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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赵宋王朝:烽戎底定(第二部)-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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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大王。”钱惟浚拱手答道。“所有迹象都表明,赵光义虽然频繁地调兵遣将,但兵力都压在契丹、北汉一线,甚至连江南能吏樊若水都已调任京东。金明池修毕之后,臣听说大将潘美也要北调,只是还不清楚他要到哪里驻军。”说到这里,钱惟浚又补充一句:“宋朝将领们都在议论如何备兵北伐之事,只有赵光义不止一次地说他开凿金明池是为了训练水军,以备南方屯兵作战之需,可是宋朝的水军总领李汉琼却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往北方,金明池里只留下一个叫姚桦哥的女将军日夜操练,不知其真正用意何在,还请大王自行斟酌。”
  钱俶暗自思忖,又望望身边几个大臣:
  “列位爱卿如何看待当前的时局?”
  吏部侍郎胡毅早想说话了,钱俶话音刚落,便开口言道:
  “臣以为从赵匡胤到赵光义,其作战意图一脉相承,主战场都在北面一线。大王不妨勤修江防,以备不虞,万一宋朝毁盟攻我,我国完全可以责以大义,劝其退兵。宋朝皇帝即使想对我动武,也须找出充分的理由吧?退一步说,万一赵光义利令智昏,还有漳泉节度使陈洪进可以助我,吴越与漳泉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国一旦有难,他能坐视不管吗?”
  “快别提那个陈洪进了!”钱惟浚当即加以反驳。“儿臣在汴京时,听说陈洪进早已派了使者绕道到了汴京,频频给赵光义献媚,信誓旦旦地说什么惟大宋天子马首所向,这话是什么意思?分明是说只要宋朝对我开战,他陈洪进可以替宋朝冲锋陷阵!”
  钱俶朝钱惟浚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扯远,对于陈洪进,他心中早已有数。陈洪进是个什么人呢?话还要从数年之前说起。此人祖籍在淮南的临淮,唐末大乱时,他老子逃到了福建泉州仙游县枫亭镇。陈洪进成人之后,不甘于田家寂寞,在闽王留从效部下当了名军校,由于作战勇猛,一路升为漳泉节度留后,后来索性废了留从效的少子自立为王。当时正值赵匡胤东征西伐,哪能顾上这个海隅小王?只给了他一个功臣号,让他听从江南李煜的部署。数年后李煜战败归国,由于陈洪进对宋朝一味恭顺,赵匡胤把他留下,没去动他,大概是想用他的力量来牵制吴越钱俶。陈洪进很明白自己的处境,一方面口口声声与钱俶同生死共患难,另一方面又给宋朝大献殷勤。钱俶是个头脑非常清醒的人,他根本不相信陈洪进的话,对他也不甚热情。这样的关系虽然微妙,但钱俶不觉得有什么威胁。如今宋朝新皇帝即位,他猜想陈洪进一定会背着他给赵光义递话,钱惟浚说的这番话是他意料之中的,也用不着费心去考虑,由他去吧。
  刑部侍郎刘见钱俶不语,也极言道:
  “臣以为胡侍郎所言极是。自从赵匡胤建立宋朝以来,对荆南、湖南许诺甚多,可真到这些小国入了宋,谁还敢再提那些优容的条件?古人不是说过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杀你,你就是一条活蹦乱跳的鱼,一刀砍下去,顿时身首异处,五鼎以烹。国家不在大小,在于人心齐与不齐。当年周文王以百里小国夺取天下,不就靠的人心所向吗?”
   。。

第六回 徐铉一日迎两客(6)
见钱俶点头,刘心中得意,崔仁冀却憋不住了,前行说道:
  “大王,依臣之见,宋朝对我国的礼遇只是一种策略,容臣细加分析:赵匡胤攻荆南是借了湖南周氏求援的东风,一旦荆南兵不血刃被他拿下,周氏便失去了辅车相依之势,落得个唇亡齿寒,自然难逃灭国的厄运。###西蜀则是孟昶的失策,他千不该万不该和北汉建什么联盟。攻打南汉时先借南唐一把刀,攻打南唐时又借我吴越一把刀。如今江南只剩下吴越和漳泉,如果我国不降,赵光义肯定会借陈洪进这把刀将我灭掉,这样一来,南方十国就被宋朝一刀一刀地割完了!”
  钱俶听得不耐烦,打断崔仁冀的话:“崔学士所言不得要领,还是直说吧!”
  崔仁冀长话短说:“臣以为吴越欲不被人割死,还是做条活鱼为好。”
  “崔大人想做条什么样的活鱼?”胡毅听得不对劲,冷冷问道:“莫非是要投降?”
  刘紧接着一腔鄙夷地说道:“臣记得《庄子》里有个涸辙之鲋的典故,读过书的人都知道。若是按照崔大人的意思,到宋朝的车辙里求点雨水苟延性命,莫说是鲋鱼,就是百尺长鲸,怕也活不了几天的。吴越国虽然褊小,但大王仁爱,民心安宁,千里水乡,物产丰富,就这样拱手送给北方强虏,崔大人就不怕负卖国之谤吗?”
  崔仁冀笑了两声,不紧不慢地说道:“刘侍郎这类慷慨激昂的大言臣听得太多了,三国两晋且不必言,就拿近事来说,荆南高氏、湖南周氏、岭南刘、金陵李煜,哪个王朝军府里没有唱这种调子的?到最后真正能保全苍生不受屠戮的,还是我等看似怯懦之人。刘侍郎也不必拿卖国之谤来吓唬在下,似乎不成功必要成仁才算君子。《周易》里早就说过‘刚柔相济’,当刚则刚,当柔则柔,才是真君子,才恰恰免受后人之谤!”
  钱俶是个出言谨慎的人,直到几位臣僚争论得面红耳赤,他才击了击案子,说道:
  “各位爱卿先请回去吧,容本王再细细定夺。”
  起身之际,又补上一句:“崔学士,随本王到南厅领命。”
  所谓“南厅领命”,乃是一句官话,意思是有王命要学士们起草。这在大朝里叫做秉承圣命,翰林学士承旨干的就是这份差事,因为钱俶的小国只称王而不称帝,所以圣旨只能叫王命,翰林承旨也只能叫学士领命了。
  实际上钱俶并没有什么王命可宣,他之所以要把崔仁冀唤到南厅谨密之处,是因为方才认真听了崔仁冀的话,感到他的话与自己的想法甚为合拍,想让崔仁冀再仔细谈谈。
  “你敢在朝堂之上口吐狂言,开罪众臣,不怕本王杀你的头吗?”钱俶刚刚坐定,便说了这么一句。
  崔仁冀心中惊了一下,据他长期的观察,他认为钱俶并不主张像刘、李煜那样与宋朝抗到最后。当然,倘若有一分奈何,他也不愿轻言投降。他长期处在这种矛盾心态中,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难道他今天倾向于胡毅、刘之流了?又不像,因为钱惟浚并没有真正给他带来赵光义想继续优容吴越的信息。
  “大王切勿嫌臣言语啰嗦,容臣多讲几句。我吴越虽说居于富饶之区,毕竟地狭民稠,这几年来,为了应付给宋朝的贡品,大王所征的田赋已经相当于武肃王时的三倍了,山林川泽之税,更比从前多了五六倍。”崔仁冀一心想劝服钱俶,所以换了个角度从内困说起,以打消钱俶赖以残喘的侥幸之心。他所说的那个武肃王,就是吴越开国的第一代君主钱镠。“大王想一想,假如吴越没有北方强国的威慑,何以搜刮如此之多的民脂民膏,呈献给永无餍足的异邦?大王每年至少要有三四次朝贡,每次都是金银无算,这还不说,近十几年来,单瓜子金就送出了整整二十坛!一面是金银粮米像流水一般地散出去,一面却是富庶之国野有饿殍,与其如此,何不把两浙民众交给赵光义,再有饿殍,那就是他的失德,与大王毫无关系了!大王再细想想:如今百姓胥怨都集中在大王一人身上,北方强国怨吴越不即归服,仇恨也都集中在大王一人身上,大王两头不落好,何必为几个敢言战的臣子当筹码,用一腔仁爱之心成全几个大臣的万世清名?倘若有朝一日兵连祸结,百姓罹殃,他们恨的还是大王啊!臣今日如此奏禀,也早做好了死的准备,大王不会以为臣真的怕死吧?”
  的确,胡毅、刘等人一味坚持不降,大都是从军事上来考虑,没有谁讲到国内百姓的重困,或许这些事在他们看来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崔仁冀的话很有道理呀!李煜凭着长江天险,刘凭着五岭群山,都没能抵挡住赵匡胤的金戈铁马,我吴越想偏安于一隅,凭什么?就凭几个胡毅的豪言壮语吗?
  然而他也并非没有顾虑。这十几年来被宋朝降服的诸王中,命运虽然各有不同,但都不可能与他们原来的景况同日而语。孟昶、刘、李煜自不必说,就是高继冲、周保权,还有孟玄喆等,不过守一方州而已,所谓封公封侯,不过徒有虚名罢了。自己投到汴京,又能得到何种对待呢?也去做一任知州通判?甘心吗?到那时不甘心又能如何?这大概就是胡毅、刘等人抓住他的心理要害之处吧!这大概又是被崔仁冀所忽略之处吧!如果天意昭昭,自己命里就是一个知州的下场,那再抗也只能走向毁灭。在毁灭与生存之间,还需要更多的选择吗?想到这里,他决定派崔仁冀立即再去一趟汴京,否则就晚了。他不能听从胡毅等人的强辩,但暂时也不想惊动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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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赵德昭举酒陈情(1)
人心实在是难以琢磨,自从芭蕉公主在徐铉府上耍了一通疯魔之后,竟然把徐铉的心搅得无法安宁。徐铉绝不是个贪恋女色的人,他原来的夫人称得上是贤淑女子,不论徐铉怎么发脾气,她总能低眉顺眼,从不顶撞怄气,可惜好人不长命,不幸病死在南昌。从那之后国势日蹙,江山尚且摇摇不保,他哪里还顾得上私家之事?就这样三拖两不拖,孤身一人生活了整整五年。其间也不是没人提及婚姻之事,但他对此毫无兴趣,久而久之,别人都把他当成个怪人,也就不再理会他了。在徐铉看来,女人都是差不多的一种东西,就是周娥皇、周飞琼,也不过是比别人聪慧些艳丽些,其他还能有什么不同?这位芭蕉公主就不一样了,她身上的那股野性,那种肆无忌惮的惟我独尊,那种敢怒敢言甚至根本不懂得何为性命的疯狂,那种藐视礼教权贵,藐视一切世俗的狂妄大胆,是徐铉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以至于根本不可能想像出世上还会有这种人。亲历了与她的近距离接触,他那颗几乎干瘪了的心像陡然间被灌满了活水。也许她身上的一切,在别人看来都是应该诅咒的,但徐铉所感受到的,竟然是一种伟大和神秘。她可能是个绝无仅有的魔鬼,同时又是一个令人神往的奇特女子。这些天来,每当他心猿意马不自觉地想到这个女人时
  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却与人的理性相去万里,这一天他刚从翰林院里回来,一杯茶工夫,老仆又报:
  “老爷,张夫人又求见了,让不让她进来?”
  “谁?”徐铉简直不能相信这是真的,那惊异的眼神把老仆吓了一跳。
  “老爷,老奴就说大人不在府上?”
  “这,这不好!”徐铉说着已经站起了身。“你去问问她有什么事?如果没有大事,就说我忙于王事呢。”话虽这么说,可徐铉恨不得一眼就见到这位撩动他凡心的芭蕉公主。
  老仆还没走到门口,芭蕉公主已经进了门,大大咧咧地说:“徐大人,还记得我上回临走的时候对你说的话吗?我可是说话算数的,不像那些假斯文的家伙!”
  “夫人,有何事?”徐铉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什么情绪?他说不清,只觉得心头一阵阵地沸涌。
  芭蕉公主一边往厅内走,一边瞪着跟在她身后的老仆,斥道:“走开!”好像她就是这里的主人。老仆被她骂得摸不着头脑,只得溜身退到厅外把门关紧。
  “徐大人,我今天又来找你诉苦了,你必须好好听着,不许走神!”芭蕉夫人不等徐铉应答,便指着自己的左额说,“看见了吗?张洎那个贼囚徒硬是拽着我往墙上撞,头都快被他撞碎了!”
  徐铉瞥眼看了看,见她额上有点青晕,全然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
  芭蕉公主又捋起袖子,将纤纤的玉臂伸到徐铉眼前:“看见了吗?这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张洎的杰作!这该死的家伙,居然敢打我!哼,我这辈子还只挨过他一个人的打。早知道如此,当初就该让刘把他扔进鳄鱼池里,让鳄鱼把他撕成肉条儿,那样子看上去一定很开心!”好像张洎真的被鳄鱼吃了,说到痛快处,竟格格地笑出声来。
  “张大人为什么要打夫人呢?”徐铉不知道该说什么,胡乱问了一句,其实他心里明白得很:一定是芭蕉公主把她到自己这里来的事情添油加醋,张洎才会发这么大的怒。
  果然不出徐铉所料,芭蕉公主又是一阵开怀大笑,笑够了,才朝徐铉诡谲地挤了挤眼,说道:
  “张洎那贼囚吃醋了!”
  “哎呀,夫人,你可把徐某坑害得不浅啊,徐某一点也没有做对不起张大人的事。你!”徐铉急得直搓手。他这副窘态,又逗得芭蕉公主忍俊不禁。
  “张洎巴不得早一天甩掉我,我刚才说他吃醋,是逗你玩呢!不过徐大人,我觉得你太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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