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妃传-第1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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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先上了药再说。”僧格岱钦没抬头,只顾摆拿着竹板搅和着那看上去黏糊糊,黑黢黢的草药,他抓过她的手时,小猴儿压根儿没挣扎。
到不是别的,而是小猴儿不傻不蠢,甭说她如今手脚自由了,就算老天再给她四个胳膊腿儿,她全都使出吃奶的劲儿,也不可能比划过眼前的大块头。
以卵击石的事儿,那是傻逼干的,更何况如今她肚子里还有个小崽子,哪里经得起拼命的把式?
于是,小猴儿也由着他把那些屎一样的药涂在她的手上。
还别说,虽不觉疼痛,可那药在手上却是凉凉的,很舒服。
他的动作很轻,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笨拙,尤其是涂到那带血带脓的地儿,那剜药的竹板比划了好几次才为难的贴了上去。
小猴儿不是傻子,即便他不抬头,也知道这厮八成又是那副表情。
小猴儿更不是呆子,僧格岱钦屡次救她出鬼门关,如果只用儿女私情来解释,纯属放屁。
她石猴子脸上没花儿,她可没自恋到这份儿上。
她石猴子命再硬,也不可能一次次都是老天帮忙。
且不说那推她入水的人不可能蠢到不瞧见她咽气儿就走,就说那么背的地儿,他僧格岱钦能赶巧给她捞出来,事后又那么痛快的从守卫并不少的果府给她带出来,那绝对不可能是眼前这人一人之力能做到的事儿。
猛然间,小猴儿只觉得,有些事儿,说不通。
“怎么,有话要问我?”僧格岱钦把布条系了一个结儿后,抬头迎上小猴儿打量的眼。
小猴儿耸肩笑笑,“呵,尼了真逗,我问你你就会说?”可不,他要说早说了,何必弄这些做好事不留名的弯弯肠子?
僧格岱钦并未作答,只是干干的笑笑,算是默认了她的话,而后他从腰上摘下了那把蒙古剔,又递给了她。
他淡淡的道:“现在就你和我,你要骂就骂吧。”
小猴儿拔刀瞧瞧,挑起了眉眼儿:“嗬,介年头新鲜,找吃喝找娘们儿的见多了,介还他妈有找骂的?”
嗯?
僧格岱钦似是有些意外,他一抬头,却见小猴儿扬扬那包的粽子似的手,竟颇为轻松的道了声——
“谢了。”
谢了?
不得不说,僧格岱钦当真怔楞了好半晌,毕竟他以为他们这辈子也回不去从前了。
“怎么着,让人给点穴了?”小猴儿没心的逗着哏儿,这不逗还好,一逗僧格岱钦更摸不着脉了。
他这会儿真想劈开她的脑袋,好好瞧瞧,这丫头脑袋里面装的都是些什么?
却见此时小猴儿扳起了腿儿,撸起了裤管儿,露出一节白花花的小藕腿儿,接着扯了一根儿才刚包扎没用完的布条儿,把匕首一圈圈儿缠在了小腿儿上固定好,又落了裤管儿。
待抬起头后,却见僧格岱钦一张阎王面是又黑,又红,而某些方面少根儿筋的小猴儿压根儿不知道,那红从哪儿来。
“那个,我能走么?”懒得再说废话,她只挑关键的问。
“不能。”僧格岱钦也没转弯。
小猴儿扫了他一眼,并没问为什么,只问:“如果我非要走呢?”
僧格岱钦淡淡地说:“谷子姑娘现在被照顾的很好。”
得,明白了!
小猴儿忽然拍拍僧格岱钦结实的肩膀头子,笑的是不冷不热。
“僧格岱钦,我道是真没冤枉了你,你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
有了以上对白,接下来的日子,小猴儿也是摆正了自己的位置。
那就是,哪管她待遇再好,也逃不过被软禁的事实,虽说如今手脚全都恢复了自由,可没用,一句谷子在他手上,恁是她脚下生风,也迈不得那院子半步。
当然,更让人瞧不明白的,是小猴儿。
就说唯一准出入那院子的尧武,便不只一次纳闷儿过,诶,你说,这寻常人莫名其妙给关了起来,就是不哭不闹,也得是愁云满面啊,可这七福晋,甭说什么哭闹,就是愁丝儿都在脸上抽不出来一条儿。
她这每天是该吃吃,该喝喝,该逗哏儿的逗哏儿,该睡觉的睡觉,若不是他知道如今外头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的在全城寻她,整个京城都因为她的失踪而惶惶不安的话,他时常觉得,她不过是把这儿当作别院,最近来小住上几日。
当然,尧武自是不知道自家鲜少行差踏错的王爷,为什么会把七福晋这烫手山芋软禁在院子里,可他知道,打从七福晋住这儿这段日子起,自家王爷脸上惯常的笑,又回来了,甚至他还直接把日日都要念经的佛堂搬到了这院子的厢房,除却必要的事儿,他几乎全天都在这小小的院子里待着,尽管,两个人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
朝云升,晚霞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过去,转眼,院子里的柳树冒了绿尖儿。
天气骤暖,日头挂房头。
褪去了棉衣后的小猴儿,躺在两棵槐树中挂着的吊床上头,双手抱头的摇啊摇,嘴里还颇为惬意的哼哼着她唯一会的小曲儿——数来宝[旧时上门讨饭的唱词]。
因为是仰躺,僧格岱钦才进院子,离老远就能看见她隆起的肚子,果然时光容易把人抛,不知不觉,她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了。
“王爷。”尧武打千儿,僧格岱钦笑着摆摆手,他便知趣的退了下去。
“春寒料峭,怎么穿这么少?”僧格岱钦说话间,已经摘下自个儿的披风给小猴儿盖了上去。
小猴儿也没矫情,道是自在的扯扯那披风盖好自个儿的肚子,也不瞧僧格岱钦,只管又把双手垫在脑袋底下,扬着因有些发肿而显得肉嘟嘟的小脸儿,看着树尖儿的新绿,道:“我说你管天管地还管着人拉屎放屁?”
呵,僧格岱钦笑笑,也不说话,只靠在树干上,自然的伸手抓着麻绳编织的吊床,稍稍使劲儿一拉一松,那吊床便来回摇的幅度大了些。
春风拂面,小猴儿惬意的摇着,一个正眼也不瞧他,接下来,就像是这两个月的每一天一样,这俩人,谁也不说话,自个儿琢磨自个儿的。
而还是跟每一天一样,先开口的永远是僧格岱钦。
“岱区呢?怎么没见着它?”
小猴儿没搭理他,只抽出一只手,用手指圈了个圈儿放在嘴边,仰脸儿轻轻一吹,一声响亮的口哨响起,这时只听仰头的树尖儿‘刷’‘刷’‘刷’的几声,僧格岱钦闻声一抬头,接着一个黑影闪过,他想避却已经来不及了。
哈哈哈!
瞧见僧格岱钦那张阎王面被那半个苹果砸的红通通的,小猴儿笑的乐不可支,这时却见树上窜下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扯着一小根儿柳条,灵巧的跳在僧格岱钦脑袋上,一屁股坐下,像是王一般的边搔着脑袋,边朝自个儿的主人呲牙讨巧。
哈哈哈!
小猴儿笑的是小脸儿通红,她从屁股底下摸出一个梨子,在僧格岱钦伸手把它打掉之前,‘岱区’便灵巧的朝自个儿主人手里的梨子蹦了过去,二话不说拿着就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你俩可真是物以类聚。”僧格岱钦弄着给抓的有些狼狈的辫子,无奈的说着。
没错儿,‘岱区’也是一只猴儿,而且是只真猴儿。
就在小猴儿的蒙眼布都给摘了的第二天,僧格岱钦甚至连那唯一伺候的丫头都给撤了下去,整个院子,只剩他与尧武出入,那些日子,虽说小猴儿是也不作,也不闹,可只是那么瞧着她挺着个肚子,形单影只的样儿,僧格岱钦到底是不落忍。
于是,第二天下了早朝后,他便从集市上带回了这只几个月大的猴儿。
才带回来的时候,跟他待遇一样,小猴儿是瞧也不瞧,她本来就是个心硬的人,什么小孩儿,小动物的压根儿也戳不着她的软。
可这猴儿有一点当真像她,那就是,绝对让人忽视不了,只待上不过一天,它便完全不外道的把这儿当成了自个儿的家,是上蹿下跳,拿啥吃啥,吱吱吱叫的让人烦的要死。
就算小猴儿一百个懒得搭理它,可也受不得它这么闹哄,于是在这猴儿第一次占山为王的连盘端走她的鸡爪时,小猴儿终于火大的把他逮着,找了根儿绳子就给绑到了树上,接着去隔壁佛堂点了根儿香,只要它朝她呲牙,她就燎它的毛,再呲,还燎,直到最后那猴子满身多处冒烟,满面惊惧的盯着眼前的恐怖女人,小猴儿才放了她。
至此,那猴子便服了她,只要小猴儿一个斜眼儿,它就吓的呆若木鸡,连驯都不用驯,便万般乖巧。
而当晚僧格岱钦回来时,瞧见那个老老实实待在小猴儿脚边啃她吃剩的骨头的猴子,都是一个怔楞,可接下来,听见小猴儿喊它的名字,简直让他哭笑不得。
她竟然叫它僧格带蛆。
他想,她该是恨透了他吧,可不,用这种手段将她留在这里,她怎么能不恨他?
可你要非说她恨他,可以她的脾气却实不曾闹过一次,也没问过他一句外面如今是什么情况,甚至她明知道隔着几道墙便是睿王府,她都没用过任何手段往那个院子传过消息。
僧格岱钦弄不懂她,或者说他根本也不想弄懂,因为这样朝夕相处的时光,对他来说,是彻头彻尾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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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回来太晚了,字有点少,遂:明天也更。
第廿七回 沉默是金闷炉沸 难得糊涂内波澜
词曰:枕上诗书闲处好,门前风景雨来佳,终日向人多酝籍,木犀花。
这老天有杆秤,反是总要讲究个平衡,它若抽冷子拿走你一样儿东西,莫急,总会转个弯弯还你一些什么。
正如,老天暂时拿走了小猴儿的自由与热闹,却无形之中还她一分清静与闲暇,而在这样闲出屁的时光里,小猴儿的诗书却实有了质的飞跃。
当然,作诗这么高雅的事儿论不着她,可这些日子,她却实识了好多字,随着她的身子越发笨拙,渐渐的,一日当中,她唯一的闲暇,也只剩写字了。
尤其在每晚僧格岱钦在佛堂念经,那木鱼咚咚咚敲的人烦得要死的时候,若不静下心来写字,小猴儿真不保证自己不会拔出刀来,去扎死他那只木鱼。
当然,读书不是速成法,写字就更不是,所以小猴儿的字儿,依然很丑。
曾经有一次,她才写了一张七扭八歪的‘福’字,不过是去尿个尿的功夫,那字不知道怎么就到了僧格带蛆手上,许是那上头的徽墨味道幽香,这谗畜生以为是什么能吃的东西,便拿着三窜两窜的窜上了树,可咔嗤咔嚓当着煎饼似的嚼了满嘴的纸,想是实在味道恶心,又一股脑的给那张字丢了,可就是那么巧,这纸一坠地,一股小风儿一吹,那‘福’字就糊在才进了院子的僧格岱钦脸上。
彼时他抓过那纸张一瞧,噗——
“这字可真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带区写的。”僧格岱钦实话实说。
小猴儿不着边儿的脸一红,翻了个白眼儿,没搭理他。
可正所谓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这僧格岱钦才嘲笑完小猴儿,当晚,整个院子的‘乱扑腾大盗’僧格带蛆又从他的佛堂的香案上顺出来另一样东西。
当僧格带蛆又一次发现那玩意儿不能吃后,再次兴趣缺缺的随手丢到了小猴儿的炕上,待小猴儿喝了一碗安胎药上床后,瞧见那一个装订粗糙,封皮都卷了边儿的破书,她随手拿起来翻翻——
噗!
还他妈有脸笑话她字丑,哈,他僧格岱钦这也没好哪里去,完全老蟑给爬的,大小不一,方正不齐,真她妈是野鸡笑话鸭子不会飞,自己也扑棱不了三尺高。
小猴儿权当看笑话似的翻着那手札,看着上头数十篇写的乌央乌央,密密麻麻的人名儿,当她瞧见那最后一页上头写着‘毛头’二字,她猜这手札十之有八是些亡故的将士名儿,估摸僧格岱钦每天晚上铛铛铛的,也是给这些亡魂超度。
小猴儿不是一竿子打翻一艘船的人,她虽不觉得僧格岱钦是什么好人,可她也却实承认他是个好将领,不然他的那些兵谁也不是脑子有泡,把他视为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