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记-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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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汉扔掉汗衫后,随即发一声喊,挥拳又向霍梅意冲了过去。这回他改了打法,挥拳是为虚招,意在惑敌,真正的狠着是在脚上。只见他堪堪冲到霍梅意身前,忽地收拳抬腿,一腿径往霍梅意腹间踹去。霍梅意视若不见,仍旧不闪不避。那大汉大喜,心想自己这一脚,连吃奶的力气也用了出来,怕不有半千之力?你这胡番即不避又不挡,想是活得不耐烦了,这回非给你个好受的不可。哪知自己的脚掌甫中对方小腹,身子便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向后摔了出去。
围观众人见他硕大的身躯压了过来,不免你推我挤,避让不及。
小禾见店堂内形势混乱,霍梅意人又在三丈之外,暗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忙附嘴在方破阵耳边,低声道:“少爷,那波斯恶人好象没怎么留意咱们,咱们赶紧溜吧!”说着朝门口努努嘴,打个眼色。却见方破阵摇了摇头,不置可否。她又去拉了拉方破阵衣摆,催他快定主意,心想要溜就得趁眼下情形混乱,错过时机,可就走不了!
方破阵此时却另有一番想头,觉得那大汉仗义救人,实是英雄行径,只可惜他武功平平,绝非霍梅意敌手,这趟不平打抱下来,恐怕是要吃大亏,自己可不能不顾此人死活,溜之大吉。别人在替你挨打拼命,你能自顾自地逃走吗?是以任凭小禾怎样使眼色、拉衣角,一再催促,始终也是不肯离去。
他见那大汉又一次重重摔倒在地,便走上前去相扶。那大汉皱眉咧嘴,强忍伤痛,似乎跌得不轻。
旁边几个泼皮混混,见那大汉三番两次摔倒,此辈唯恐天下不乱,哪有不讪笑起哄的道理?吹口哨者有之,高声怪叫者有之,乱哄哄闹将起来。
只听一贼眉者道:“就这么一手三脚猫功夫,也敢强自替人出头?那不是不自量力嘛。”另一鼠眼者道:“这位老兄,我劝你一句,还是赶紧回家去替你媳妇抱孩子得好,趁早快别在这丢人现眼啦。”又有一尖嘴者道:“老五,你莫要在一旁说风凉话,‘见人挑担不吃力’,不信,你倒是上去试试看。”最后一猴腮者道:“小七这话没错。我瞧这位仁兄肉厚皮粗,倒是一块挨得了打、经得起跌的粗坯,就这么摔两跤,打什么鸟紧?”
那大汉天生一付火爆脾气,哪受得起旁人如此奚落讥讽?闻言虎吼一声,一把推开正欲相扶的方破阵,跃身出臂,顺手一抓,提起其中一人,也不知是贼眉还是尖嘴,手臂一挥一送,那贼眉抑或尖嘴早跌去门外。
余下三两个泼皮见他如此勇神,尽皆股栗,互视一眼,从人群中找条缝隙中钻出。此辈嘴上厉害,能说得死人回生,江水倒流,手底却无真章实货,最是欺软怕硬不过。见这大汉被霍梅意接二连三打翻在地,便以为他是好欺的,殊不知霍梅意乃是一位罕逢难遇的武学大高手,但想你这么一条汉子,看似雄壮,却连这么个胡族糟老头儿也斗不过,真当是脓胞至极。眼下见同伴在他手中犹如鸡雏,毫无反抗之力,方知这大汉原来并不是软柿子一个,那还不赶紧挟尾巴溜之大吉?
那大汉回身过来,却见霍梅意兀自端座椅中,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容,意态闲雅已极,登时气不打一处来,用左脚踏住了身旁的破桌,一伸手,将一截桌脚拗断,操在手中,喝一声:“看打!”劈头劈面朝霍梅意击将过去。
围观诸人见他拗桌脚如摘葱韭,尽皆啧啧称奇。方破阵却只是摇头苦笑。
霍梅意待那大汉攻至身前,故技重施,又是伸出两根手指,往桌脚上一挟。那条茶盏口粗细的桌脚变戏法似的,霎时停顿在空中,任凭那大汉怎么使劲下压后抽,始终都好似蜻蜓撼柱一般,休想移动分毫。那大汉鼓足一口气,一而再、再而三,又运劲后扯数次,渐渐地憋得满脸通红,如中酒醉,却又哪里扯得桌脚回来?最后只得颓然作废。
他头趟挥拳殴击霍梅意,冲势强劲,霍梅意随手稍加拨移,将他的直冲之力引向一旁,令他斜摔出去,那是极其高明的借力之法,他只粗通武技,难识其中奥妙,还以为是自己步法不稳,才致马失前蹄;第二次踹脚,霍梅意对付他时,用得却是自身深厚的内力,他自也茫然无知,还是霍梅意见他鲁莽可爱,不欲伤他,运内力时恰到好处,只令他摔出,没震断他右腿筋骨;今番此趟,霍梅意仅用两根手指,便令他手握桌脚击之不能,退之不得,境遇尴尬已极,至此,他方知今日是遇上了高人,自己的武功同对方相比,那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没得比!
那大汉松开桌脚,朝霍梅意一竖拇指,诚心赞道:“嘿,你这胡人,真好本事!讲打,洒家是打你不过的了。”
其实,霍梅意颇喜这大汉豪爽的性情,先前说什么“剥其皮”、“抽其筋”,无非戏耍之词,不过是在拿他寻寻开心而已。当下扔了桌脚,戏谑道:“你这莽汉,力道真不小,本事也不差啊。”
那大汉连连摇头,说道:“洒家体壮如牛,气力是有,但说到武功,跟你提鞋也不配,单就你这两根手指,洒家便没法子应付。唉……不说了,不说了,说了也是自讨没趣。不过,洒家还是要你放了这两个孩子!”
围观众人骤闻此言,均觉好笑,心想你这莽撞汉子,既自认连人家的两根手指也应付不了,却仍要人家放人,不知凭得又是什么?
霍梅意掳劫方破阵与小禾,实非一时心血来潮,乃是早有筹算之举。小禾聪明乖巧,手脚麻利,在帮源峒的短短二十余日中,殷勤周至,服待他甚是惬意,眼下他意欲另觅密地练功,实是少她不得。至于方破阵,他却另有借用之处,于他习修“太阳神功”大有干系,更是至关紧要之人。这两人,无论旁人是利诱、是威逼,抑或求恳,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他绝不肯放释。
霍梅意听那大汉坦言自承武功不济,只道他慑于自己武功高深,对自己掳劫方破阵主仆之事,便会知难而退,就此袖手不顾,哪想到这大汉最后竟说出这么一句话来,竟是锲而不舍,绝无半途而废之意,不由得哑然失笑,道:“倘若老夫不肯呢?”
那大汉一怔,无言以对,显然是不曾想过霍梅意倘若拒绝,自己又该当如何?可见他替方破阵主仆二人出头,乃是率性而为,只问该不该,能否救下二人,却不在划算之内。只见他呆立片刻,忽道:“这个……洒家原本是想,你若不肯放人,洒家便打得你肯为止。眼下洒家连你两根手指也打不赢,那可就教人为难了。”沉吟半响,忽又一挺胸,大声道:“也罢,待洒家去约齐了帮手,回头再来同你理论。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事洒家管定了!”说罢冲霍梅意一抱拳,昂然而出。
人群中分,自动让出一条通道来。那大汉经过店主身旁时,忽伸手去裤腰内一阵乱摸。他于大庭广众之下,行此举动,实为不雅,众人不知就里,不免瞧得目瞪口呆。却见那大汉摸出十几文制钱,往店主怀中一扔,大咧咧道:“这是洒家的酒钱,摔坏的桌椅杯盘,一并算在内,多了的就当赏钱。要是不够,你就自认倒霉,谁教洒家身上只这两钱。”说罢,**着上身,出门扬长而去。
那店主接了制钱,数也不用数,便大叹倒霉:“就这几文,连付酒钱也不够,还说什么赔偿,总之算老子倒霉就是了!”心中咒骂,脸上堆笑,目送那大汉离去。
店堂内众人见那大汉离去,争斗已歇,跟着纷纷散去。众食客也都各自入座,推盘换盏,对方才的这场争斗兀自谈论不休。
霍梅意犹未餍饱,换过一张桌子,重整杯盘,叫方破阵与小禾一道来继续用餐。方破阵与小禾眉愁脸苦,嘟嘴冷目,对他的叫唤都不搭理。霍梅意见他俩神色间对自己大含敌意,苦笑一声,不再叫唤,自斟自饮起来。
邻座几位食客这时正在谈论那位大汉,都说他见义勇为,是条好汉,不过行事孟浪,终不脱暴虎冯河之嫌。其中一人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拿眼角偷瞧霍梅意,显然是对这胡人心存畏惧,生怕言语中冒犯了他。待见霍梅意只顾痛饮,对店内的一切俱是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稍感宽心,猜测起那大汉的来历。
方破阵心中惦念着那大汉,对这几位食客的谈论自是极为关注,不禁凝神倾听。可那几位食客都在压低了嗓门说话,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模模糊糊、继继续续地听到几个字眼,却是“排帮”、“大船”、“舵把了”什么的。他曾听师傅提起过“排帮”,知道那是本地新安江上的一个小帮会,心想那大汉莫非是排帮中人物?过近几步,想去听个分明。
不料霍梅意见他与小禾身沾菜汤油渍,招来店小二,要他俩随店小二去后厢浴房清洗。如此三伏天气,他二人身沾汤渍,难受已极,自然乐得从命,当下欣然而往。
小禾原本对那大汉寄望甚深,一心盼他能救少爷和自己脱困。她对武功一窍不通,虽见过霍梅意击败明教四长老,也只当霍梅意是打架打赢了,丝毫不觉得那有什么了不起,她看好那大汉牛高马大,身强力壮,想他必能打赢这波斯恶人。等到那大汉一再被霍梅意击倒,才知是自己一厢情愿,不由得失望至极。这时她与方破阵跟在那店小二身后,鼻端闻得身上酸臭阵阵,不禁埋怨起来:“少爷,那汉子好生鲁莽,说是要救人,人没救成,这倒好,弄得咱俩这一身的油渍。唉,咱们也真够倒霉,实在是祸不单行!”
方破阵道:“小禾,这就是你没良心了,他是一番好意,怎好怪他?反正我是挺很感激他的!”
小禾撇嘴道:“我怎么没良心?本来就是嘛!这大热天的,身上又是肉汁又是鱼汤,你不难受,我还难受呢!哼,你有良心,好心好意待那波斯恶人,瞧人家又怎么待你,还不是被他拎鸡提鸭似的掳了来?”
方破阵一句戏言,引得这妮子含怨带责,发了如此一大通牢骚,大是狼狈。可小禾说的也是实话,他诚心诚意对待霍梅意,替他送粮送酒,结果却遭他掳劫,还连累了小禾。他自己想想也是,既感惭愧,又觉沮丧,终于无语可说。
到得后厢浴房,那小二甚是勤快,帮忙打了几桶水,又说方破阵无有更换衣裤,要去找套自己的粗衣布服,来给方破阵浴后替换。方破阵谢了,那小二自去。
小禾那只包裹衣裳的包袱,一直在她肩上负着,当下便由她先行入房洗浴。方破阵坐在门前石阶上,等候那小二送衣裤来。等了一会,始终听不见浴房内有泼水声,心道:“这丫头古里古怪的,洗个澡也要弄这许多花样。”才想到这里,便听小禾在房内唤道:“少爷,你进来。”
他吓了一跳,嗫嚅道:“你……你在里面擦身子,我进来做什么?”只听小禾又道:“少爷,你快进里面来,我有话跟你说。”语调甚是急促。
他一颗心怦怦乱跳,双手哆嗦着推开房门,却见小禾俏立房中,身上衣裳整齐,所穿的仍是原先那套沾满油渍的藕色绸衫。小禾见他迟迟不进,进门后又是垂目低首,面红耳来,知他对自己生了误会,登时两颊绯红,白了他一眼,嗔道:“少爷,你都在瞎想些什么呀?我有正经事和你说,你瞧那边。”说着指了指墙上一扇敝开着的窗户。
方破阵**习武,霍梅意在帮源峒中传他武功,一来离家不远,二来无碍学业,他便乐于供其驱使。眼下霍梅意将他强行掳劫至此,他自幼饱食暖衣,何曾遇到过如此可怖之事?哪还有心思学什么武功?早就想脱身逃回家了。先前在店堂,小禾邀他悄悄溜走,他担心那大汉的安危,不愿做那背信弃义的小人,故而坚拒不走。等察觉霍梅意并无意伤害那大汉时,已是颇为后悔,当时便想:“早知如此,先前为何不乘乱溜走?”这时见小禾手指窗户,神色欣喜,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意?登时双眼一亮,道:“好主意!小禾,你是说咱俩从这窗户中逃走,对么?”
小禾拼命点头,道:“少爷真聪明,我没说,你就知道我的心思。”方破阵道:“要逃走就得赶紧,待会那店小二送来衣裳,不见了咱俩,说不定便会去告诉霍先生,那可就糟了!”
当真是说走便走。方破阵见那窗户离地面有一人多高,忙去墙角搬过一张竹凳,放在窗下,扶小禾踏了上去。小禾爬上窗台,见窗外是条小巷,正巧无人,可窗台离地面却有一丈来高,心中害怕,犹豫着不敢往下跳。
方破阵瞧得心急炎燎,催促道:“你磨蹭什么?快往下跳啊!”小禾蹲在窗台上,如临如履,两腿筛糠也似的直打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