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信宫词-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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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又咯咯地笑起来:“陛下,你的好舅舅就要把臣妾往死里逼了,你倒跑过来做说客?王凤难道是为汉家宗室打算吗?他是为王家作打算。王凤怕我父亲凌越在他之上,欲除我父亲而后快。你还不帮我?你说话呀!你说话呀!”
刘骜看着许皇后那张粉白的脸,她的下巴好像忽然尖了起来。他的喉咙里涌起一种深深的绝望,又黑,又甜。他没有回应。他坐在榻上,眼睛放在许?的脸上,却又不看她,眼神是虚空的、缥缈的。
忽然间,大殿里就寂静下来了。许?也发现,刘骜已经不想跟她说话了。她有一点点胆怯。但又想,不相干的,我真的生气了,是他不对。
沉寂一番之后,刘骜开口了:“朕本以为你读史书、明礼义,能以大局为重,没想到你如此狭隘。劝你父亲引退是权宜之计,朕如果不作让步,说不定下一步众大臣就会上书废后了。你还不知利害,不肯收敛,难道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许?沉下脸来,不咸不淡地说:“你身为皇帝,连自己的皇后都保护不了,什么主张都不敢拿,只知被大臣挟制。随你的便吧。”看到刘骜被气得发抖的脸,她似乎觉得火候还不够,又添了一把柴,“陛下无话可说了吧?臣妾今天很累,那就恭送陛下。”
刘骜冷笑一声。是你非要把事情逼到无法挽回的,不能怨我。他抬起腿就往外走。
没过几天,刘骜派人到平恩侯府给许嘉颁诏,赐黄金二百斤,声称将军家重身尊,不宜操劳职务冗事,而以特进侯位列朝中。看起来是施恩,实际上,就是把许嘉的大司马车骑将车之职一道解除,朝政委任大司马大将军王凤执掌。
就这样,即位才一年多,王凤就全面掌握了政权;而且,王家子弟不仅担任了卿大夫、侍中等要职,连地方的州郡太守、刺史都是王家任用的人。对于刘骜来说,这太残忍了。王家的势力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有阅历有能力的时候,像楔子一样打进了他的政治生活,再要拔出来,就难了。
然而,这未必不是他自己造成的。他差不多是一边抱怨着,后悔着,一边亲手签署了各式各样的许可。
经过这次风波,许?的心都灰了。在椒房里,她就一个人噙着眼泪蜷在被窝里。谁都不让进来。她不要安慰,也不想再听刘骜解释了。许氏一门才封了三位侯爵,气势不能与王家相比,现在连父亲在朝中都只剩一个虚衔了。以后怎么办?刘骜为什么宁愿听他舅舅的话也不肯听我的?我在他心目中还重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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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第一部:许后(9)
有时候,情话是不能挽回一切的,许?受够了。她从前总讥笑那些妃子整天争风吃醋,她曾经一针见血地对刘骜说过:“那些女人都是因为得不到皇帝的心,才想博点实利作为弥补。”她看不起那些失败者,她在精神上是高贵的,她只要皇帝的心。可现在许?发现,金银珠宝和功名利禄虽然不能证明爱情,可若是连这些都不肯给,那一定能证明没有爱情了。
此刻,对刘骜的恨涌上心头。她想掐住他,扼紧他,不让他呼吸。这样就清静了,听不见他讥诮的话,也看不到他不耐烦的神色。想着想着,她无声地笑了,眼泪却一直滑下来,滚落到耳朵里,又热又痒。
可是,半个月过去,刘骜没有踏进椒房,而以前,这样的情况从没有超过三天。许?神色如常,但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天比一天脚软了,心虚了。她可以去找刘骜,可是,她不能。是他辜负了她,是他欠了她的,她不能主动迈出这一步。许?最担心的是刘骜要放弃她了。这个想法悬浮在她内心,行踪不定,她不敢抓住它,不敢认真去想,怕自己害怕。
这几年,许?任性野蛮,每次跟刘骜吵架,她的话永远是又尖又狠,攒足了全身的力气,专挑他最脆弱的地方刺。如果语言也能变成一把匕首的话,她的话刺过去,句句都会插入他的心口,没至刀柄。每次,这样的场面都会把宫女们吓得半死。你以为她就不怕吗?可是,她无法掩饰自己的情绪,无法自控。幸好,刘骜还是那么喜欢她,每次没过多久,这对怨偶总会相对垂泪,然后和好如初。大家也都习惯了。
然而,这次似乎来得更严重些。许?没有哭没有闹,她开始有了恐慌。她觉得大家都在暗地里笑话她失宠了。以前许?压根不会考虑这样的问题,但这十余天,这两个字却时不时会浮出来。太可怕了。她简直不能想象,那些从来未曾被宠爱过的女人是怎么活下来的,因为在刘骜不再理会她的那些短短的时日里,她竟然痛苦不堪,焦心如焚,烧得她嘴唇干裂,眼泪汪汪。她整夜整夜地哭泣,一个人埋在被子里,是那样的紧张。
许?觉得自己就快挺不住了,快要向他屈服了。可这个时候,刘骜来了。当许?带着两位宫女从偏殿出来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人,正是刘骜。她没有收住自己的脚步,还在想要不要施礼;但是刘骜大跨步走了过来,在她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之前,一把环抱住了她,把她埋进自己的怀里。
就在刚才,许?还在咬着牙,想着再也不要理他了,再也不能原谅他了。可现在,她立下的咒愿哆哆嗦嗦地坍塌了。她在刘骜怀里不停地哭,她受了天大的苦,有人来安慰她了,她更要把她的委屈像山洪倾泻一样,肆意横流。不不,不是委屈,是壮烈。许?把头埋在刘骜的肩膀前,把所有的眼泪鼻涕全都涂抹在他的衣服上,还一个劲地往里钻,像是在寻找一个可以安放她的入口。
看哪,他还在爱我,他那么爱我;我说过的,他还是爱我的!
刘骜也在哭,他紧紧地搂着许?,搓揉着她的头发,不知拿自己怎么办才好。两人都在喃喃地耳边倾诉着,安慰着,都听不清对方的嘟囔,也不知道自己要说的是什么。
我们又在一起了。你再也不生气了?不生气了。不再像疯狗一样乱咬人了?不敢了。你再也不抛下我一个人了?这些天我好害怕,好害怕。你为什么不来找我呢,我一直在等你。我也一直在等你……
他们在对方的身体里感觉到了自己的体温,就像一床被子那么暖和可靠。啊,我们是多么幸福!幸福!
06
在石渠阁里,班媞意外地遇见了许皇后。那时,班媞已在这个藏书阁里度过了整整一个秋冬。
班媞习惯地坐在她的位置上,郭宝儿陪在旁边。面前就是那高抵屋梁的巨大书架,一格一格的竹简安安静静地码着。内官每天都会来这里打扫,定期清点,她常在这里耽迷于那些由竹简建立起来婉嫕优美的世界当中。班媞本来不是一个诗意的人,但这种寂静和荒无人烟的感觉,常常让她感觉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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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第一部:许后(10)
这时,外面传来了黄门的通报。皇后驾到。
许?仅带着两名宫女,款款地过来了。班媞行过礼,站在一边,低下头说:“臣妾不知皇后殿下驾到,有失迎迓。”
许?拖着紫绫缕花的裙裾,走近班媞,忽然把右手伸过来,拉了一下班媞的手。这种温和与谦逊,班媞太意外了,手闪了一下,便顺势接过皇后的手。不料皇后只是蜻蜓点水一般拉了一下,一边又把手从班媞那里抽回来。
“班少使,听说你常常来这里看书?”许?一边问,一边侧过身,就用那只右手轻抚过一排排的书简,眼神轻飘飘地扫了班媞一眼。
“回殿下,是的。”班媞谦卑地回答着,心里却还在猜度刚才许皇后的那一下抚摸。班媞耿耿于怀,她觉得被许?那只手轻薄调戏了。
“那你对这里的典籍一定很熟悉,请帮我找找京房《易》吧。我的中宫学事史什么都不懂,还说找不到。”许?说。
“刚巧臣妾看过此书,此书收在第十二排架子的第一格顶层。女史不知也不足为奇,殿下请勿深责。”
“哦?原来你也学《易》呀。”
“不敢。我不过是略略读了一读。《易》在我汉朝是显学,光是京房《易》就有好几种。据臣妾所知,石渠阁所藏的就有《孟氏京房》十一篇、《灾异孟氏京房》六十六篇、五鹿充宗《略说》三篇、《京氏段嘉》十二篇。”班媞一时技痒,忍不住卖弄了一下。
刚说完,她就有点后怕了。两个年轻女人话都说得客客气气,可是那些语言,就像两只手似的,抖抖索索地摸索着对方,寻找着软肋伺机下手。班媞后悔自己不该太炫耀了。
许?脸上有点挂不住了。可她马上就驱散了自己的尴尬,又拉起班媞的手,亲亲热热地说:“皇帝说你是宫中最有学问的,现在看来不假。”
班媞赶紧说:“皇帝过誉了,臣妾只不过粗通文墨;皇后的才学,臣妾也很仰慕,常常希望能向殿下请教,只是地位低微,实在不敢。”
班媞嗅到空气中似乎硝烟弥漫。太不寻常了。像许?那么喜欢排场、大肆铺张的人,经常开着一长串皇后仪仗招摇过市的,这次一反行事风格低调起来,必定有什么深意。班媞留意到,许?腹部微微隆起,正好验证了宫中早已通报过皇后怀孕的消息。这难免让班媞奇怪:她既尊为皇后,得皇帝专宠,又已怀种子,何必对一位品佚低微、不曾受宠的少使假以颜色?
不过,这次班媞见识了皇后,倒不那么害怕了。从许?外露出那种轻微的敌意和警惕中,就知道这个人直来直往,眼里藏不住东西。班媞感觉,皇后虽然骄躁,对她并无恶意,否则就不必老老实实地和她磨嘴皮子了。
随从把许?要找的书呈上,她令宫女收好,回过身对班媞说:“班少使,以后有空,不妨到椒房来请安吧,我也想找个人说说话。”说完,没有再看班媞一眼,便走出石渠阁,起辇回椒房。
班媞站在那里,说不出是喜是忧。不过很显然,许?摒弃闲人,跑来石渠阁,就是专程来找她,专门来刺探她的。班媞回想一下,自己入宫一年有余,刘骜不过仅召幸过一次,另外在众女官进宣时,在大殿里留下她问过几句跟学问书本有关的话,仅此而已。比她能讨刘骜欢心的宫人比比皆是。再说了,她的家族在朝中也谈不上有多大权势,无论皇后是出于嫉恨还是出于结纳,大概都不会轮到自己。班媞越想越迷惑。
本来,在宫中班媞的生活很少与别人出现交集的。按她的性格,她对谁都客客气气,既不远又不近。她已经习惯这种平平淡淡,波澜不兴的状态。但这次,许皇后的出现,不知会意味什么。
班媞的猜测没有错,许?来石渠阁,确实是为了见一见她,打量一下班媞何许人也。
许?一向认为自己很了解刘骜,他是一个典雅多情而内心敏感的人。没错,有时刘骜会悄悄召幸其他妃嫔宫女,为此许?也没跟他少闹过。但那些美貌的女子,刘骜都是随随便便一点封赏,很快就丢开手了。这么多年了,刘骜和许?的感情已积淀下来,两人又都喜欢研读义理史书,互相品藻论学,她与他是同类,别人不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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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第一部:许后(11)
是许?,率先觉察到有人穿插了进来,在她与皇帝之间。这些蛛丝马迹是逐格浮现的,它们不成片段,没有前因后果,但许?的嗅觉像触手一般,一把抓住了这些碎片。
有时很难理喻女人的直觉从何而来,肇因可能仅仅是一句话。那时,刘骜与许?手牵着手,身后跟着小黄门,捧着竹简,穿梭在宫苑亭林中,他们各自拈取了自己最喜欢的篇章聊了起来。就在这个时候,刘骜心念一动,脱口而出:“她最喜欢的是《德象》和《女师》。”许?一惊:“她?谁是她?”刘骜说:“班少使。她是宫中的才女。没想到她襟怀阔大,有泠然之风。”说的时候,许?看见他轻轻地叹了叹,她立即闻出来了:那不是叹气,而是一种骄傲而自得的感噫。什么叫“她”?这是一种默认,通常是默契,是不言而喻,是无可替代。有时,这种信号微弱得连心动的人自己都来不及察觉出来。
等等。许?马上在脑海里搜索关于这位下等嫔妃的印象。她记起来,刘骜也曾提到就《诗经》请教过一位姓班的女官,许?那时并不以为意。班少使是谁?没有,她对这个女子没有什么印象。当时,十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