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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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路易斯街怎么走?”米奇问。
他往西指了指,带着土腔说:“到第二个交通灯时往右拐,见到第一个交通灯再往左,就是圣路易斯街了。”
他找到了圣路易斯街,蓦地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惶恐。街道弯弯曲曲,他不得不小心地开着车,神情紧张地注视着街上的门牌。
圣路易斯街486号是全街最破旧和最小的房子,它比一个野营帐篷大不了多少。原来的油漆像是银灰色,而今都龟裂、剥落了。房顶上长满了厚厚一层墨绿色霉菌,一直蔓延到窗户上方,足有寸把长。一个窄小的门廊是唯一的通道。外层防风木门正开着,透过木栅门的缝隙,米奇望见里面有台小型彩色电视机和一个晃动的人影。
这绝对不是他想要见到的。他从来也没有见过母亲的第二个丈夫,眼下也许也不是时候。他继续开着车,直后悔不该来。
他找到了一家假日旅馆。里面空空的,但门开着。他把车停到远离高速公路的地方,然后用埃迪·洛马克斯的名字住进了旅馆。他付现金要了间可以眺望大海的单人房。
在巴拿马城滩电话簿上列了三家烤饼店的名字。米奇躺在旅店的床上,拨通了第一家的号码,遗憾得很,无此人。他接着拨通了第二家,又请伊娃·安斯沃思接电话。请稍等,那边说。他便挂了电话。此时是夜里11时,他睡了两个钟头了。
20分钟后,他要的计程车开到假日旅馆,司机连忙向米奇解释迟到的原因:他正在家和妻儿老小一起享用火鸡。他原本希望全天都和家人在一起团聚,不想一年忙到头,偏偏这一天还要干活。米奇扔给他一张20元的钞票,要他不必多说了。
“圣诞佳节,什么风把你吹到这儿来啦?”
“找个人。”
“谁呀?”
“一个女人。”
“这里女人多着呢,不会是随便哪个吧?”
“找个老朋友。”
“她在烤饼店?”
“也许吧。”
“你是暗探还是什么的?”
“不是。”
“看来很值得怀疑。”
“开你的车,不好吗?”
那家烤饼店是一间长方形的盒式小屋子,里面有12张桌子,长长的柜台向着烤饼架。店边小小停车场上几乎停满了车子,米奇要司机把车开到边上的一块空地。
“你不下车吗?”司机问。
“不下。别关计程器好了。”
“先生,这可真是怪事儿。”
“我会付你钱的。”
米奇身子前倾注视着屋子里的顾客,突然他蹙起眉头。她不知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拿着笔和菜单站在一群游客围坐着的桌边。为首的那个游客说了句什么开心话,大家一起笑了。她没笑,只顾写着。她弱小的身子显得益发瘦了,可以说是太瘦了。她51岁了,从远处看,差不多是那个年纪,并不显得太老。她写完了,从游客手里一把抢过菜单,说了句客气话,几乎是笑着说的。
米奇舒了口气。计程器在咔哒咔哒地慢慢走着。
“是她吗?”司机问。
“是的。”
“那该怎么办?”
“不知道。”
“好啦,我们找到她了,对吗?”
米奇一言不发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给一个独自坐着的男人倒了咖啡。那人说了句什么话,她笑了。笑得那么优美动人!这笑,他在黑夜里愣愣地望着天花板时,见过无数次了。那是他慈母的笑。
将近午夜了。圣诞节的午夜。
司机烦躁不安起来,不耐烦地拍打着方向盘。“还得坐多久呀?”
“就好啦。”
“先生,这可有点奇怪。”
“我会付你钱的。”
“先生,钱可不是一切啊。今天是圣诞节。我家里还有妻小等着我,一些亲戚,也等我回去好好干一杯,可我呢,却呆坐在烤饼店门口,陪你看那个老女人。”
“那是我妈。”
“你的什么人?”
“你不是听到了吗?”
“哎呀,先生,我今天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闭上你的嘴,行不行?”
“好吧。你不打算去跟她说点什么?我是说,今天可是圣诞节呢!你找到了妈妈,就该去看看她,是吗?”
“不。现在不成。”
米奇坐回车座上,眺望着高速公路那边黑黝黝的海滩,说:“走吧。”
第二天清晨,米奇身穿牛仔裤和T恤衫,光着脚,带上小狗到海滩散步。他向东走,海浪轻柔地拍击着岸边。沙滩潮湿而寒冷。
走了两英里,他来到一座栈桥边。那是个钢筋混凝土建筑,伸进海里200英尺。米奇凭栏而立,望着大海,凝视东南方,他想起了开曼岛,想起了阿邦克斯。那姑娘在他脑际一闪而过。明年3月,他将带着妻子旧地重游。他当然不会见那姑娘。他要和阿邦克斯一起潜水,培养友谊。他们会一起饮酒,无所不谈。他会找出跟踪他的人,艾比会当他的助手的。
在林肯牌汽车旁的黑暗处有个人在焦急地等着。不停地看着表,他扫视一眼灯光昏暗的人行道。人行道到楼前便看不见了。二楼的灯灭了,一分钟后,那侦探出了楼,正朝轿车走去。那人走上前去。
“你就是埃迪·洛马克斯吗?”他急切地问。
洛马克斯慢下脚步,停了下来。他们正好面对着面。“不错。你是谁?”
那人手仍旧插在口袋里。夜气潮湿而寒冷,他冻得发抖。“阿尔·基尔伯里。洛马克斯先生,我实在倒霉透了,务必请你帮帮忙。我这就付现钱,你要什么都成,只要你肯帮我。”
“太晚了,伙计。”
“求求你。我有钱,开个价好啦。这个忙,你怎么都得帮,洛马克斯先生。”他从左边裤袋里抽出一叠现钞,站着就要点。
洛马克斯看看钱,回头望了望。“碰上了什么麻烦?”
“我妻子。她约好一小时后到南孟菲斯一家汽车旅店去会一个男人。我弄到了房间号码。你只要跟我一起去,拍下他们进出的照片就行。”
“你怎么知道的?”
“电话窃听。她和那人在一起工作,我早就起了疑心。我有的是钱,洛马克斯先生,我必须赢得这场离婚官司。我这就付你1000美元。”他连忙抽出10张百元大钞,递了过来。
洛马克斯接过钱。“好吧。我去拿照相机。”
“请你务必快点。全付现钞,行吗?不记账。”
“正合我意。”洛马克斯说着进了大楼。
20分钟后,“林肯”缓缓驶进了一家汽车旅店拥挤的停车场。基尔伯里指指旅店背面二楼的一个房间,又指了指一辆褐色货车边上的空地。洛马克斯小心地把他的车倒到货车旁边,停了下来。基尔伯里又指指那个房间,又看了看表,再三感谢洛马克斯的相助。洛马克斯想的是钱。两小时能赚1000美元。这种生意值得做。他取出相机,装好胶卷,对好了光圈。基尔伯里不安地望着,一副受到伤害的样子。他谈起了自己的妻子,谈起了他们在一起度过的美好的岁月。哎,她为什么要做这种事呢?
洛马克斯听着,注视着眼前的一排排车子,手里举着相机。
他没留意货车的动静。就在他身后三英尺的地方,货车门缓缓地、悄悄地推开了。一个戴黑手套、身穿高领毛衣的男人早就在车里等候多时了。一等到停车场悄无声息时,他跳下车,拉开了林肯车的左侧后门,朝埃迪后脑勺连开三枪。枪上装了消音器,车外谁也听不见子弹声。
埃迪倒在方向盘上,死了。基尔伯里反锁上“林肯”车门,跳上货车,与刺客一起逃之夭夭。
18
圣诞节后,本迪尼…兰伯特暨洛克法律顾问公司的律师们经过三天休整,又兴致勃勃地回到了沿河大街的那座堡垒里,开始了繁忙的一天。
中午,拉马尔走进米奇的办公室,斜靠在办公桌上。米奇正埋头处理一宗在印度尼西亚投资的石油和汽油业务。
“吃午饭吗?”拉马尔问。
“不,谢谢。我搁了这么多活呢。”
“我们不也一样吗。我本想约你一起上沿河大街快餐馆吃碗干辣狗肉去。”
“我就不去啦,谢谢。”
拉马尔回头望望门口,凑得更近了,似乎有什么特别的消息要让米奇分享似的。“今天是什么日子,知道吗?”
米奇看了一下手表。“28号呀。”
“对。你知不知道每年12月28日有什么大事吗?”
“大吃一顿呗。”
“嗯,还有呢?”
“算了,我认输。还有什么事?”
“此时此刻,在五楼餐厅里,所有的合伙人都聚集在那儿共进午餐,美美享受一顿烤鸭和法国葡萄酒。”
“酒?中午喝?”
“是的。这是个很特别的时刻。”
“哦?”
“等他们吃上一个小时,罗斯福·弗朗西斯和杰西·弗朗西斯就会离开。然后由兰伯特把门反锁起来。餐厅里就只剩下合伙人。然后呢,兰伯特就会发给大家一张本年度财经收入结算表,上面列出所有合伙人的姓名,每个名字边上的数目代表他们一年的总收入,除去开支后的纯收入写在另一张纸上。最后呢,根据各自收入的多少,瓜分红利。”
米奇掂量着每一个词。“是吗?”
“嘿,去年每人平均分到33万。自然,今年可望更高。一年比一年多。”
“33万。”米奇一字一顿地重复说。
“可不,那还是平均数呢。洛克差不多能拿100万。维克多·米利根其次,也相差无几。”
“那我们呢?”
“我们也有一份,很少很少的一份。去年平均数大约是9000美元。这是根据各人来公司时间的长短和工作实绩而定的。”
“能去看看吗?”
“连总统也别想。那原是一次秘密聚会,不过大家全都知道。今天傍晚就会有风声露出来的。”
“他们什么时候表决提下一名合伙人呢?”
“按照惯例,该是今天。不过有传言说,因为马蒂和乔的事件,今年恐怕不新提合伙人了。本来该轮到马蒂了,然后是乔。而今,恐怕要等一年啰。”
“那下一个是谁呢?”
拉马尔挺立着,面带得意的微笑。“老弟,明年此时,我就是本迪尼…兰伯特暨洛克法律顾问公司的合伙人了。今年,你可别挡我的路啊。”
“我倒听说是麦森吉尔呢。”
“麦森吉尔就别做梦啦。未来的52周里,我打算每周出150小时的活儿。到时候,那帮老爷们就会求我当合伙人啦。”
“我还是要把赌注押在麦森吉尔身上。”
“他是个废物,我会叫他一败涂地的。走,吃碗干辣狗肉去。我让你见识见识我的策略。”
“谢谢。不过我得干活呢。”
拉马尔趾高气扬地走过尼娜身边,出了办公室。尼娜正抱着一摞文件,把它们放到桌子一角。“我吃午饭去啦。要点什么吗?”
“不,谢谢。哦,来份特制可乐。”
午餐时间,秘书们出了大楼,纷纷到附近十几家小咖啡馆和快餐店去了。门厅里顿时静了下来。
米奇在尼娜办公桌上找到一只苹果,揩揩干净便往嘴里塞。他翻开一本国内税收局法规手册,放到桌旁的复印机里边,按了一下绿色键。一只红色警示灯即刻亮起来,闪出指令:请输入密码。他愣愣地看着,原来是台新型复印机。输入键边上有个“跳过”键,于是他又试了一下,复印机内立即发出了尖厉的警报声,键盘上所有红色指示灯全亮了。他无可奈何地望望四周,依旧没有人过来。他只好再拿起使用说明书。
“这儿是怎么啦?”有个人从后面问道。
“我也不知道。”米奇挥挥说明书喊道。
莉拉·波因特,一个年纪太大、不便到大楼外面吃午饭的秘书,走到复印机旁,揿下一个按钮,警鸣声顿时消失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米奇问,有点不安。
“他们没告诉你吗?”她问,一把夺过说明书,放回原处,用那双咄咄逼人的小眼睛盯住他,仿佛捉住了偷钱包的贼似的。
“没有,是怎么回事?”
“我们换了新的复印机了,”她鼻尖儿朝天,瓮声瓮气地训导起来,“是圣诞节后第二天安装的。你得先输入密码,然后才能复印。你的秘书早该告诉你的。”
“你是说除非打进一个十位数的密码,这玩艺儿才会复印?”
“对。”
“那复印一般的东西呢?”
“那就不行了。兰伯特先生说,我们以往复印不计费,损失了太多的钱。因此,今后,每复印一份文件,都必须计费。你先打入密码,复印机记下复印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