叫化前来寻找少侠。”说著目光四面一望,似防人听见。
吕松霖道:“店主忠厚老实,谅他不敢泄露,稽兄弟有话只管请说。”
稽康低声道:“邵老前辈追踪一人,短时谅难赶回,请二位不要枯候,小叫化另有机密相告少侠,就是蒙面少女现在甘谷县南十五里镇远堡内。镇远堡内藏有一位佚名已久武林巨盗,只怕蒙面少女堕入狡计,凶多吉少,是以邵前辈急命小叫化转告少侠赶往相救。”
吕松霖矍然而惊,抱拳答道:“多蒙相告,在下立即赶往。”
稽康道:“小叫化地头见面。”
不待吕松霖答话,小叫化身形一晃,穿出店外而杳。
…………
彤云压天低,阴霾晦暗,风雪载途,朔风澈骨如砭。
镇远堡深藏於万山环抱中,冰崖嶙峋,削崦插天,晶莹夺目,银砌玉琢。
堡南山口外是一片数十亩平坡,此时积雪三寸,鸟兽绝迹,仅疏落落的几株白杨,凋枝枯干在寒风中瑟瑟飞舞,景象肃杀凄凉。
天色向晚,暮霭低垂,风雪更大更狂了,只闻一片刺耳呼掠锐啸之声,鹅掌般的雪片漫天飞落,地面上一分一分的加厚。
须臾,天色一变为漆黑如墨,伸手不见五指。
蓦地,平坡中忽升起一道熊熊绿火,转眼扩及数丈方圆,那团绿火之後冒起三个瘦长身形,均是削腮目陷,狞恶阴沉的怪人。
火光映照下,面色惨绿骇人,三付宽大黑衫在夜风中飘飞,宛如山灵魈魅,使人不寒而栗。
中立怪人忽地仰面振吭发出一声长啸,啸声激越高亢,随著狂风四散播了开去,山谷回应不绝。
啸声未止,山口内人影如魅,纷纷掠了出来,迅逾飘风一闪而止。
为首者是个肥颀高大老者,须发如猬,豹眼狮鼻,双肩斜插一对形式奇特日月双环,目睹三怪人先是一怔,继而宏声大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