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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吾皇万岁万万岁(完结、古代言情)-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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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京一时满面好奇,又是一副错过了好戏的扼腕神情,倾身过去低问道:“你们可见了平王气度如何?久闻平王当年聛睨天下之雄风,可我入朝四年来竟是从未得见……”
  那人摇头,轻叹:“除了平王所诏之人,中书门下二省其余的官员们哪个敢不知死活地去内都堂瞧热闹?……也是在你回来前不久才听那边出来的人说——平王当着那些二省老臣们的面摔了相玺!”
  曹京咋舌,“何事能惹得平王动怒?”
  一旁又有人凑过来,诡笑道:“亏你还是谏院平日里最知事的人,这都想不出来?今日早朝上最惹群臣涌议的事是什么?早朝一毕,皇上诏了老臣们入阁又是要议什么?”
  “自然是太子册妃一事。”
  曹京还未开口,孟廷辉的声音便自后面传来,轻轻软软的。
  几人回头,就见她眼神明亮,脸上笑意盈盈,显是已听他们说话许久,忍不住要插一句嘴。
  那人笑了笑,“孟大人果然聪明,人在翰林院都能对内朝的事知道得这么仔细。”
  孟廷辉上前两步,抿了抿唇,又道:“我也是听你们议论的有趣,以前在翰林院的时候可听不到这么多事。”
  几人脸上均是微露得意之色,曹京也笑,对那人道:“如此说来,平王是不乐意那些老臣们所奏欲请太子尚北戬公主为太子妃之议?”
  “定是如此,”旁边一人接口道:“不然怎会皇上那边才议完没多久,平王便闻风而来来内都堂威示一干老臣?本是听说古相最为推促此事,平王人至内都堂时正见中书省的人拟撰应请文书,一下子便恼了……可眼下看来,二省之内怕是再也无人敢奏议应允北戬国书之请了。”
  曹京脸色变得有些古怪,嘴唇动了好几下,才低声道:“……二国修好,连皇上都未示反对之意,平王为何极不愿太子尚北戬公主?莫不是从前听到的那些传言是真的……”
  他这话一出,几人均是面色不自在起来,半晌才有人小声道:“那些传言谁知真伪,只不过平王从前在位时便与北戬有过不少过节,想来不愿让北戬的人将来坐上后位也在常理之中。”
  孟廷辉在旁细细地听他们说的话,心中虽不知他们所谓传言是什么,可也多少明白了,这太子将册北戬公主为太子妃一事定是要无果了。
  心头好似有一块巨石瞬间被人挪去,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她对几人扬唇浅笑,一脸不明就里的模样,转了身子回案去收拾她从翰林院带来的东西。
  方一俯身低头,厅门处蓦然传来一声凉凉的低唤——
  “孟廷辉。”

章四十 余波(上)
   几人听见这声音皆是惊了一下,其中一人飞速回头,待看见门口之人,登时慌得连手中的笔都握不牢了。
  “殿下。”
  纷纷正身低头,敛袖道。
  孟廷辉手上收拾东西的动作未停,眸子轻抬,缓缓望过去,目光在他那张自打她入朝以来便不见其笑的脸上逗留了片刻,才道:“殿下找臣何事?”
  方才她与这几人只顾议论内都堂的事情,连他来了都没发觉,更是不知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又将他们说的话听去了几成。
  看着这几人在看见他时那诚惶诚恐的表情,她忽然有些想笑。
  在翰林院待得久了,这“清贵衙门”中的人哪一个会怕朝中重臣贵勋,便是那一夜他怒气腾腾地来兴师问罪时,一院诸臣也没有当场面怯过。
  她不曾想到,到了这中书门下二省的地界,他的威势竟好似大了数倍,单看这几人的样子,也能想像得出他平日里在二省都堂内是如何治下视事的。
  于是她这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倒让旁边几人愣了愣。
  英寡只是淡望着她,声音依旧凉凉的:“随我去内都堂,日落时分可走。”说罢,便转过身去,走出了几人视线范围外。
  她低眼,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未想过第一天来门下省便能被传至内都堂祗候,虽知左司谏一职位低言重,可这突如其来的加宠还是让她不能一下子适应。
  更何况,若是单单传她去内都堂,大可随便遣个黄衣舍人来传话便可,他何必要特意来此一趟?
  虽有疑虑,可还是不敢怠慢,她随手将东西放妥,理了理官服,便直身欲走,可才一抬头,就见身旁几人正默声望着她。
  这目光,三分吃惊三分不信三分嫉妒,还剩一分隐隐约约的敬服在内。
  她弯唇,亦是默声回望过去,然后便快步走了出去。
  受翰林院二位大学士举荐,蒙皇太子特恩,她以一身三职入门下省之事怕是无人肯服,可他竟然屈尊亲来传她去内都堂,这又是多大的荣耀和宠信,只怕这谏院中的人看了之后,没人会敢对她不敬。
  廊角琉璃瓦光五彩耀目,他的肩头亦是染就一层薄辉,人立在檐下,犹如崖边奇松一株,挺拔峻峭得让人不能直视。
  她知他在等她,便垂手轻走过去。
  心头忽动,有小朵小朵的浪花在胸腔里翻跃,让她隐隐颤抖,呼吸微促。
  想开口,问他为何会亲身来此。
  可却不知为何,竟是怎么都问不出这话。
  他看见她来了,也无多言,只领了她往西面行去。
  一路上廊柱错落,细雪映朱,偶有鸟飞振翅,嚓嚓声更显得他二人之间静谧无声。
  她终于开口,“殿下是从哪里过来的?”
  先前同那几人闲言时,未曾听说他在内都堂,想来平王冲老臣们发火时他应是不在场,可不知眼下他是否已听说了此事。
  他道:“枢府。”
  言简意赅,步子不顿,语气一如既往的凉漠。
  她低应,辨不出他究竟生气了没有,便是寻常百姓,在听见旁人在背后议论自己大婚之事时怕也会恼,何况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又如何能够真的不气不火。
  可他眼下这模样,竟似方才那些人所论之事同他丝毫无关一样。
  她又问:“臣今日接调呈,才入门下省,人还未站稳便被殿下带去内都堂祗候,殿下这样是否考虑欠妥……”
  他足下一慢,人停了下来,侧头低眸,目光探进她眼底,“你孟廷辉还有怕的事情?”
  此话语气平平淡淡,可却让她脊背一寒。
  至是才知,他其实是全听见了的,他对于她所说的那些话是存气带怒的。
  她低头,“臣妄议平王、殿下,臣有罪……”
  他打断她:“你没罪。”然后继续往前走。
  她识相地闭嘴,可却愈发想不明白他,不知他这一句一变的态度是什么意思,索性直截了当道:“朝中上下为了太子妃一事已是乱议纷纷,却不闻殿下自己究竟意欲如何……殿下可愿尚北戬公主为太子妃?”
  他走着,不语,目光始终望着远处的殿墙。
  她想了一想,忽而想起他说他才从枢府过来,脑中一闪,片刻后微叹,“臣这话倒是问得多余了。殿下雄心壮志,又怎会愿意让区区一个北戬公主挡了殿下的宏伟大业。”
  他蓦然开口:“你放肆。”
  她便闭嘴。
  是放肆,可她何时不放肆过,他不是不知她大胆放肆,可他一次次容忍她,又对她加恩加宠的,这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二人一路再也无言,直待走到内都堂北面的宽阔砖廊上时,她才又道:“其实对于殿下来说,只要不是北戬宗室之女,册谁为太子妃都无甚紧要的,不是么?”
  他在她身前半步,听见此话时身形忽滞,可却未回头,也未开口,直直大步进了内都堂的门。
  里面紫袍金銙满满映目,高案雪宣朱墨籍乱,人声嘈杂,议论之声不绝于耳,显是一副乱阵未平的样子。
  她跟着他走进去,可却像空气一样,一屋子人里好像没有一个注意到她,目光尽数凝去了他身上。
  他入案落座,身子往后一倚,眸光扫了扫都堂里今日值印的人,顺手翻开案上落着的卷宗。
  东面一角有些动静,未几便见古钦持了折子过来,递上去:“殿下。”
  他接过,翻开看了看,望向古钦身后的几人,坐定不语。
  古钦道:“此为臣等奏请回绝北戬来使之请的联名折子,殿下若是无异,便尽早落玺定音罢。”
  英寡将折子扔在案上,“今晨听说古相衔领一众老臣在景德殿劝皇上应允北戬之请,怎么眼下说辞却变了?”
  古钦垂首,“臣同几位参政多番商量,以为……”
  英寡不客气地打断道:“是因父王来过。”
  几位老臣脸上都变了变,却也没有开口相驳。
  他又道:“倘是我说,我要应允北戬来使之请,你们又将如何?”
  一屋子人听见这话,不约而同地愣住。
  她站在角落里,只觉耳膜发颤,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古钦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措辞半晌才道:“还望殿下三思。”
  他的脸色立时就黑了,“父王多年来余威不减,古相至今仍惧其言?”
  古钦站着,不发一言。
  她心思玲珑,看这架势也知他是在气什么——他入主政事堂已逾十年之久,可一遇重事,这些东党老臣们眼中竟仍是只有平王,而无他这太子。
  再一想到之前的青州之事,若不是这些东党老臣们的执意袒护,那王奇又如何能不被革职彻查?
  边上有人上前道:“臣等商议,不如请旨册沈太傅之女沈知礼为太子妃,如此一来也好回绝北戬来使之请……”
  英寡冷眼望过去,半晌无语,随后猛地一扬掌,将案上相玺摔了下去,一把火气直冲冲地撒了出来:“今日便让你们知道,这世上不只平王一人敢在你们眼前摔玺砸印。”

章四十一 余波(中)
   那玺方印半仰着,倒在众人脚下。
  紫袖挨着金銙,乌黜黜一片,比不出谁的脸色更黑更难看。
  一众无言。
  ……
  当年天下五分,东有喜帝,西有欢王,二人本是宿仇,却在五国狼烟、天下战火中携手共行,横枪立马血染江山川原,平南岵、灭中宛、臣北戬,四国裂土,二朝相峙;然而一世死生功业终抵不过二心相缠情深,是谁让了谁的江山,是谁夺了谁的天下,又有谁真可断言?
  论平王一世悍主,雄踞一方聛睨万人,知自己伤重难愈而将一家天下拱送一生挚爱,失了帝号失了江山可却得了她,得了这大平王朝的一片盛世繁景。
  虽称平王,可自乾德四年群臣请上尊号为辅国神武平皇之后,朝中还有谁人不知,皇上是愿把这江山天下都给平王。
  而这些当年随平王半生征战半生为政的东党老臣们,纵是国号已改二十五年,心中也只有平王一人是他们的君上。
  太子是平王的独子没错,可太子自幼便与皇上的心腹老臣们更为亲近——当年暗谏皇上杀平王以绝患的沈无尘多年来教导太子识民知政、当年随皇上御驾亲征的枢密使方恺为太子讲解诸路军务,而太子自打十四岁那年参豫朝政以来,便多与这些亲附平王的东党老臣们政见相左;虽还不至于当廷诤辩,可是以古钦为首一干老臣们心中是清楚明白的。
  眼下朝中大权东西分掌——古钦为尚书左仆射、当朝首相,而方恺为枢密使、独掌军务大权,其余的知政使相及三省六部主事之职亦是由二党平分而领;但,倘是将来皇上一旦退位,而太子一旦登基掌政,这朝中东西两面老臣相对相峙的局面却不知会成何样。
  老臣们明白,朝中新贵们明白,皇上与平王更是明白。
  然而皇上不语,平王不提,老臣们皆是暗地里举朋党之争,这层薄薄的窗户纸便从没被人戳破过。
  可谁能想到,今日此时,就在这内都堂里,当着两边老臣们的面,太子竟然亲手将那层纸扯开揉碎,硬生生地冲古钦等人发了这火。
  ……
  一片静寂无声中,忽然有人轻轻咳了一下。
  老臣们扭头,目光聚向角落里的一个纤瘦人影,脸色微变,好似直到此刻才发现这屋中站了个女官。
  英寡亦撇眸望过去。
  就见孟廷辉敛袖上前几步,小心翼翼地穿过几个紫袍老臣之间,走到他案前,弯腰将那相玺拾了起来,捧在手中,拿官服袖子擦了擦,然后才轻轻地放回案上。
  她抬头,嘴角扬着,眼底笑浓,看向盯着她的众人,轻声道:“下官孟廷辉,今日头一回来内都堂祗候,诸位相爷若有何事,只管吩咐下官便好。”
  古钦挑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这名字不是头一回听见,可这女人却是头一回看见。
  脑中忽闪而过的是一年前的春日,古府花厅中,沈知礼低眉细语对他说的那番话。
  点她为礼部试会元时没有想过这孟廷辉究竟是个什么模样,甚至在听见方怀与张仞两位翰林学士共同举荐她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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