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 剑 奇 情 录-第2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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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若风想起前一次到白沙帮劝和时，还被贺人龙推拒，可如今竟这么容易……人心啊！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十四章 伯仁之死
五月中旬，建康城发现一场巨变。王蹲以“清君侧、诛刘廆”为名发动叛乱，率大军攻入建康。元帝遭软禁，刘廆败投石金。王蹲自为丞相、都督中外诸军事、录尚书事，任亲信于朝野。
建康城破之际，王蹈亲赴狱中放出刘若风。城内混乱，刘若风一家仍寄住于王蹈府上。
三日后，王蹈来找刘若风。刘若风见王蹈面容戚然、隐有悲色，知他必有忧心之事，便问：“蹈兄何故忧虑？难道王蹲还会危害到蹈兄你吗？”
王蹈摇头：“他王蹲再悖逆，还不至于加害于我。”
“那么，蹈兄究竟为何事烦忧？”
王蹈默然半晌，终于向刘若风吐露：“风兄！王蹲要处决周伯仁！”
刘若风微感意外。他与周伯仁有数面之缘，交往虽不深，但知道周伯仁与王蹈一向交好，其操守声望也浮于一时。刘若风猜测道：“蹈兄是要我搭救周伯仁吗？”
“风兄，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作啊！伯仁是我朋友，是我敬重的人，也是朝廷重臣，应该想法救他；可是，他……他却没把我王蹈当朋友看哪！”
刘若风不解：“蹈兄为何这样说？”
王蹈微微摇头：“当初，王蹲刚刚举兵反叛时，刘廆要求皇上灭咱们王氏满门。我听到消息，就率亲族到宫门向皇请罪。碰到周伯仁入宫，我托他向皇上求情，谁知他连看也不看我一眼！等到他出宫门时，不但不和我说话，还大呼‘今年要杀光这些贼奴！’。风兄，他如此对我，你说我该如何对他？”
刘若风中出王蹈对周伯仁有怨恨之意，自己不知就里，也不好妄下断论，只得说：“蹈兄不必为此事作难，小弟愿往刑场面见周伯仁，把前因查清。如果他果然是负义不堪之辈，则任他赴刑；如果事有曲折，他是忠直之士，小弟就用非常手段将他救下。蹈兄以为如何？”
王蹈不住点头，似是卸下了心中一块大石。
刑场在石头城的北门外。刘若风赶到这里时，见周伯仁口中流血，一直流到脚下；而周伯仁颜色不改、顾盼自若。
刘若风向围观者询问。有人告诉刘若风，周伯仁是因为一路呼骂王蹲而被士兵刺伤其口。刘若风暗生敬意。他发现监斩官是方伯亭，便施展出内外功夫，穿过士兵们的防线，来到方伯亭跟前。
方伯亭认出了刘若风，大惊失色，硬着头皮问：“你、你来干什么？”
刘若风微笑着道：“方将军不必惊慌。我来这里，主要是陪周大人喝酒，为他送行，你知道，周大人是嗜酒如命。方将军，请为我准备一坛酒、两只碗。”
方伯亭慌不迪地答应，让军士即刻去取。
刘若风又对方伯亭道：“方将军，我名义曾为你的兄长，咱们也算是有缘，所以有句话要对你说。”
方伯亭十分恭谨地道：“请大……大侠明言。”
“王蹲这个人，凶残暴虐，不得人心，成不了气候。将军跟着他，不会有美好前程。望你好自为之！”
方伯亭垂首躬腰，不敢言语。
刘若风提着酒坛、酒碗，走近周伯仁身旁。方伯亭喝令刽子手退后。
刘若风倒满两碗酒，递一碗到周伯仁面前，道：“周大人，刘若风特来为你壮行！素闻大人有豪饮之名，今天，在下陪你喝个痛快！”
谁知这周伯仁竟不领情，冷声道：“哼！刘若风，我曾害过你，你可知道？当初，刘廆向皇上进言，说有两个人对朝廷形成大危害，一个是王蹲，一个便是你刘若风！王蹲拥兵自重，兵权太大；你是万人难敌，名声太大。你们都是朝廷的心腹祸患。周某对此深有同感，上书皇上，捕你入狱。所以，你应该恨我，不必如此！”
刘若风道：“虚名误人！朝廷之中，忌惮我刘若风这点虚名的，何止周大人一人？不过，大人是为朝廷着眼，而非出于私怨，在下何必记恨于大人？相反，大人的慷慨豪气，实在堪称士中之侠，令在下敬佩！”
周伯仁注视刘若风片刻，叹道：“唉！兰草因幽香而受摧残，玉石因贞洁而被毁坏；物质忌讳的是坚定芳香，人世间所嫉妒的是明节与高洁！刘若风，要你来送我，我值了！好，干！”抖索着接双手接过酒碗，仰首而尽。烈酒刺痛了周伯仁口中伤处，痛得他淌出了眼泪。
两人连饮三大碗，周伯仁泪珠和汗珠一起滚落，却大呼：“痛快！痛快！”
此时，刘若风发话：“周大人，王蹈王大人有一些疑惑，特让在下向周大人请教。”
周伯仁一楞，继而淡然一笑，道：“王丞相？他一定是让你问那件事，这说明他还在为那件事而恨我周伯仁。由他去恨吧，周某是将死之人，不想再说什么！”
刘若风却偏要追问：“周大人，王蹈托你向皇上求情，你对他为何是那般冷淡的态度？你究竟有没有在皇上面前为他讲过好话？”
周伯仁并不回答，只道：“刘若风，你我只管痛饮，其他的一概莫提，以免扫了咱们兴致！”
周伯仁虽不愿说，然刘若风却用通心诀查出了实情。两人将一大坛酒灌下肚中。刘若风胸中如有火烧，他用内力把酒劲压住。周伯仁亦微有醉意。
方伯亭见酒已喝完，过来悄声对刘若风说：“刘大侠，时辰已经过了，请大侠暂且回避吧。”
刘若风道：“方将军别急，容我再和周大人说风句话。”
方伯亭无奈，退过一旁。
刘若风放低声音，对周伯仁道：“周大人是国之栋梁，在下不忍见大人就此屈死！在下这就救大人脱险，留得有用之身，将来报效国家。”
不料，周伯仁竟大声斥道：“刘若风，你不要坏我名节！我备位大臣，朝廷丧败，难道可以草间求活，或者象刘廆那样，外逃投奔胡越么？如果要逃，我早就逃了，何须等到现在？刘若风，你的武功虽然神乎其技，可是你千万别把自己当救世主，我告诉你，我从来都认为你是朝廷的一大祸害，现在仍持同样的看法！你快走吧，我周某的死活与你完全无关，只望你今后不要再作危害朝廷的事情！”
刘若风见周伯仁言辞激烈，宁愿赴死也不愿苟存，心中对他有几分敬重，也有几分喟叹：“眼下所谓忠臣良士，重的是名与节，眼界也不过如此啊！”
刘若风对周伯仁拜了两拜，黯然退出。
回府见到王蹈，刘若风将自己用通心诀探得的情况说与王蹈：“蹈兄，你误会了周大人。当日，周大人面见皇上，力陈你对皇上的忠诚，极力营救你们王氏家族。后来，周大人还曾上书为你辨解。”
王蹈一听，神色大变，急道：“风兄为何不将伯仁救下？”
刘若风摇头叹息：“唉，周大人情愿为国赴难，坚决不让我救他。我也不便违背他的意愿，坏他名节啊！”
王蹈怔了半晌，忽然冲出屋去。
傍晚，刘若风看见王蹈泪流满面地回到府中。王蹈神色惨然，十分悲哀地对刘若风道：“风兄！我在中书的档案中发现了伯仁为救我而上的表章，是我误会了他！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幽冥之中，我负此良友啊！”
刘若风不解地问：“蹈兄，你为什么说伯仁是因你而死？杀他的又不是你，是王蹲哪！”
王蹈更加悲痛，哽了好一会儿，才道出此事原委：“风兄，你不知道。三日前，王蹲曾经把我找去，对我说：‘周伯仁深浮人望，应该位登三公，这是没问题的吧？’我因怀恨伯仁，没有答话。他又问：‘如果不是三公，就应该是尚书令、仆射吧？’我仍没答话。最后他说：‘如若不然，那就应该杀死他了！’我还是没答话。风兄！都是因为我误会伯仁，怀恨在心，才没有帮他啊！是我害了他！都是我害了他啊！“
原来这件事当中还有这些隐曲，刘若风了解后，禁不住心底生寒。
王蹈见刘若风面色暗淡，忙道：“风兄，我对伯仁如此不义，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了？你是不是不愿再当我王蹈是你朋友了？”
刘若风道：“朋友，就是知心，要信任。但是，世间之人，哪里能够达到真正知心的境界啊！我是在感慨，人难知心。蹈兄，周大人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作为朋友，周大人所作的事情，他应该让你适时了解，就不致让你生出误会来。蹈兄放心，我深知你的为人，我刘若风仍是你的朋友。”
为周伯仁事件，王蹈痛悔不已，大病月余。
第四十五章 追寻
一年半后。
山阴县城。寒冬。白雪纷飞，覆盖大地。
刘若风身披一件紫色大氅，头发、衣服上洒满晶滢雪花。一双大眼，深沉、忧郁。
他站在林县丞家院门外。院内，空空荡荡，积雪盈尺，没有一个人。
他希望见到林蓉儿。在他内心深处，对林蓉儿怀着深深的愧疚。
他觉得，林蓉儿是他最最对不住的一个人，一个女人。
找邻里打听，邻里也不知林县丞一家去向。动荡年月，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她一家可能已迁居江南；可能已死于战乱；林蓉儿可能已嫁人生子，可能……
山阴县城如今为赵军所据，虽然盗匪未能再成大势，但街面冷清，大半房屋人去楼空，只有那寻欢去处飘红院，依然是红火景象。
这一年半，刘若风踏遍江南塞北、东海西垂，寻觅妹妹踪迹。为提高效率，他没带儿子同行，儿子在盐帮总坛，也让妻子司马烟芸留在那里照顾儿子。盐帮帮主田贞风也嘱令其帮众留意相关信息。
有时，他一天要跑几百里地，不放过任何一丁点线索。他始终坚信，只要肯下功夫，一定能找着妹妹，带她到父母坟前，告慰二老。
他到二老坟前去过。他和司马烟芸在坟前植的两行柏树，已长到六尺来高；野草也有三尺，一派荒凉。他没有拔除野草。人，最终都是要归于自然的。
他到过百花谷。百花谷现在是梅儿在主事，一切仍袭用前两代定下的规矩。与外面乱世相比，这里倒还算一方安静的地方。兰儿个头猛窜，已到刘若风下巴处了；模样水灵聪慧。刘若风暗为百花谷主和紫夫人欣慰。
他到过青城山、到过成都。他让厉雄捐出钱物给青城；青城招来不少新道士，刚刚十四岁的法明（莫荣盼）担当起观主重任。
他到过栎山。原魔神教总坛所在，如今成了一小股山匪聚啸之所。
他到过罗陵。罗陵，那个他曾经播种理想的地方，现在是一座空城，没人来争夺它，连野狗都不见一条，只有成群的老鼠出没。
他到过湖州（竹青曾对他透露，说赤阳狗所率少年训练营在湖州）、江阳、巴西、绵州、汉中、渭城、左国、洛阳……到过仙鹤峰、大龙山……到过川边雪山、北海之滨……
旧地重走，睹物思人；物是人非，徒增伤感。
然而，上天并不眷顾他，他至今没有找到妹妹若水。他就象逐日的夸父，在追寻着一个永远达不到的目标。
他想起周伯仁在就死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你不是救世主！”这句话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底。不错，连自己亲妹妹都救不了，何谈救世？纵使他神功通天，他又能够为世人做出多少？也许他救得了一人，但救不了万人；也许他救得了万人，但救不了万万人！
人心难测。他能够测查人心，但他测查出来后，又怎样？他无法改变人心！
世人都是欲望的奴隶，为无止境的欲望所驱使；世人都需要天火焚烧，才能获得新生。但那天火，从哪里来？
墨门中人可称有志之士，但是，他们的志向，并非刘若风的理想。
晋廷朝政仍由王蹲一手把持，司马锐软禁石头城，王蹈赋闲。即便王蹈能够复出主政，刘若风也不愿再跻身庙堂；因为他发觉他与王蹈虽是朋友，但歧见多多，很难算作是同路人……
刘若风独自走在雪地上，雪地上留下浅浅的一串脚印。飞雪茫茫，他的心也一片茫茫。
他该做什么？
（全书完）
作者题外话：三载炼剑，今朝出炉。
弹剑试问，利耶钝耶？
此书完本，诚求书评，三言两语，已感情意，长篇宏论，更铭五内！。 最好的txt下载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