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妃传-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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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马因剧痛而猛地止步扬蹄,整个身子几乎立了起来,疯了似的要甩掉身上的负重,恁是小猴儿紧攥着那把扎进去的刀,整个娇小的身子却仍是被甩的凌乱!
而那紧随而上的两个刺客,忽的为眼前突然的一幕而怔楞片刻,只听其中一人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愣着干什么!动手!”
却见二人纷纷举起了弓弩,瞄准了石猴子,然相继两箭射出,却因为马的过于疯狂,丝毫没有射中!
“驾!”
但听其中一个刺客懊恼的啐了一声,甩动缰绳,索性来到那疯马近的不能再近之处,再次举起手中的弓弩,却怎知——
咻——
啊!
一记箭矢闷闷的入肉声伴随着一声惨叫混着嘶鸣的马声响起,而后只见那从马上坠地的刺客,捂着滋滋窜血的眼眶,惨叫不已,满地打滚了一会儿,竟抽搐的生生疼昏了过去!
而那原本被马疯狂甩动的娇小女子,竟紧紧揪着缰绳,利落的翻身上了那刺客的马,随手在身上擦了那粘着白色浆液和血渍的短刀,而后利落的扎近自己的左肩,像是那肉完全不是自己的一般,生生把那扎的不浅的箭矢挖了出来。
那剜肉的声音如此清晰,三棱的倒刺箭头拔出来时,勾带出几块碎肉,溅出一股子血,瞬间浸湿了那娇小的半身,而她却连哼都没哼一声,只冷笑的看着那另一个惊骇不已的刺客。
“来啊,到你了。”小猴儿随手丢掉那箭矢,扯扯瞬间发白的嘴唇,不痛不痒似的说。
疯子!
疯子!
这七福晋跟本就是个疯子!
便是那刺客手中握有弓弩,便是他随手一勾就能射杀到眼前步步朝他逼近的女人,可他的手却不停使唤的猛抖,尽管他卯足了精神终是射出了几个连发,可就是那失神的片刻,却被小猴儿抓住了机会,箭矢迎面而来时,小猴儿忽的跳马,在那刺客慌乱的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她竟已利落的打了个滚,翻到他的马下,抄着手中的蒙古剔,一把朝他的马前蹄一刀削下去!
嘶——
又是一声马惨嚎,但见那马蹄早已筋肉外翻,而那丝毫没有准备的刺客仰面重重的甩在了地上,坠地时,砸起了一阵尘土。
那刺客闷哼一声,只觉一股热血自胸腔翻涌,嘴角渗出一股子腥甜,他本能的伸手去抓身侧的刀,然手才攥紧之时,还未抽刀,便觉手剜猛的断筋般的吃痛,他疼的叫出声来,瞪大了眼睛!
然,接下来的一幕,绝对是他人生中经历的最为恐怖的一幕!
他竟眼睁睁的看着眼前脸色惨白的像鬼似的女人,万般利落的生生挑断了他所有的手脚筋。
月色下,接连的剧痛让他的眼眶泛泪,有那么一瞬,他甚至觉得自己瞧见了地狱的罗刹。
到最后,他竟痛的只剩下了颤抖不已的哼声,双眼充血的看着那个居高临下的女人,只一瞬,他便咽了口唾沫,视死如归的把舌头伸了出来。
“别傻了,没人告诉你,咬舌头不能马上就死么?”轻轻的女声从上飘下,彼时那粘着血渍的冰凉尖刀已经贴在了他的眼皮之上。
“你死之前,我有足够的时间挖了你的眼睛,削了鼻子,割掉你的耳朵,嘴唇,你会流很多血,那个很疼,很疼,可你不会死,你会慢慢感受我一片片削了你的肉……”小猴儿的话就像这夜风一样的轻,随着她每说一处,那冰凉的刀尖就随她到每一处,滑到他因断筋而抽搐不已的手时,小猴儿把刀尖比在他的拇指指甲周边绕着圈圈,她漫不经心喃喃:“我见过生生剥掉指甲的,只是我还没试过……”
“七福晋,奴才无心杀你,求求你,给奴才个痛快吧!”那刺客的眼中崩出的泪已经取代了惊惧,他绝对不怀疑眼前看似娇小的女子会真的那样做。
“痛快?”小猴儿轻笑,手中的刀尖仍在他的指尖周围徘徊,最后定在指甲缝中间扎了进去,一声惨叫溢出来,血呲的钻了出来,那刺客被着钻心的疼痛激的全身颤抖。
小猴儿冷漠的看着这一切,她只冷冷的问,“是谁?”
“七福晋,杀了奴才吧——啊!”又一声惨叫,那指甲缝的刀又钻进了一分!
“谁?”
“七福晋,奴才不敢——啊!”
“说。”
“七福晋饶命!啊!——是……”
拇指指甲撬下来之前,小猴儿拔出了刀,利落的抹了他的脖子,彼时起身时,因他说的那个名字而踉跄了几步。
或许她早该猜到是他,只是她一直不想去往那边想罢了。
可不?
除了那人,还有谁会让延珏闷闷替她吃下一箭后,而一声不吭的瞒下呢?
除了那人,还有谁能在如今这种场合宛若无人之境的明目张胆的派人杀她呢?!
是的,只有那个至高无上权利的人。
小猴儿捂着肩膀仍在渗血的伤口,只觉眼皮越发沉重,她大喘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天上那银饼子的月亮,呆呆的看了好半晌,过往种种走马灯似的过脑。
夜风袭来,轻而易举吹的人里外的透亮。
半晌,她竟不觉失笑。
……
那三匹或伤或惊的马早已不知跑向何方,而那另一个被她扎了眼睛疼昏过去的刺客也不知何时没了影子,待小猴儿回身过来之时,四下只剩她自己。
从小她不只一次听阿玛说过,草原上作战最大的好处,便是入侵者无法轻易辨别方位和地形,因为草原实在是太大了,大的空旷无边,一望无际,放眼望去,处处一样。
每次听到这话儿的时候,她总会拍拍胸脯,嘲笑那些人的愚蠢,而后自吹自擂一番:“我是草原上长大的,我可绝对不会迷路!”
豪言壮语犹在耳,然到了今时今日,当小猴儿走啊,走啊,走了不知道多远后,眼前仍是一片一模一样的空荡草原后,她才觉得儿时的自己牛皮吹大了。
是的,她迷路了。
小猴儿不知自己何时摊在了草地上,那白日里蓄满了雨水的草地,冰凉彻骨,激的她里外精神,她吃力的抬起了眼神,只觉得天上的月亮又离自己近了几分。
她想要抬手去触碰那银色的大饼,可几次三番她竟都没有抬动自个儿的手。
她知道自己的血在汩汩的往出流,可她丝毫不觉疼痛,她呆呆的看着那月亮,缓缓的眨着眼。
想着回去后全然颠覆的一切,有那么一刻,她开始没出息的希望,自己就这么死了也不错。
可她知道,她的命这般硬,哪有这么容易舒坦的去死?
可不?老天甚至连昏迷的机会都不给她。
就在她无力至放挺的闭上眼睛之前,伴随着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眼前的晃过的一个健硕人影几乎飞速的遮住了她眼前的全部月光。
被一阵带着急喘的蛮力打横抱起时,小猴儿无力的只剩气音,仍然玩笑的道:“呵,邪了,介你都能找着我,咱俩还真不是一般的有缘份。”
“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僧格岱钦的声音混着灼热而急促的声音如数撒在小猴儿脸上,他看着眼前脸色惨白的丫头,眼里的心疼和终于安定下来的焦急毫不掩饰。
她的身子真轻,轻的他一只手就能轻而易举的托住她,顺着月光照射的方向,僧格岱钦席地坐在湿而冰凉的草地上,小心翼翼的把她架在双腿上,一只手揽着她的肩膀,蹙眉飞快的审视她全身,最后停留在她早已染红半个身子的肩头患处。
“只伤这一处?”
“嗯。”小猴儿有气无力的应着。
“冒犯了。”僧格岱钦闷闷的只说了一句,便伸手去解小猴儿的领口盘花扣儿。
他的声音一如往日沉稳,可粗厚的手却一直在抖,不过三颗扣子,他竟解了好久,直到汗直直滴到小猴儿一直盯着他看的眼睛里。
小猴儿眨眨眼,笑着说:“我都不紧张,你紧张嘛?”
“……”他不是紧张,是心疼。
当然,僧格岱钦没有说,而是在翻开小猴儿的三层衣领,看着那远比他想象中要瘦削的白皙肩头上,生生戳着一个血窟窿,那伤处的边缘被倒刺勾的翻着皮和内里的血肉,看上去,好不狰狞。
僧格岱钦咽了口唾沫,喉结咕噜的涌动一下,他从怀里拿出个小瓷瓶,用嘴咬掉塞子后,他把搂住小猴儿的那只手,弯过来放到她的唇边,声音有些紧绷。
“觉得疼,就咬住我。”
“你介皮糙肉厚的,有嘛可咬的。”小猴儿无力的嗤笑一声,他哪里知道,她跟本不知道疼。
僧格岱钦戎马半生,他见过无数次的伤亡病患,也亲手处理过数不清的伤口,可没有一次如现在这次这般紧张,随着那金疮药每倒在那伤患一点,就好像那伤是在他身上一般,他竟觉得刺痛无比。
便是眼前那脸白的毫无血色的丫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可他依然轻的不能再轻,不过一处箭伤,他竟弄了有一刻钟之久。
当他扯下内袍的一角,包好那伤处后,他小心翼翼的给她穿回了衣裳,细上了最后一个扣子的时候,一直盯着他,并没有开口说话的小猴儿忽然开口道。
“你怎么不问我,伤是怎么来的?”
僧格岱钦手一僵,还未开口,小猴儿接着笑道,“难为你自个儿跑出来找我,还带着介么好的伤药。”
“……”僧格岱钦的眼神避开她,叹了口气,又要说什么,然而再度被小猴儿深呼的一口气拦截了。
“诶,我说你信缘份么?”小猴儿忽的幽幽的问道。
沉着了片刻,僧格岱钦呼了一口气,再度转过来,对上小猴儿无比清灵的眼睛。
他点点头,“我信。”
小猴儿却笑笑,“我不信。”
四目相对,宁静了许久,到底是僧格岱钦的眼神先挪开了,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他怕看清楚那里头无比丑陋的自己。
僧格岱钦早就知道以她的聪明,这一天不会太久的,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天,他竟想隐藏起这个自己都瞧不起的自己。
他不怕世人都知道他曾经犯下的错,他甚至想过无数遍,总有一天他要把那些讲给她听,以求得她的宽恕或是惩罚,可真的到了这一刻,他却不想在她面前开口。
僧格岱钦承认,他怕了。
也许,长生天听见了他的祈祷。
这个压抑多年的秘密,终究是比他想象中晚来了几天,可这换来他片刻安余的代价,却是他更不想的。
当僧格岱钦觉得被她压着的那条腿,被什么汩汩涌来的东西,浸的一片**,那粘热的触感和腥臭的味道,忽的换回他的理智,他赶忙伸手去摸,而月光下,那刺眼的满手猩红和怀里的小猴儿越来越拧劲的眉头,让他几乎马上反应过来,“忍着点儿!挺住了!别睡!”僧格岱钦大吼一声,二话不说抱起那冷汗直流,咬着下唇的小猴儿,翻身上马。
……
生命中有很多东西悄悄的来过,又悄无声息的走了。
在你还来不及在乎的时候,他就已经不见了。
当一年以后,小猴儿几乎耗尽半条命生下福祉的时候,她抱着粉雕玉镯的儿子,听他第一声啼哭的时候,她在他的脸上看见了自己一颗颗砸下的晶莹。
直到那一刻,她才意识到,这个曾经来去匆匆的东西,是这样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而在当下,这对她来说,真的不过是一滩来去匆匆的血块,又或者说,连血块,她都幸运的没机会看到。
小猴儿再度吃力的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已经换成了热烘烘的行营软塌,她从没有觉得身子会像现在这般像一滩烂泥,甚至她用尽全身力气,到头来不过是勾了一勾手指。
然,转瞬她就觉得自己的手被用力的握住了,便是她没有更多的力气转过头去看,她也知道这个冰凉而修长的手,是他的。
只是他的手心,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湿呼呼的。
“……”小猴儿想要开口叫他,问他的手怎么流了这么多汗?然力气用尽到张嘴的一刻,除了干哑的气声,她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