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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法言义疏-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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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曰:“述而不作,玄何以作?”曰:“其事则述,其书则作。”〔注〕言昔老彭好述古事,孔子比之,但述而不作。今太玄非古事,乃自成一家之书,故作之也。或曰:“孔子述事者有矣,然何尝作书乎?”〔疏〕“述而不作”,论语述而文。彼皇疏云:“述者,传于旧章也;作者,新制作礼乐也。孔子自言我但传述旧章,而不新制礼乐也。夫得制礼乐者,必须德位兼并,德为圣人,尊为天子者也。孔子是有德无位,故述而不作也。”刘疏云:“述是循旧,作是创始。礼记中庸云:‘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议礼,制度,考文,皆作者之事,然必天子乃得为之。故中庸又云:‘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郑注‘今,孔子谓其时。’明孔子无位,不敢作礼乐,而但可述之也。”是皆以作为指作礼乐而言。然广言之,则凡有所创始皆谓之作,不必以礼乐为限。论语云:“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包注云:“时人多有穿凿,妄作篇籍者,故云然也。”是凡以新意创着篇籍,亦皆是作。此文云“玄何以作”,明以作为创着篇籍之义也。“玄何以作”者,自序云:“雄以为赋者,非法度所存,贤人君子诗赋之正也,于是辍不复为。而大潭思浑天,参摹而四分之,极于八十一。旁则三摹九据,极之七百二十九赞,亦自然之道也。故观易者,见其卦而名之;观玄者,数其画而定之。玄首四重者,非卦也,数也。其用自天元推一昼一夜阴阳数度律历之纪,九九大运,与天终始。故玄三方、九州、二十七部、八十一家、二百四十三表、七百二十九赞,分为三卷,曰一、二、三,与泰初历相应,亦有颛顼之历焉。◆之以三策,关之以休咎,絣之以象类,播之以人事,文之以五行,拟之以道德、仁义、礼知。无主无名,要合五经,苟非其事,文不虚生。为其泰曼漶而不可知,故有首、冲、错、测、攡、莹、数、文、掜、图、告十一篇,皆以解剥玄体,离散其文,章句尚不存焉。观之者难知,学之者难成。”(汉书本传“尚不存焉”句下有“玄文多,故不着”六字,此班氏所增益,非自序文。)后汉书张衡传章怀太子注引桓谭新论云:“扬雄作玄书,以为玄者,天也,道也。言圣贤制法作事,皆引天道以为本统,而因附续万类、王政、人事、法度,故宓羲氏谓之易,老子谓之道,孔子谓之元,而扬雄谓之玄。玄经三篇,以纪天、地、人之道。立三体,有上中下,如禹贡之陈三品。三三而九,因以九九八十一,故为八十一卦。以四为数,数从一至四,重累变易,竟八十一而遍,不可损益,以三十五蓍揲之。玄经五千余言,而传十二篇也。”刘攽云:“‘以三十五蓍揲之’,案:太玄乃用三十六揲,作‘五’字,误也。”说文:“玄,幽远也。黑而有赤色者为玄,象幽而入覆之也。”宋云:“或人以为孔子述而不作,疑太玄不当作,故问之。”“其事则述,其书则作”者,谓玄之义理亦述也,其文辞则作耳。自序云:“无主无名,要合五经。苟非其事,文不虚生。”所谓其事则述也。前文云:“道非天然,应时而造者,损益可知也。”故其书则作也。道之大原出于天,虽圣人亦但能有所发明,而不能有所创造。若夫援据所学,发为文辞,垂着篇籍,则正学者之所有事,虽作,亦述也。司马云:“仁义,先王之道也。方州部家,杨子所作也。言杨子虽作太玄之书,其所述者亦先圣人之道耳。”是也。注“言昔”至“书乎”。按:治平本无此注;世德堂本有之,其下更有“咸曰”、“秘曰”等条,则此非宋、吴注文甚明,当是弘范语。然谓孔子但述古事,子云乃成一家之言,此显悖杨旨。所引或说,疑“何尝”下脱“不”字,言孔子于事则述,于书则作,兼而有之,初不相悖。明子云之于玄,亦犹孔子之为。若无“不”字,则不可解矣。

    育而不苗者,吾家之童乌乎!〔注〕童乌,子云之子也。仲尼悼颜渊苗而不秀,子云伤童乌育而不苗。九龄而与我玄文。〔注〕颜渊弱冠而与仲尼言易,童乌九龄而与杨子论玄。〔疏〕“育而不苗”者,广雅释诂云:“育,生也。”苍颉篇云:“苗,禾之未秀者也。”论语:“子曰:‘苗而不秀者有以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刘疏云:“法言问神篇‘育而不苗者’云云,后汉书章帝八王传赞‘振振子孙,或秀或苗’,皆以此章喻人早夭也。”“九龄而与我玄文”者,礼记文王世子云:“古者谓年龄。”孔疏云:“谓称年为龄。”音义:“与我,音预。”按:与之本义为党与,引伸为与闻、与知。党与之“与”今韵在“语”,与闻、与知之“与”今韵在“御”。此“与我玄文”,则与知之义,故云“音预”。与闻、与知字,古或假“豫”为之。“预”即“豫”之俗也。注“童乌,子云之子也”。按:华阳国志序志云:“文学神童杨乌,雄子,七岁预父玄文,九岁卒。”御览三百八十五引刘向别传云:“杨信字子乌,雄第二子,幼而聪慧。雄算玄经不会,子乌令作九数而得之。雄又拟易‘羝羊触藩’,弥日不就。子乌曰:‘大人何不曰荷戟入榛?’”按:童乌卒九岁,未必有字,乌盖小名耳。若云名信,字子乌,则此以父称子,乃字而不名,非其理矣。且子云草玄,潭思浑天而得,岂有子乌令作九数乃会之事?今太玄无“荷戟入榛”语,惟干次七云:“何戟解解遘。”测曰:“何戟解解,不容道也。”别传云云,即因此傅会之,殊不可信。又袁文瓮牖闲评以“育而不苗,吾家之童”为句,“乌乎”为句,谓子云叹其子童蒙而早亡,故曰乌乎,即呜呼字。张氏澍蜀典驳之云:“考汉郎中郑固碑云:‘君大男孟子有杨乌之才。’文士传汉桓驎答客诗云:‘伊彼杨乌,命世称贤。’客示桓驎诗,亦云:‘杨乌九龄。’此岂作叹词解乎?”按:自来说法言者,皆以“童乌”连文,乌是童名。质甫尽废诸书,妄为穿凿,不足置辩也。御览五百五十六引新论云:“杨子云为郎,居长安,素贫,比岁亡其两男,哀痛之,皆持归葬于蜀,以此困乏。雄(严氏可均云:“当作子云,御览变其词耳。”)察达圣道,明于死生,宜不下季札。然而慕怨死子,不能以义割恩,自令多费,而至困贫。”按:子云为郎,在成帝元延二年,时年四十三。新论云“比岁亡其两男”,则童乌之卒,盖元延三、四年间事。九龄与玄,可谓智百常童。育而不苗,甚于夫人之为恸;持归葬蜀,以成人之道待之,亦情之不容已。而谓“不能以义割恩,自令多费”,斯鄙夫之见也。注“仲尼悼颜渊苗而不秀”。按:论语“苗而不秀者”章,皇疏云:“又为叹颜渊为譬也。”翟氏灏四书考异云:“牟融理惑论云:‘颜渊有不幸短命之记,苗而不秀之喻。’祢衡颜子碑云:‘亚圣德蹈高踪,秀不实,振芳风。’李轨法言注云:‘仲尼悼颜渊苗而不秀,子云伤童乌育而不苗。’文心雕龙云:‘苗而不秀,千古斯恸。’皆以此为惜颜子。而世说新语谓:‘王戎之子万子,有大成之风,苗而不秀。’梁书:‘徐勉因子悱卒,为客喻云:秀而不实,尼父为之叹息。’亦借颜子以言其短折之可惜。自汉迄齐、梁,相沿如此,当时必自有依据。”注“颜渊弱冠而与仲尼言易”。按:颜子与孔子言易,经典无文。惟北堂书钞百三十七引韩诗外传云:“孔子使子贡,为其不来,孔子占之,遇鼎。谓弟子曰:‘占之遇鼎。’皆言无足而不来。颜回掩口而笑。孔子曰:‘回也,何哂乎?’曰:‘回谓赐必来。’孔子曰:‘何如也?’回对曰:‘乘舟而来矣。’赐果至矣。”亦见艺文类聚七十一引冲波传。此注所云,疑即指此。其云弱冠者,列子力命云:“颜渊之才不出众人之下,而寿十八。”淮南子精神云:“颜渊夭死。”高注云:“颜渊十八而卒。孔子曰:‘回不幸短命死矣!’故曰夭也。”是周、汉间传说有解颜子短命为年止十八者,故后汉书郎顗传云:“昔颜子十八,天下归仁。”弘范盖亦用其说,故以为童乌九龄之比。

    或曰:“玄何为?”曰:“为仁义。”曰:“孰不为仁?孰不为义?”曰:“勿杂也而已矣。”〔注〕纯则巧伪息,杂则奸邪兴。〔疏〕“玄何为”者,司马云:“为,于伪切,言为何事而作。”“为仁义”者,按:自序云:“拟之以道德、仁义、礼知。”此独云仁义者,备言之则曰道德、仁义、礼知,约言之则曰仁义,仁义足以该道德、礼知也。系辞云:“是以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玄推自然以明人事,故约其指于仁义也。玄莹云:“故质干在乎自然,华藻在乎人事。人事也,具可损益。与夫一,一所以摹始而测深也;三,三所以尽终而极崇也;二,二所以参事而要中也,人道象焉。务其事而不务其辞,多其变而不多其文也。”“孰不为仁?孰不为义”者,吴云:“贤者立言,无不为仁义,何必玄?”“勿杂也而已矣”者,前文云“惟圣人为不杂”,此云“忽杂也而已矣”,然则子云之于玄,固以睎圣之事自任也。陆绩述玄云:“雄受气纯和,韬真含道,通敏叡达,钩深致远,建立玄经,与圣人同趣。虽周公繇大易,孔子修春秋,不能是过。论其所述,终年不能尽其美。考之古今,宜曰圣人。”可以为知言矣。注“杂则奸邪兴”。按:世德堂本“兴”作“生”。

    或问“经之艰易”。曰:“存亡。”或人不谕。曰:“其人存则易,亡则艰。延陵季子之于乐也,其庶矣乎!如乐弛,虽札末如之何矣。如周之礼乐庶事之备也,每可以为不难矣。如秦之礼乐庶事之不备也,每可以为难矣。”〔疏〕“或问经之艰易”者,问群经之中孰为难治,孰为易治也。“曰存亡”者,经有存有亡,全存者,易、诗、春秋是也;亡过半者,书、礼是也;全亡者,乐是也。“其人存则易,亡则艰”,司马云:“‘人’当作‘文’,字之误也。秦火之余,六经残缺,虽圣贤治之亦未易悉通。”俞云:“今以下文证之,颇以温公之说为然。下文曰:‘延陵季子之于乐也,其庶矣乎!如乐弛,虽札末如之何矣。’夫人如延陵季子,而乐弛则无如何,是所重者在于文,不在其人也。下文又曰:‘如周之礼乐庶事之备也,每可以为不难矣。如秦之礼乐庶事之不备也,每可以为难矣。’是难不难由于备不备,益足见经之艰易存乎文矣。”按:司马、俞说是也。上文“存亡”,即指经之存亡。谓经之难易,视其书之完阙何如耳。义本自憭,而或人不谕,故释之曰:“其文存则易,亡则艰。”其文者,经文也。若云“其人”,则上文漫云存亡,绝无主名,孰能知其所指?法言虽简奥,亦安有故作廋辞如此者?且其人云者,谓作经之人耶?谓说经之人耶?经师代有,求则得之,存亡之云,于义无当。若夫作者之圣,长往不返,必遇其人而后可言治经,将终古无此事,何以云“在则人,亡则书,其统一也”耶?盖“文”之驳形似“人”,校书者习知中庸“其人存,则其政举;其人亡,则其政息”,遂臆改为“人”字耳。陆士衡演连珠:“问道存乎其人。”李注引法言:“或问经难易。曰:其人存则易,亡则难。”士衡所谓存乎其人,不必用法言语。而据李注,则唐初所行法言,此“文”字已作“人”,其误为已久矣。“延陵季子之于乐也,其庶矣乎”者,史记吴太伯世家云:“季札封于延陵,故号曰延陵季子。”汉书地理志会稽郡有毗陵,注云:“季札所居。”颜注云:“旧延陵,汉改之。”越绝书吴地传云:“毗陵,故为延陵,吴季子所居。”又云:“毗陵上湖中冢者,延陵季子冢也,去县七十里。”江氏永春秋地理考实云:“晋置延陵县,宋熙宁中省为镇,在镇江府丹徒县南三十里。”按:延陵季子亦称延州来季子,见左传襄公篇,彼孔疏云:“盖并食二邑,故连言之。”则州来或后所益封。他书多止称延陵季子。季子请观于周乐事,详左传襄公二十九年。“如乐弛,虽札末如之何矣”者,说文:“弛,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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