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心似火--兼论齐国的恣与累-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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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也就无从谈起了。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在西方现代社会才出现的一些市相特征,早在当年的临淄城已经开始具备了,什么博彩斗鸡,豢养宠物,酒肆歌妓,那会儿就完全称得上是一个声色犬马的花花世界了。中国人于几十年前还不敢言论更不敢染指的一些场所,在几千年前的临淄城却是堂而皇之地存在着。那些几乎遍布于普通市民中的享乐,那些消遣和游兴,都多多少少散发出一些西方现世主义的气味。这里不像是一个典型的东方封建古城,而更像是一个新兴资本主义的摇篮。无怪乎在今天这个经济上奋力追赶列强的时刻,有人不无遗憾地一遍遍想到了齐国。他们大概是把目光转向了临淄的缘故吧。的确,不说它的声色与热闹,单讲它的煌煌稷下学宫,这座开办了一百五十年的学府,一座相当于现代社会科学院的上层建筑的巨大机构,哪个知识分子又会不为之深深动容呢?经济、旅游、学术、商业,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讲,齐国临淄在当时都足以拔得头筹。
今天得到世界承认的一项体育运动项目的发源地,即足球,就是临淄。当时叫“蹴鞠”,一种皮革缝制的球,按规则游戏,玩法与现在的足球略有不同。足球目前是典型的西方长技,但这并未妨碍它源于东方;正像乒乓球起源西方,却被东方人玩得神乎其神一个道理。繁华之都临淄常有盛大的足球赛事,这一点竟然也合乎现代城市的特征。苏秦记录的市民长于体育和艺术,闲情逸志甚多,这也说明了那是一个衣食无忧且安定知足的时期,在这个时期的临淄城内,当一个普通市民尚且要“志高气扬”!这该是多么传神的赞誉,它足以令当代的城市人羡慕之极了。今天的城市人让外地游客看出那样骄傲的神情,恐怕是很难了。这种心志和神气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流露,它要来自一种非同一般的个人感受。
今天,临淄旧城的发掘是一件引人注目的大事。考古学家果然从这里发现了许多惊叹不已的事情。比如设计精巧的排水系统,比如城区街衢的分布,比如水道与护城河,比如新城老城的演变,比如美丽的池水亭台。可惜一切既已失去,也就无法加以复原,只有墨写的文字还存在那里,风雨都磨洗不去。
东方的管仲与西方的凯恩斯,谁是重商主义的鼻祖?
(见原书第七章之《最老的凯恩斯》)
西方有个叫凯恩斯的经济学天才,是英国十九世纪出生的人,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去世。到现在为止,西方还没有哪个经济学家的影响力超过了他,原因就是他的方法对于发展现代经济更为实用,效果显著。这许多年来,西方世界基本上是以他的思想,作为整个宏观经济学的核心。他的理论著作对于一般人来说或许深奥,那一大堆学术名词解释起来颇为麻烦,但简单点说,就是以社会总需求为核心,以扩大消费来发展和刺激生产。
他由此提出了一系列政府干预的方法,比如调节消费倾向、投资引诱等等。他指出影响消费倾向的主观因素极为重要,并明确指出这其中包括了心理因素、社会习惯和社会制度。也就是说,要提高消费倾向增加消费总量,就要让国民养成大把花钱的习惯,还要有地方花钱;而这后一条,当然与一个时期所采取的社会制度有关。
这是典型的资本主义的聪明,如果说它从经济理论和学术意义出发,还不如说是从人性和人的欲望出发。在他这一套理论的指导下,西方经济果然经历了相当长的繁荣期,而且这个时期直到今天还没有终结。他于是理所当然地被誉为西方经济的救星。西方冷战的胜利,凯恩斯当然是拔得了头功。
其实东方早就有了凯恩斯式的人物。这个人没有他那样一部《就业、利息和货币通论》,但对其中的主要观点却是相当熟悉的。这个人就是春秋末期的齐国人,是齐桓公时期国家的实际治理者管仲。一说到管仲,许多人必要去找那部叫《管子》的著作,以为读这部书才可以弄懂管仲。其实未必。因为这不是管仲当时的言行记录,更不是他亲手所写,甚至连能否准确地记述他的主要思想都成问题。如果将这部书与凯恩斯的观念对应来看,非但不够接近,而且还大相径庭。
原来《管子》是许久之后,由齐威王齐宣王时期的稷下学宫编纂而成的,其中的内容已是当时学者所写,是他们将自己的理想境界以及治国理念,记到了《管子》名下。在这部书中,儒学精神已经成为它的核心,如“礼义廉耻为国之四维”等等,可能与管仲根本搭不上界。
管仲可没有那么高的调子。他更务实,更注重开放,更少一些“礼义”之类的禁忌,一切都从实际出发,极为通晓人性的奥秘,很懂得调节一个时期人的消费倾向,改变和引导社会习惯,并从社会制度上加以变革。这些都与现代的凯恩斯是一样的。他的所有变革措施都紧紧围绕发展生产,而且始终以扩大消费来刺激生产,强化生产规模。在这方面,管仲虽然是生活在春秋时代的人,可是他的头脑一点都不老旧呆板,许多方面比今天的年轻人还要激进得多。这确乎是一个超越自己时代的不凡人物。
当那些稍为僵持和死板地划分历史时期,如确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和资本主义社会等不同阶段的人,可能在管仲这儿会遇到一个难题。他人在春秋,思想却跑到了凯恩斯那儿,而后者是西方资本主义经济学之父。原来无论是几千年前或几千年后,人性终究还是一样的,经济学其实与文学一样,最终还是要建立在人性的基础上。好的经济学家仍然要洞悉人性。这也是治国理政的规律吧。凯恩斯的经济学理论是充分人性化的,他采用的严谨的学术语言,不过是另一种人性的图谱和解说辞罢了。而回到管仲这儿,他就将一切来得更简单了,干脆不需要这么多解释,而直接放手去干就行了,直接将这些理念交给行动就得了,这样不是更快吗?
果然很快。短短三四十年,齐桓公时期就由一个从战乱中刚刚立足的弱国,一跃而成春秋首霸,这种情况是姜太公受封于齐国以来,姜姓政权从来都没有做到的。管仲的大胆举措首先是合了齐桓公的脾胃,满足了他的口味。管仲面对的国君实际上就是一个最好的欲望的标本,这个人的一切需求哪怕稍稍得到一点满足,那都是不得了的消费。齐桓公的荒淫无度是历史上最有名的之一,而他当政期间齐国经济的振兴速度,同样也是历史上最快的之一。
大概当时的所有诸侯国当中,还没有哪个国家像齐国一样重视工商业。以临淄城为例,当时的工商从业人员已经占到了总人口的近三分之一。为了鼓励工商,国家从税率政策上给予了极大的优惠,并大大放宽了出入关税及市场上的商业税。除此之外,令人大开眼界的是,管仲竟然在齐桓公的宫中设有七处市场,并设有“女闾七百”。按一闾二十五家计算,这个妓院(女闾)的数量实在称得上是庞大了。妓院设在了宫中,齐桓公当然感到十分方便。另外这些妓女也用来接待四方客商。记载中,这里为各国来齐的客商建立了专门的馆舍,而这些人经营的货物越多优待就越高:一辆车者白吃;三辆车者白吃并供给牲口饲料;五辆车的大商人除享受以上所有待遇外,还要配给五个妓女服侍。正因为类似的制度,齐国才商贾云集,临淄遂成为天下最热闹的地方。
仅仅从管仲在齐桓公宫中设置“七市”和“七百闾”的情形来看,就可以知道他在引导消费和提倡生产方面走了多远。同时,与现代的凯恩斯如出一辙,除了由政府来引导消费倾向之外,管仲还积极调节投资,以种种措施,全方位地刺激齐国的“有效需求”。他也像凯恩斯一样,极为注意消费倾向的波动。他在社会制度的改革与调整方面,都紧紧围绕了扩大消费这个主题。
在现代资本主义的商业运作体制中,性事从来都是一味重剂,在一个时期一个地区,一种泛性的心理,与一种激活膨胀的消费倾向总是有着密切的联系。管仲当年正是从社会变革与发展经济两个方面,采取了与现代凯恩斯极为相近的思路。可惜他的这一思路,在后世人为他纂写和编辑的《管子》中,并没有得到准确的表达。
稷下学宫与历史上的百家争鸣(1)
(见原书第七章之《稷下学宫》)
书写政治史和文化史的人,只要一提到“稷下学宫”四个字,立刻就要肃然起敬。中国人乃至于东方人都会将其引以为荣,充满了自豪感。这不仅因为一座巨大的学术殿堂出现在春秋战国时代,还因为它历时如此漫长,并且与一些伟大思想家的名字连在了一起。著名的“百家争鸣”之说也就由此产生,它作为一个得到普遍认可的学术准则,正为全世界所接受。稷下学宫每每作为一个巍峨高耸的形象,屹立在中国文化史上。如果说齐国的君王们尚做了一些大不平凡的伟业,有过一些惊世骇俗的豪举,那么这个学宫的建立以及能够持久地矗立,就算是它的一个至大成就。
稷下学宫因为建在了临淄的稷门而得名。它由齐国的齐桓公田午时代所创建,截止于齐国的终结之期齐王建,总共有一百五十年左右,跨越了几代人的时间。初创时期的齐桓公田午,并非以管仲为相的那个齐桓公,而是田姓取代姜姓“田齐”之后的首位国君。为了区别他们二者,通常称后者为“齐桓公午”。他究竟是因为羡慕前一个齐桓公的振兴伟业还是其他,才取了一个与之相同的名字,现在已经不得而知了。但仅就其兴办学宫招徕天下名士的胸襟来看,即可判断这个人有着非同寻常的文化与政治抱负。没有稷下学宫这样的思想和学术的奠基之作,也就不会有后来紧随其后的“威宣盛世”。谈历史说变迁的人士,常常轻许“盛世”,可是只有深入齐国威宣时代,才会对这两个字有着更深切的理解,同时也会对“盛世”的源头与稷下盛况连接起来,知道一切并非是空穴来风。
通观齐国历史,可以结论说“稷下”兴则国运兴,“稷下”衰则国势危,“稷下”灭则齐国终。而在稷下学派形成之前,任何一个繁荣兴旺之期,都具有百家汇齐的思想奔放和挥挥洒洒,有“稷下”的隐隐萌芽。所以说稷下学宫诞生于齐国,而不是秦国或其他地方,当有一个历史的必然。如果没有莱国人士“好议论”的传统,没有东海的洋风鼓涨,没有方士和商贾的交错奔走,没有盐铁工业的大规模兴起,没有半岛游士频繁的访谈和聚会,又怎么会有稷下学宫的最终矗立呢?就这样,一座伟大的学府合于时而生,可以说是投和了天地人三者的因缘。
到了齐威王齐宣王时代,稷下学宫已经进入了自己的鼎盛期。这时它已经拥有天下最负盛名的学者和文学家,他们人数已达数千,从淳于髡和邹衍再到荀子和孟子,列为上大夫的就有七十多人。这些人待遇极为优厚,居有豪室,出有华车,像记载中的孟子,出门时常常有四五十辆车子跟随,那在当时会是多么浩大的一个车队,又该是何等壮观。这种浩浩阵势对于一个学者是否相宜是一回事,它只是从一个方面反映出当年的稷下先生具有怎样崇高的地位,这又是另一回事。他们的作用,在国民生活中十分显赫。这些稷下先生任务明确,即“不治而议论”,个个可以大胆放言,人人都要著书立说。学宫于是成为那个时代最大最深奥的思想库,也是文化交流中心。那个时代,中国这颗扑扑跳动的文心,显然就在稷下。这个可资仰望的高点和中心往四下里辐射,同时也吸引和汇聚了天下所有的智慧人物。战国时代几乎所有在文化史上居有一席之地者,莫不于稷下留下了自己的足迹。诚如司马光《稷下赋》所言:“致千里之奇士,总百家之伟说。”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稷下学宫与历史上的百家争鸣(2)
谈到著名的“百家争鸣”,就不能不稍稍描述一下学宫里“争鸣”的盛况和场面。这种“争”与“鸣”并非完全停留在著作中的观念冲突上,也不仅指一般的学术宽容,而有时直接就是表现在日常形态和生活情状上。记载中学宫里常常口枪舌箭,交锋激荡,辩论之风盛大无比。有名的辩士历数不尽,风格迥异,像滑稽多趣的淳于髡,滔滔雄辩的孟子,天生的辩才田骈;更有邹衍儿说鲁仲连等人。这些人为了一个道理可以毫不相让,那时候据理以争,互不迁就,既可以冷嘲热讽,又免不了言辞刻薄,人人争先恐后,个个咄咄逼人。这种辩理驳难,有声势,有气概,如同战场上的一决胜负。像有个叫田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