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藏1937-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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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太太抬起头,眼圈已经红了,道:“老二是我的骨肉,我怎么舍得送他走?可是你也看见了,刚才这些小伙子,都是多么好的孩子,他们也是爹娘一口水一口饭养大的,谁家的爹娘不疼自己的儿子?赶上这个年月,日本人打来了,总得有人去拼命,别的爹娘能把儿子送到战场上去,我也能!”
林素芳的眼圈也红了,道:“妈……”
林老太太道:“咱们林家以忠厚持家,祖祖辈辈都是厚道的老实人。你爹教了一辈子书,当了一辈子文弱书生,凡事都要先讲道理,从不与别人争执。可是眼下这世道,日本人根本不跟中国讲道理,他们没把咱们当人!我告诉老二,你是开飞机的,哪怕只炸死一个日本人,爹娘就没白养你。”
听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林素芳不再相劝,默默帮妈收拾。
方隐锋帮不上手,于是告辞出来,走到街上,只见林卫民背靠路灯,一个人低头抽着闷烟。
方隐锋走上前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心事?”
林卫民叹了口气,将烟蒂使劲捻灭,道:“方大哥,我呆不下去了,我得走!”
方隐锋理解他的心情,道:“走吧!这个年月,凡是有血性的中国人,都会选择一条抗争的道路。”
林卫民道:“方大哥,虽然你还没跟我姐结婚,可是在我心目中,早已经把你当做姐夫了。”
方隐锋道:“我也把你当成亲兄弟一般,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跟我说吧。”
林卫民感激道:“自古忠孝难以两全,我是空军,战事一开,我必须和战机在一起。妈和姐姐就托付给你了。”
方隐锋点了点头,道:“她们的事你放心,我一定会妥善安排。你也要保重自己。病怎么样?还咳嗽得厉害吗?”
林卫民道:“好多了。还有些咯血,不过不要紧,不耽误飞行。”
方隐锋道:“你不要大意,如果肺炎转成结核,可就不易治愈了。林伯伯就是被这个病带走的……”
林卫民一笑,道:“上了战场,我的命能活多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死于肺炎。”
方隐锋微皱眉头,道:“卫民,只为图个吉利,不要把死挂在嘴边,行不行?”
林卫民道:“能够不死,当然还是活着好,可是到了战场上,总要有人为国捐躯,轮到谁是谁。方大哥,我听姐姐说过,多年前你也当过军人,是不是?”
方隐锋道:“是,我曾经在三十六师干过一段军医。”
林卫民道:“你当过军人,应该知道战场的残酷,万一我有个三长两短,我担心妈会受不了,到时候请你替我隐瞒,不要让她知道。”
方隐锋心底一痛,道:“仗还没打,何必总往坏处想?”
林卫民道:“空战和陆战不同,到了天上,双方以几百公里的时速射击搏杀,枪林弹雨,无处可以躲避。教官训导我们:空战是开着机关枪的白刃战,没有刺刀见红的勇气,就不配上天作战。”话音顿了顿,又道:“可是光凭勇气还不够,从数量上看,日本有两千多架战机,我们只有三百多架。日本拥有一流的飞机制造厂,可以随时得到补充。中国空军却没有生产能力,仅有这么一点儿家底,打掉一架少一架。双方力量悬殊,不言而喻,一旦开战,我们怎么消耗得起?也许三个月,也许半年,也许更长一点时间,我们这批航校学员都会被打光。”
方隐锋道:“卫民……”喉间一哽,竟不知说什么话劝慰他。
林卫民神情坦然,道:“方大哥,你别担心我,也别劝慰我。我心里明白得很,这场战争中,中国空军注定要付出惨烈的代价,率先参战的飞行员大概都会战死。航校的弟兄们早有准备,也都安排好后事,只待从容上阵,血染长空。”
方隐锋用力握了握他的肩膀,道:“以前打内战,我不会让你去当炮灰,但是打日本人,我鼓励你去。等我安顿好伯母和素芳,若有机会,我也会回军中效命。”
两人在街灯下分手,方隐锋回到家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入寐。他一闭上眼睛,耳畔就响起那群空军小伙子的铿锵之言,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看不见的线索(1)
第二天,方隐锋早早起床,先到诊所请了假,再到素芳家。一家人吃过早饭,去照相馆照了一张全家福合影,然后一同到车站,送林卫民登上开往杭州的长途汽车。忙完这些事,方隐锋匆匆赶到租界看房,与房东谈定租金,顺路雇了几个力工和板车,下午收拾收拾,帮素芳母女把家搬到了租界的新居。
忙活了一整天,当他从新房出来的时候,已经深夜十二点钟。他看了看手表,索性没有回家,直接来到诊所,在病床上迷糊了一宿。
天刚濛濛亮,方隐锋被一阵门铃声惊醒。他以为来了急诊的病人,匆匆擦了一把脸,打开诊所大门。只见门外站立一个中年人,穿着一身考究的西服,手中提着一个小铁箱。
方隐锋将那人请进诊所,打量了他几眼,道:“先生,看您有些面熟,咱们好象在哪里见过面?”
那人笑了笑,道:“不错,咱们见过面。”从衣袋中掏出一张名片,道:“鄙姓肖,是马路对面圣彼得咖啡馆的经理。方医生常来小店喝咖啡,我认得你,只是没说过话。”
方隐锋恍然道:“是,是!肖经理。您看我这记性,真是失礼。”将他让到椅子上,道:“这么早来诊所,您是自己不舒服呢?还是想请医生出诊?”
肖经理道:“都不是。”将手中的小铁箱放在桌上,道:“我受人所托,将这只铁箱转交给茹淡月小姐。”
方隐锋一愣,道:“茹淡月?谁是茹淡月?”
肖经理也是一愣,反问道:“你不认识她吗?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方隐锋被这话弄得莫名其妙,道:“我的朋友中,没有姓茹的小姐。你是不是弄错了?”
肖经理肯定地说道:“不会错。我记得清清楚楚,尹先生亲口对我说,来这家诊所,找茹淡月小姐。”
方隐锋愈发摸不到头脑,问道:“尹先生又是谁?”
肖经理道:“一个刚结识的朋友,前几天常来咖啡馆,十分健谈,小费也给得大方,我们很是聊得来。他把这只铁箱寄存在我的柜台上,说好了如果他连续两天不出现,务必将铁箱送到你的诊所,请你转交给茹淡月小姐。”
方隐锋道:“这位尹先生,他也提起我的名字了?”
肖经理道:“是。”
方隐锋仔细想了想,摇头道:“还是想不起来。如果你没记错,就是那位尹先生记错了。我不认识他,也不认识什么茹小姐。”
肖经理露出失望之色,道:“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既然方医生不认识他们,我只好将铁箱继续存在柜台中,等尹先生回来取走。”
他起身告辞,方隐锋送到诊所门口,顺口问了一句:“尹先生长得什么模样?”
肖经理道:“他的模样……怎么说呢?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五十多岁年纪,总是穿一件竹布单衫,头发半黑半白,眼睛不大却很有神……”
方隐锋心念一闪,脱口道:“他眉心上是不是有一颗黑痣?”
肖经理轻轻一拍腿,道:“没错,你若不提醒,我差点忘了。在他眉心上,的确有一颗黑痣。”
方隐锋追问道:“前些日子,他是不是每天都光顾您的咖啡?每次都预订下临街靠窗户的位子,一呆就是一天。”
肖经理道:“是的,是的,一点儿不错。”目光中流露出怀疑之色,仿佛在说:“你口口声声说不认识,怎么却如此清楚他的行踪?”
方隐锋站在诊所大门外,脑中飞快地回忆出与冯一龙探长谈话的内容,心中升起一片疑云,姓尹的惨遭横死,这铁箱是他在死前安排好的,他想要干什么?为何选择自己的诊所?茹淡月又是谁?正在百思不解的时候,护士陈小姐上班来了,见到方隐锋,打招呼道:“方医生早。”
方隐锋随口应了一声:“早!”心中思虑,口中顺嘴说了出来:“茹淡月,会是谁呢……?”
陈小姐道:“您找茹小姐吗?”
方隐锋一怔,忙道:“你……你认识茹小姐?”
陈小姐微笑道:“您忘了?来诊所学习救护的学生中,有几位南京金陵女子大学的学生,其中有一位姓茹,好象是学国学的,口琴吹得特别好。她的姓氏不多见,因此我一下子记住了。”
听她这么一说,方隐锋也想了起来,那是一个模样清秀的姑娘,细眉尖颌,眼睛中如蕴一汪清水,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优雅的气质,喃喃道:“原来是她!”
陈小姐问道:“您找她有事?”
方隐锋道:“如果你看见她,叫她过来找我,有人送东西给她。”
陈小姐走后,肖经理长出一口气,道:“方医生,人既然找到了,我也放心了。铁箱留在你这里,烦请转交。”
方隐锋道:“您是不是多等一会儿,亲手交给她?”
肖经理笑道:“不必了。方医生的人品,我是绝对信得过的。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方隐锋把他送到马路边,恰逢一位病人前来就诊,两人匆匆分手。整个上午,方隐锋的心情始终不能宁静下来,脑海中不时闪现尹先生被杀的照片和茹淡月的身影,他怎么也想象不出,那么清纯的姑娘竟会与残酷的谋杀牵扯在一起。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吃午饭的时候,方隐锋叫来陈小姐:“茹小姐来了没有?”
陈小姐摇头道:“没有。”
方隐锋道:“为什么没来?”话一出口,摇了摇头,如果陈小姐知情,一定早会告诉自己。他挥手请陈小姐出去,将小铁箱放在桌上,取出冯一龙留下的照片,默默思考。在这之前,他从没想过这个谋杀案会牵连上自己,但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思绪不由得卷进了案情,暗暗猜测铁箱中隐藏着什么秘密?显而易见,尹先生已经意识到极大的危险,才会将铁箱寄存在咖啡馆中,惟恐留在身边而被仇家夺去。由此判断,铁箱中的物件对于尹先生有着非同小可的意义。可是,茹小姐怎么会卷了进来?她与尹先生又是什么关系?尹先生为什么将这么重要的东西托付给她?种种疑团涌上心头,眼前仿佛弥散起一片深不可测的迷雾,自己却看不出丝毫端倪。
看不见的线索(2)
过了好一阵,他的目光重新回到铁箱上,箱上的铁锁锈迹斑斑,要想撬开绝不费力,但他没有这么做,将铁箱小心收好,叫来陈小姐:“你知道茹小姐的家在哪里吗?”
陈小姐道:“我猜出您会问我这个事。”将一张纸片放在桌子上。
方隐锋拿起一看,纸上写的是一个地址,门牌号清清楚楚,微微一笑,道:“做的好。”
陈小姐道:“我已经把下午预约的病人分别安排给刘医生和李医生,您有足够的时间去拜访茹小姐。”
方隐锋道:“这丫头,我有什么心思都瞒不过你。”说着站起身,提起小铁箱,道:“你和那些老病人都熟,我不在的时候,替我照看一下。”
陈小姐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几时才能专心致志地行医,不再多管闲事?”
方隐锋苦笑一下,道:“有些闲事,不管,心里不安。”走出诊所,叫了一辆黄包车,来到爱多亚路,转向北走,穿过两条街,看了看手中的地址,想道:“匆匆赶了来,也不知她在不在家,但愿不要白跑一趟。”正想着,忽见路边走过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是茹淡月,暗喜:“巧了,正要去寻她,这便遇到了。”下车紧追几步,道:“茹小姐。”
茹淡月转身看见他,道:“咦?方医生,这么巧遇见您,是去出诊吗?”
方隐锋道:“不是出诊,是专程来拜访你。”
茹淡月微觉诧异,道:“拜访我?我……我有什么可拜访的?”
方隐锋道:“这事……说来话长,不是几句话就能讲得清楚。如果你没有急事,咱们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一坐?”
茹淡月想了想,道:“我家离这儿不远,您跟我到家里谈吧。”
两人一同往茹淡月的住所而去,走出不远,忽然听到一阵哭声,只见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旁边却没有大人照看。茹淡月皱眉道:“谁家的孩子?怎么没有大人看着,丢了怎么办?”想去把孩子抱起。
方隐锋却拉住她的胳膊,道:“不要去。”
茹淡月道:“为什么?”
方隐锋看了看四周,道:“小孩子多哭一哭,对身体有好处。”
茹淡月道:“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