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仙踪-第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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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依稀听见风吹过悬崖;瀑布轰鸣着漱洗青苔;听见露珠滑落荷叶;朝霞在粼粼的湖波里洇开;听见花瓣在月色里簌簌颤动;白鹤欢鸣着越过云海;听见清幽辽远的琴声;似有若无;从极远处的天边传来。
他呼吸一窒;想起了那双拂扫琴弦的纤美莹白的手;想起猎猎鼓舞的红衣;和那张冷艳如霜雪的容颜。然后又想起了燃烧的莲花阁;璀璨如流星的剑阵;想起了迸炸的高塔;悲鸣撞地的“八歧大蛇”;和从那手中飞旋冲来的“紫龙剑”……心猛地一紧;突然感到一阵椎心彻骨的剧痛;“啊”地大叫一声;睁开眼来。
光芒刺眼;他躺在一张长长的木桌上;上方悬满了炽白的灯笼;四周围着一圈明亮的铜镜;人影晃动。见他突然坐起身来;众人无不失声惊呼;举着铜镜慌不迭地朝外退去。
“圣……圣……圣上”一个头戴鹿皮帽的矮胖蛇人老头右手握着狭长的尖刀;右手捏着血淋淋的肝脏;面如土色地瞪着他;浑身颤抖;吓得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巫鹿?”他头昏目眩;恍惚了片刻;才想起这人是谁。
再环顾周围;左边站着一个娇小秀丽的紫衣少女;咬着唇;又是惊喜又是忧急地凝视着他;泪光滢然。她旁边是一个脸上涂着紫纹的蛇人大汉;和三个长得极为相似的蛇人少女。赫然正是王允真、蛇族的赤离火长老;与赤珠三姐妹。
许宣又惊又喜;既然又是一凛;这些人不是葬身于天漏山喷爆的熔岩里了么?难道……难道自己已经死了?正在阴曹地府里和他们的鬼魂相聚?念头未已;突然又觉胸腹里一阵绞痛。低头望去;更是寒毛尽乍;大叫一声;险些从木桌上滚落在地。
他的胸腹被剖裂开来;露出血淋淋的内脏与白森森的肋骨;可惜清晰地看见心脏在胸廓里急剧搏动;右侧胸廓内空空荡荡;肝脏与肺都已被挖走;甚至能一眼瞧见沾满了血污的胃囊……瞧来恐怖欲呕;难以言表。
忽听一个熟悉的沙哑声音哈哈笑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小子;你又不是第一次换肝肺了;这般矫情作甚?巫鹿;别理他;把肝填入后;再植入新肺;按我说的一步步缝合……赤长老;按住他的手脚;别让他乱动你们几个小妮子;给他再灌些‘麻药水;;让他踏踏实实睡上一觉。”
许宣一愣;循声望去;右侧石壁旁坐着一个蓬头乱发的俊秀男子;两袖空空荡荡;果然正是与他亦敌亦有的魔帝林灵素顿时恍然大悟;敢情这魔头正在指导巫鹿用“百纳之术”为自己更换脏腑。
巫鹿战战兢兢地将肝脏塞入他的胸廓;手指一捏;疼得他浑身汗水全都冒了出来;嘶声大叫。
巫鹿吓得结结巴巴地连呼“圣上恕罪”;他心里却是如释重负;一阵激动狂喜。既然疼痛如此真实;就说明自己未死;而眼前的这些人也都是活生生的真人了
但他们究竟如何从熔岩里幸存下来;又如何从青帝、王文卿的手中;将自己救到了这里?疑窦丛丛;接连涌入脑海。然而那剧烈的疼痛让他呼吸如窒;眼前一片昏黑;无力思考。
昏昏沉沉中;只觉得王允真温柔的声音一遍遍地在他耳边低声抚慰;似乎将什么温热的药水灌入了他的喉中。渐渐感觉不到疼痛了;整个人又仿佛慢慢飘了起来;悬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然后;他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见自己走在于裂的荒原上;天红如血;地火喷涌;全身仿佛也在冒着火。父亲和真姨娘笑吟吟地站在前方;向他招手。他又惊又喜;叫喊着趔趄奔去;喉咙却火烧火燎;发不出声音;每踩一步;都如同踏在虚软的棉花里。
波光摇荡;父亲、真姨娘突然消失了。他茫然地站在云端;滚滚的云层翻腾如怒海;亮起一道接一道的闪电。脚下一空;他蓦地急坠而下;随着暴雨、冰雹冲向莽莽林海。
他噼噼啪啪地坠入层层叠叠的森林;绿色的藤蔓、树枝就像无数鬼怪的手;抓着他;拉扯着他;抽打着他;仿佛穿入他的身体;透出毛孔;长出无数嫩绿色的细芽。
接着;眼前那无边无际的绿色又忽然消失了;变成了无边无际的冰雪。他蜷在漫天风雪里;冻得簌簌发抖。白色的太阳冷冷地悬在头顶;依稀看见有个白衣女子站在身边;悲喜交织地凝视着他。
白姐姐他心中一颤;奋力坐起身;想要拉住她;她却嫣然一笑;变成了小青;随着狂风化散无形。
天蓝如海;急速旋转;他发觉自己坐在冰峰悬崖的边沿;摇摇欲坠。冰峰忽然迸裂了;他随着滚滚雪浪急速冲落。
下方是喷薄的熔岩;姹紫嫣红;一道道交错飞舞;艳丽得就像除夕怒放的烟火。一个红衣女子在风中猎猎飞舞;双眸痴痴地凝视着他。
转眼之间;红衣女子的脸又变成了真姨娘;而他又蓦然变成了六岁时的自己;坐在热气蒸腾的药桶里;钦羡地凝望着窗外五彩缤纷的烟花。真姨娘微笑凝视着他;用浸满药汤的热毛巾;温柔地擦拭着他的背脊。
他视线一阵模糊;热泪夺眶;紧紧地抓住那滑腻的手;放在自己的嘴边。那微凉滑腻的肌肤;洇着咸涩的泪水;在他唇齿间泛开甜蜜而酸楚的滋味。
他的心里一阵抽搐似的剧痛;难以呼吸。多么想如儿时那样躺在她的腿上;将头埋在她的腰际;呼吸那温暖而芬芳的气息呵。她带着笑的爱怜横溢的目光;温软的手掌;垂落的缭乱发丝……恍如昨日。
就在他紧紧地攥住真姨娘滑腻的柔荑;想要像从前那样亲吻她的掌心时;她忽然将手抽了出去……他心中一颤;大叫道:“小妈小妈”猛地睁开双眼;泪水滂沱涌出。
刚一起身;胸腹顿时一阵撕裂似的剧痛;疼得他汗水直涌;险些重又晕厥
周围石壁嶙峋;几盏微弱的油灯忽明忽暗。他大汗淋漓;裸着上身坐在一张铺着厚厚于草的石床上;急剧地呼吸着;胸腹处裹着厚厚的白布;洇出嫣红的鲜血。
“圣上;你……”王允真站在左侧;手中捏着一块热气蒸腾的羊毛方巾;手腕被他紧紧攥住;进又不是;退又不是;又羞又急;连耳根全都红透了。被火光辉映;更是娇艳如霞。
许宣一愣;明白方才那一切不过是在梦中。定是自己迷迷糊糊中;握住她的手;将她误当作了真姨娘了。
他松开手;窘迫地朝她笑了笑。待要说些解嘲的话;突然想起梦里父亲与真姨娘的笑颜;想起今生或许永无相见之期;强抑了许久的愧疚悲伤登时如山洪爆发;泪水模糊了视线。
“圣上”王允真惊讶地凝视着他;双颊晕红更甚;妙目中的慌乱、羞怯却被温柔取代了;用那生涩的汴梁官话犹疑着问道;“你……你梦见自己的妈妈了?”
听见她轻柔关切的话语;许宣更是悲从心来;哽咽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想要回答;胸喉却一阵窒息似的绞痛;说不出半个字句。
王允真新近丧母;戚戚有感;见他抹着眼泪;脆弱得就像一个彷徨无依的孩子;心中更是刺疼如扎;一时间竟忘了他是伏羲转世;忍不住举起羊毛巾;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许宣一把攥住她的手;紧紧抵在自己唇边;她猛吃一惊;想要抽离;却使不出力气;眼见他紧闭双眼;泪水扑簌簌地掉落在她的手背上;心中一颤;激起了从未有过的温柔母性;五指轻轻收拢;握住他的手;千言万语堵在喉间;却不知该如何抚慰。
忽听有人颤声叫道:“圣上圣上醒啦”右前方甬道外火光晃动;几道人影朝此处快速移来。
两人猛地醒过神;王允真慌不迭地抽出手;端起盛满热水的木桶;朝后“叮叮当当”地退了几步。
许宣一愣;这才发现她的手腕、脚踝上均铐着青黑的混金锁链;难怪刚才攥住她手时;感觉有些冰凉坚硬的异物。
又惊又奇;还不等询问;白乾天、赤离火、巫鹿等人已举着火把走入石室。凝神一看;心下更觉不妙。赤离火、巫鹿的手脚上也都铐了混金铁链;衣裳破烂;污渍斑斑。白乾天与几个蛇人卫士却一身白衣;手脚自如。
巫鹿见他无恙;如释重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道:“圣上;你这一觉睡了三天三夜;亏得王姑娘昼夜服侍;目不交睫……”见赤离火朝自己使了个眼色;猛然醒悟;面红耳赤;急忙讪讪地顿住话头。
“三天三夜?”许宣一凛;没想到自己竟昏睡了如此之久心中又是一跳;难道这七天七夜中;王允真一直守候在身边;为他擦身更衣?转眸望去;王允真早已羞得满脸飞红;端着水桶匆匆退到角落。
第一卷人间世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迫盟
王允真羞得满面通红;低头端着木桶;退到角落。
赤离火道:“圣上被那反贼青帝以‘紫龙剑;震碎了肝肺;幸得那位姓林的神祝指点;巫鹿才得以为圣上换了新的脏腑。更多亏圣上乃伏羲转世之体;仅仅三日;就能愈合如初;实我蛇族之大幸”说到“多亏圣上乃伏羲转世之体”时;转头愤怒地瞪了白乾天一眼。
白乾天负手立在一旁;嘴角冷笑;视若不见;身边的几个蛇人卫士却闪过羞愧尴尬之色;低头不语。
许宣心下更觉不妙;又听巫鹿摇头叹道:“那林神祝的‘百纳之术;当真驭鬼通神;起死回生;老朽甘拜下风。但话又说回来;青帝反贼那一剑威力之猛;足可开山劈地;若是寻常人;就算换一百个肝肺也救活不了啦。多亏圣上天神之躯;体内又有阴阳五行之;交相感应;相护相生;再加上老朽……”
咳嗽一声;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摇头晃脑地道:“再加上老朽取了九九八十一种奇草;熬了七七四十九个时辰;溶入女娲大神传下的半勺‘息壤;;制成了‘五行神泥;;敷涂圣上龙体;才得以愈合如初……”
许宣听见“女娲大神”四字;想起小青;心里又是猛地一凛;忙道:“女娲娘娘呢?现在何处?”
巫鹿还未应答;忽听一个温雅悦耳的声音淡淡道:“许官人放心;小青姑娘误吞了八歧大蛇的蛇丹;迷狂了心识;服了‘还真水;后;早已醒过来了。只要你答应我几个小小的条件;不但可保你们分毫无伤;还可保你太太平平地回到临安;救出父母。你意下何如?”
甬道红光摇晃;又有几人提着灯笼走了进来。当先那人紫衣玉冠;秀美如女子;左右簇拥着六七个皂衣道士;正是王文卿与萨守坚等神霄派弟子。
许宣灵光电闪;已然猜到大半;怒火上冲;从木桌上一跃而下;哈哈笑道:“难怪那八歧大蛇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青龙攻击天漏山之前;神不知鬼不觉地钻了进来。白乾天啊白乾天;你和这不男不女的王娘子暗中勾结;出卖我和女娲娘娘;究竟捞到了什么好处?”
白乾天双眸中闪过悲怒之色;淡淡道:“许公子;你与那小青拔出紫青双剑之时;白某当真将你们视作了圣上、娘娘转世。多亏我那日遇见衤绅霄子;;才知原来你是当初那奸贼敖无名的徒子徒孙。那狗贼害得我蛇族国破家亡不算;还想派你们来故技重施;继续招摇撞骗;赚取‘白虎皮图;……嘿嘿;天下哪有这么便宜之事?”
顿了顿;又道:“可惜圣使心思单纯;赤长老等人又极为淳朴;被你和那妖女哄得团团乱转;直到现在仍不肯相信。我若与他们说明真相;又有何用?衤绅霄子;深明大义;将青帝火烧天漏山的计划和盘托出。只要我交出你们这两个假冒的圣上、娘娘;以及那姓林的与姓李的假冒神祝;就可以放我们全族一条生路;甚至还能联手除掉青帝反贼;恢复我神族之治。你说;换了是你;会做如何选择?”
许宣恍然大悟;敢情王文卿早已和卡米等人狼狈为奸;设计除掉青帝。难怪那夜在‘百花宫;畔;王文卿突然御使剑阵反戈一击时;卡米等人才会那般错愕愤怒。这牛鼻子骗了东家骗西家;将青帝、卡米、蛇族……尽皆玩弄于股掌之间;心机之深、权术之狠;实在让人不寒而栗
但这厮来蓬莱不过短短两个月;何以能深受青帝宠信?既已深受李师师信赖;想要骗出‘白虎皮图;下落应当也不是难事;又为何要费这么周折;诱哄蛇族交出他与魔帝四人?掳得魔帝后;又不除去;难道这厮就不怕林灵素与李师师兄妹联手;掉头再来收拾他么?
一时间;这千头万绪;饶是他聪明绝顶;也难以猜透个中原因。
王文卿微微一笑;道:“白长老深明大义;不但保全了蛇族上下;更赢得了扳倒青帝逆贼;拨乱反正的千载良机;可谓功德无量。”
他斜持拂尘;踱步上前;又道:“许官人;你也罢;小青姑娘也罢;我也罢;都不是这蓬莱中人;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