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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清朝经济适用男-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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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演慢慢点头,走到桌边,突又想起什么,转头道:“粟娘,明日梅先生还要为我引介新任两江总督张大人,江南河道之事,全赖两位总督大人之命,我必要尽力一试。”顿了顿,道:“粟娘,你一人在家,这屋里的书你尽可翻阅。”

    齐粟娘听得一愣,不知他此时又怎的知晓她识字,方要说话,却见得他在桌边坐下,取了算学经书,挑灯夜读,只得按捺疑惑,陪着将手中的针线活做完。

    到得二更鼓响,陈演仍是埋首其中,齐粟娘担心有损身体,不免劝上一劝。那陈演却是已入了进去,充耳不闻。她只得退了出来,到灶间熬了菜粥,又切菜和面,做些干菜烧卖,以为宵夜。

    到得第二日,陈演却是欢天喜地回来,齐粟娘自也替他欢喜,以为两江总督已纳其言,陈演笑道:“虽是未纳,却与我对谈许久,我见这位大人对河道之事甚为熟谂,为官又素有廉名,若是如此,便是不纳我言,也是好事。”顿了顿,道:“只是两江总督到底不是河道总督……”

    齐粟娘见他欢喜,不免打听道:“陈大哥,你可知被皇上罢职的上任河道总督如今境遇如何?”

    陈演笑道:“若是你问别人,我必是不知,只是总督公子正是我的同年,今次也中了举。他父原是满旗勋贵,天子近臣,除河工外其他事务倒也甚得君心,不过就是调职任了直隶总督。”

    齐粟娘顿时松了口气,她尤记得小崔是河道总督府上的奴才,如今主子无事,奴才自然不怕,便也安心。

    她正寻思旧友,陈演却翻出包袱布,开始收拾东西,齐粟娘回过神来,见他把书籍、衣服一一收纳,奇怪道:“陈大哥,你这是……”

    陈演更是奇怪,讶然道:“粟娘,你还未收拾衣物么?我们午后就动身去淮安府清河县。”

    齐粟娘大吃一惊,不免结巴道:“陈大哥,我们怎的要去清河?”

    陈演搔了搔头,咬牙回想了半晌,猛地一拍大腿,叫道:“我想起来了,我还没有和你说起,昨日河道总督于大人虽未纳我言,却从我所请,派我去清河县任河道主薄,专务清河县之河工。”

    齐粟娘哭笑不得,见他面带歉然,忙说道:“我不过两身衣物,收拾极是容易,倒是陈大哥你这儿,多是要忙,我先帮你收拾罢。”心中却知陈演于河道之事太是专注,少思量别事。

    两人正忙乱间,突听得叩门之声,有人在外头叫道:“变之,变之,快快开门。”陈演一愣,怪道:“先生怎的来了?”又笑道:“我还未与先生说起你的事,今日他来,却是正好。”说罢,出房打开院门。

    齐粟娘正要回房换衣,却看着三四个人簇拥着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只见这中年人容长脸,卧蚕眉,双目炯炯,身着青绢八宝镶花暗纹箭衣,头戴玉顶结缨的**瓜皮帽,脚踏鹿皮朝靴,气势不凡。

    此时正是午后,太阳照在天中,将人脸照得分明。齐粟娘看着中年人身后的清俊男子,忽觉有些目眩,背心流汗,却被一人的声音惊回神来:“变之,还不参拜皇上?”

高邮卷 第六章 江宁小院的粟娘(下)大修

    齐粟娘在陈演的三呼万岁之声中,慢慢跪下,看着眼前衣角翻飞,一行人转眼入了正房。只是那位满旗大贵人八爷在她身前走过时,似是顿了顿,便也过去了。

    房里一时进了七个人,却传不出一丝声音,齐粟娘与陈演俱都除了孝服,换了衣裳,重又向康熙请安。

    齐粟娘万万没有想到,她这样的逃匿奴婢居然还有见到皇帝的一天,心中忐忑。她偷眼一看,皇上正取了桌上的水形图细看,余人皆不敢打扰。方才出声唤“变之”的白须老者,眼睛落在她身上,细细打量了一番,便转开了。

    齐粟娘心中一动,知晓此老者便是陈娘子曾说过的,当今天下算学第一人梅文鼎。他虽不出仕,却极得康熙信重,陈演的算学便是受教于此人。

    “朕听张鹏翮说起,你制的水图精细万分,较之官制,更为得用,今日便过来看看,果然如此。”过了半晌,皇上终于放下手中的河图,转头看向陈演,“没想到你对永定河也知之甚详。”

    陈演忙跪下道:“回皇上,永定河事关京畿,且年年改道,水患之重不谓不深,学生不敢不查。”

    皇上听得他自称“学生”,便知是有功名在身,点了点头,一边上下打量,一边道:“听梅先生说起,你今年不过十八,却精研算学、治河之道,果真是家学渊源。”转头看向齐粟娘道:“此女子可是你的妻室?”齐粟娘听得“家学渊源”四字,料着必不是说陈娘子懂算学,而是在说陈演的亡父。她正在疑惑,忽听康熙问起她来,心中顿时一惊。

    “启禀皇上,她乃是学生母亲为学生订下的妻室齐氏。因着此次水患,她父母双亡,无依无靠,逃难至此,学生才将她接来同住。待孝期过后,方拜堂成亲。”

    皇上慢慢点头,说道:“既是她无依无靠,原该如此,都起来吧。”

    两人齐声答了声“多谢皇上。”便侍立一旁,齐粟娘原是压着声音说的,却不料皇上耳目极聪,微噫了一声,转头道:“你是何方人氏?看你形貌口音,不似江淮之人。”

    齐粟娘只得答道:“回皇上,民女原是前年永定河水灾被卖来江淮,只是当初年纪幼小,已是记不清家在永定河沿岸何处了。”她这身子也带些残缺记忆,只记得家中有兄弟姐妹,但极是模糊,便也丢开。

    没料到皇上对陈演的身世未加多问,对她却是细细问了许多。齐粟娘心中惶惶,她哪里知道这些过往之事?原是想胡编几句,却知道这世上还有一个能杀头的“欺君之罪”,这样的小事情一查便能知真假。虽知皇帝老爷自是没得功夫去查她,但却不敢图一时的方便为将来留下祸根。她不敢说谎,只得含糊以对,全是以年纪幼小不记得为托辞。但她现下已是十一岁,七八岁的正常孩童都能记起的事情,除非她是个傻子,哪里能不记得?偏偏在皇上面前,她连故意装傻充愣都不敢,实在答不出的就只能摇头。

    康熙似是没料着这般有“家学渊源”又有功名在身的士子居然订了个傻瓜老婆,沉吟了半会。齐粟娘低着头,一身冷汗涔涔。好在他没有再问,只命陈演将所有亲制的河图取将出来,齐粟娘方敢松了口气,趁机退了出去。

    康熙看阅河图,若有不明处,便命陈演讲解。陈演深研此道,自是胸有成竹,侃侃而谈。到得后来,康熙特准陈演直抒已见,皇上问难于他,陈演仍是对答如流,与齐粟娘万事不知的傻状直是天上地下。

    康熙龙颜大悦,顾不得天色已晚,赐座给随行的八阿哥胤禩、两江总督张鹏翮和梅文鼎,又叫陈演一并坐下,在油灯下就治河之事商讨不休。

    齐粟娘在偏房中一边抹着额头上的冷汗,一边想着那位满旗大贵人“八爷”。她当初听小崔所说,知那“八爷”不是常人,却未料到竟是皇子。如今见他随在帝侧,甚得宠爱,心中不免惶恐。好在她自觉当初这天潢贵胄半眼也没看到自已,便是大街上也不过是搭了句话,她虽是粗鲁了些,未露什么大破绽,便也稍稍安心。

    她打开房门,抬头看看天色,沙漏已过了戌时,约是晚上七时左右,不知皇上可要用些饭食。正犹豫间,守在院门口一动不动站了两个时辰,看着约摸三四十岁的便装太监突有了动静,看了齐粟娘一眼,走上来轻声道:“齐姑娘,灶间可有饭食?”

    齐粟娘连忙点头道:“回公公,还有昨夜熬的菜粥和面点,若是不行,新做半个时辰便也有了,只是都是些粗食,怕入不了皇上的眼。”

    那大太监想了想,道:“皇上因淮安一带百姓受灾过重,已是不进精食,你且领咱家去看看。”

    齐粟娘忙将那大太监带到灶间。那太监见得灶间整洁,用具干净,先满意了三分,又尝了尝锅里温着的菜粥和卖烧点心,亦是满意。他一边点头一边不着痕迹打量齐粟娘,似是没想到这样一个连父母都记不起的傻女孩过起日子来倒也是模是样。那太监道,“这便行了,皇上今日劳累,必是饿了。新做一时也来不及。”又道:“齐姑娘,咱家还得劳烦你一件事。”

    齐粟娘忙道:“公公请说。”

    “皇上正与陈先生商讨河工之事,必是听不得咱家劝食的,还请齐姑娘给陈先生递个眼色儿,咱家也好办事。”

    齐粟娘苦笑道:“公公不知,不是粟娘推托,实是陈大哥一思治河,便是天上打雷也听不见,那里还看得见我的眼色儿?”

    那太监一呆,两人正作蜡间,突听得陈演在院中唤到:“粟娘,粟娘。”

    齐粟娘一愣,与那太监换了个眼色,急忙走出去,道:“陈大哥,我在这里。”

    陈演一脸兴奋之色,道:“皇上方才诘问黄河改道之法,要算黄河几个流量,虽有先生、张大人、八阿哥相助,人手仍是不够,我知你识字懂算学,向皇上请旨一起来算。”说罢,便领着她向正房走去。

    齐粟娘目瞪口呆,惊噫道:“陈大哥,你怎知我识字懂算学?”

    陈演随口道:“我书架上的书都是以回回数字编的号,平日里都是乱放,你却一点不错地整理好了,再者那些算学书我日日用上,每次总见有翻动的痕迹,这屋里除了你还有谁?不用担心,你只简单记个数便是,那位公公怕是不懂的。”

    齐粟娘听得陈演这般心细,心下暗惊,只觉他虽是专心河工,却不愧是陈娘子亲生之子,一般的有眼力。事到如今,齐粟娘只得跟在他身后,走进去一看,只见康熙几人俱都伏案验算,见她进来,恍如未觉,陈演也不教她如何行事,自个儿也去验算。

    齐粟娘不敢出声,却不知道到底要做什么,只得愣愣站着。不一会,八阿哥胤禩抬起头来,递给她一张纸,说道:“待会把皇上和几位大人第一回给你的数字都相加,第二回给你的也相加,第三回给你的一一相减,然后将前两者相乘,再除以第三回得数。切切记得,不可乱了。”

    齐粟娘松了口气,连忙点头。胤禩微微一笑,又埋头验算。齐粟娘虽是觉着这位八爷相貌举止拨俗超群。言谈和蔼可亲,但回想起白杨林子里的血淋淋的尸体,顿时寒毛直竖,悄悄地退开了两步。

    如此这般过了半个时辰,梅文鼎首先算完,陈演第二,康熙第三,胤禩第四,张鹏翮最后。张鹏翮虽是最后,却已是满头大汗。齐粟娘将数统完呈上,康熙等人见得果然丝毫不错,俱是面带惊异,显是万万没有想到她一个连老家和家人都记不住的人,居然还会算学。康熙不免问她师承何人,好在陈娘子算学造诣不浅,齐粟娘便全推在陈娘子身上,只道是她所教。

    康熙慢慢点头,“只教了半年,便能如此……”

    齐粟娘自是明白康熙的言下之意,康熙不是夸她聪明,而是称赞陈娘子能把她这样的笨蛋教会,大是不易。

    康熙问罢,便与梅文鼎商量下一部分验算如何分配。张鹏翮听得他们讨论,面露苦笑,起身奏道:“皇上,微臣算学不过平常,方才验算勉强能支,再向下易出错,误了皇上的事儿。要不,明日请三阿哥、五阿哥帮着算算?”

    齐粟娘在一旁听着,康熙和梅文鼎讨论的是黄河流经每一处闸口、水坝时每秒流量,其中又要分沙石流与水流,确算是较复杂的验算。此时并无公式可直接套用,要步步推算,便是胤禩都面露难色,张鹏翮确是不能支撑。

    她见陈演面露失望之色,知他治水情切,若是平常仅有两人在,她就算不自荐也会寻个法子帮帮他,现下哪里敢出一声?齐粟娘打定主意闭紧了嘴巴,没料梅文鼎突然问道:“齐姑娘,老夫看你统数很是明晰快捷,断非一日之功,方才皇上说的,你可听明白了?”

    屋内几人的眼光都落到齐粟娘身上。齐粟娘暗暗叫苦,她方才已是尽力拖慢了计算速度,但二十多来年潜移默化,梅文鼎又老于此道,饶是她如何掩饰,也瞒不过去。她虽是掩饰,却不敢叫人发觉她故意隐藏,免得惹来更大的麻烦,又见陈演一脸希冀之色,暗叹口气,轻声答道:“先生,若是皇上恩准,粟娘可勉力一试。”

    康熙显然也正算到兴头上,不管是谁只要顶用就成,连声准了,齐粟娘趁机道:“皇上,因着民女起先未曾得闻前因后果,还想请皇上宽予半刻,让陈大哥说给我听,”看了看康熙的脸色,又道:“天色已晚,贫家虽无甚佳物,菜粥面点俱是昨夜存下,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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