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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夏枫] 沙海下的古国--楼兰-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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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 第6期   … 人与自然

夏枫


    历史是“时光老人”在过去年代的无数领域中间修筑起来的巨大的“经验之塔”。要爬上这座古老建筑结构的顶端以便一窥全貌确非易事。

        ——亨德里克·威廉·房龙

        楼兰遐思

    人类的历史是一个解谜的过程。那些勾动我们探索欲望的谜团不仅来自未来,也取自过去。在历史留给我们的一系列谜团中,最引人遐想的是那些神秘消失的古代文明。我国西部的楼兰古国就是其中之一。

    远在海洋时代到来之前,东西方的文明就有了广泛的接触。一条横贯中亚,由西安直通罗马的陆路通道将东西方文明紧密联系在一起,这条伟大的通道就是举世闻名的丝绸之路。

    楼兰曾是丝绸之路上最负盛名的古城。然而,一千多年后的今天,在一般的地图上已经找不到这个地方了。滚滚黄沙吞噬了楼兰,它已经成为世界第二大沙漠——塔克拉玛干大沙漠的一部分。

    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位于新疆中南部,它的名字是由突厥文转译而来,在突厥文中有“只有进去,没有出来”之意,其自然环境之恶劣由此可见一斑。在它的东部,曾经有一个水势浩淼的大湖——罗布泊。罗布泊在古代被称作蒲昌海、盐泽或牢兰海。那时,从塔里木盆地流来的塔里木河、孔雀河、车尔臣河以及来自祁连山的疏勒河汇聚于此,共同孕育了一个物产丰美的绿洲。不过,现在的罗布泊却完全是另一个模样了,这里沙丘纵横,地貌阴森恐怖,吞噬了无数探险者的生命。1980年,我国著名科学家彭加木就失踪在这片沙海之中。1995年,探险家余纯顺也在进入滴水皆无的罗布泊的第二天就因酷暑脱水身亡。罗布泊因此多了一个别名 ——“死亡之海”。

    古城楼兰的遗址就处于这片“死亡之海”的西南。面对如此严酷的自然环境,如果不是大量的出土文物作证,没有谁会相信这里曾诞生过璀璨的文明。

    楼兰文明是怎样产生的呢?多年的考古发现为我们勾勒出这样一幅激动人心的图景:在远古新石器时代,一个神秘的操着原始印欧语言的部落,凭着内心对美好生活的强烈渴望,历尽千辛万苦,终于从欧洲大地迁徙到亚洲腹地的罗布泊西岸。面对着奔腾呼啸注入罗布泊的孔雀河,俯瞰汇聚众川,一望无际的罗布泊,他们欢呼雀跃,庆贺自己终于找到了人间乐土。于是,他们建立村落,或游牧,或渔猎,世代生息繁衍,开创了别具风格的文明。

    及至汉代,丝绸之路的开通使古老的楼兰焕发出新的异彩,发达的贸易,繁荣的经济,将以荟萃东西方文化为特征的楼兰文明推到了自己的顶峰。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盛极一时的伟大文明却在公元5世纪突然无声无息地退出了人类历史舞台,熙来攘往的文明驿站从此凋零败落,黄沙满目。待到公元7世纪中叶,唐玄奘路过此地时,这里已是“国久空旷,城皆荒芜”,“城廊巍然,人烟断绝”了。

        重见天日

    塔克拉玛干无边的黄沙之下掩埋着一个古老文明的秘密,但19世纪以前,人们对此几乎一无所知。直到1901年,瑞典探险家斯文赫定来到这里,才使在地下沉睡了1500年的楼兰古城重见天日。

    斯文赫定,1865年生于斯德哥尔摩,他从小就对探险怀有浓厚的兴趣。中学毕业后,他曾有机会远赴俄国巴库,长途旅行的所见所闻坚定了他做一名探险家的信念。

    后来,斯文赫定先后在乌普萨拉大学、柏林大学等高等学府学习和研究地理学、地质学,获得博士学位。在柏林期间,他得到了著名地理学家李希霍芬(1833…1905)的指导。李曾多次到中国考察,是著名的“丝绸之路”名称的提出者。

    1899年9月,斯文赫定来到塔克拉玛干沙漠,这已是他第二次来到这里考察了。此次他得到了瑞典国王和百万富翁诺贝尔的资助,计划打通从中亚到西藏的路。斯文赫定和他的考察队奇迹般地在第二年3月横穿了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到达了孔雀河下游的罗布泊荒原。

    3月28日傍晚,考察队偶然来到一个遗址,发现了几件刻有花纹的木板,以及数十枚中国古钱、几把铁斧。但人们实在太疲劳了,谁也没有多加注意,他们忙着宿营,并很快进入梦乡。第二天一早,考察队就出发了。离开遗址后不久,他们来到了一片红柳丛生的洼地。斯文赫定决定挖井补充淡水,却发现掘井工具被遗放在昨晚的营地上了。斯文赫定派向导维吾尔农民于得克回营地寻找铁锹。于得克在返回时遭遇大风沙,寻路过程中,一座古城的颓垣断柱神奇地出现在他眼前。大概是因为风势猛烈,吹走了覆盖在古城上的一层沙土,才使得这座神秘古城的一部分建筑显露出来,重见天日。他很快赶回探险队,将这发现报告给了斯文赫定。斯文赫定大为兴奋,他恨不得立即前往考察,但给养不足使他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1901年3月,斯文赫定带着9名工作人员,11峰骆驼,11匹马,在老向导于得克指引下重返罗布泊荒原,如愿找到于得克所发现的那座废墟。这是一座泥堡,旁边有19间倾圮的木房,泥堡和房子的院墙均用芦苇束编织的柳条和黏土筑成,附近还有一座寺庙的残迹。斯文赫定预感到将有一次重大的考古发现,在迅速测定了经纬度之后,他向队员悬赏鼓励挖掘。

    当发掘出来的数不清的文物摆放在斯文赫定面前时,他欣喜若狂。这些文物生动传神地勾画出了生活在这座古城的人们的生活场面。其中用汉文、  卢文书写的木简和文书甚至还描写了对逃税者的惩罚,以及孩童学习算术的情况。

    楼兰的发现震动了世界考古学界和历史学界。此后,该地成为考古探险家们的乐园,一批又一批的探险者接踵而至,在这里考古掘宝。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匈牙利考古学家斯坦因,他于1906年、1914年两次来到楼兰,对罗布泊两岸广泛区域进行了系统调查发掘,初步揭开了楼兰遗址的全貌。

    日本NHK电视台曾于70年代末与中国中央电视台签约合拍《丝绸之路》电视系列片。为此,双方于1979年至1980年三次组队深入罗布泊地区,对楼兰古城及附近墓葬进行考古调查和重点挖掘,获得了60余件魏晋时期汉文木简残纸以及其它文物。特别有价值的是他们发现了4座距今三四千年的墓葬,这是目前所知最早的楼兰人墓地。

    在对楼兰墓穴进行挖掘所取得的收获当中,有一具保存完好的女尸特别引人瞩目,这具女尸是在孔雀河下游的墓葬内发现的。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对女尸及其葬品进行了碳14测定,发现这位少女的死亡时间大致距今2185年。令人惊叹的是,两千余年的岁月,她竟仍然栩栩如生。

        历史·辉煌的一页

    楼兰何时建国,无史可考。不过据《汉书·西域传》记载,秦末汉初时,楼兰已经是一个万余人的城国了,并以盛产玉石、胡杨、红柳、骡马和骆驼闻名西域。西汉初年,游牧于今蒙古草原的匈奴人入侵天山地区,楼兰为匈奴控制。因为这里地处丝绸之路要冲,中原与中亚、欧洲的贸易往来几乎被切断。公元前129年,汉武帝为开通商路,派数万大军进攻匈奴,攻克楼兰,俘虏楼兰王,楼兰从此归附汉朝。汉武帝死后,楼兰王叛汉,归附匈奴。汉昭帝元凤四年(公元前77年),大将军霍光派傅介子到楼兰,刺杀了反汉的楼兰王,立其弟尉屠耆为王,把楼兰国改为鄯善,并将国都从罗布泊西北岸迁至南岸。汉王朝则将楼兰国故都收归己有,将其改造成控制西域诸国的战略要地。

    王莽篡汉后,中原与西域的往来几乎完全中断。北匈奴势力趁虚而入,再度控制了西域。东汉永平十六年(公元73年),大臣窦固受派进驻伊吾,令班超前往各国联系。班超率吏士36人先到楼兰(时称鄯善),袭杀匈奴使者百余人,“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典故就是由此而来。迫于东汉声威,鄯善重与东汉和好。此后在相当长时期内,楼兰成为东汉在西域的重镇。

    鄯善国的鼎盛时期大约在公元200年左右。此时,东汉王朝再次失去了对鄯善的控制,北匈奴也国势日衰,于是,这个并不强大的国家开始了统一塔里木河东南诸国的伟业。西域36国中有7国并入了鄯善的版图。《后汉书·西域传序》中有如下的记载:“会匈奴衰弱,莎车王贤灭诸国,贤死之后,遂更相攻伐。小宛、精绝、戎庐、且末为鄯善所并。”

    据《汉书·西域传》的统计,统一之初的鄯善国总人口约在两万人以上,如果以人口自然增长率推算的话,楼兰鄯善王朝在最强盛时期的总人口可达8万以上。

    楼兰古城基本上是一座不规则的方形城池。东面长约333。5米,西面和北面长约327米,南面长约329米,城墙用黏土和红柳枝相间筑成,南北城墙中间似有城门。千年风雨的剥蚀已经使大部分城墙消失不见,城内有一条已经干涸的水道从西北角穿城而过。城内街道脉络分明,官署民舍,界限清楚。现在,属于官署的三间房仍保持着大体的轮廓,粗厚的檩木,高大的门柱,失漆的梁栋,透露出上层官员生活的奢华。

    楼兰民宅房舍均用木材建筑。至今古城废墟中还保存着大量散乱的土材,当时盖房用的木梁、椽子、檩条随处皆是,有的凿了眼,有的甚至还刻上了花纹,显示了较高的工艺水平。据推测,这些木材都取自城郊。在楼兰城西北、西南、东北,都发现了大片枯死的胡杨林。

    在楼兰北郊河道东面,考古学家们发现了一座用土坯建造的残高6。28米的佛塔,它完好时的高度可能超过10米,这个高度有可能使它成为楼兰城的象征。这座塔分为上下两层;中心是环形建筑;环形塔周长6。8米。台的下部西南面,还存留着五彩缤纷的佛像壁画残片;以红、黄、蓝3色为主。1979年,考古队还在这里发现了饰有莲花的长柄铜香炉等佛教文物。佛塔与器物的发现,说明古楼兰人笃信佛教。

    楼兰遗址及其周围出土了大量织品,不但有多种文理的织法,而且色彩鲜艳,图案清晰。1980年,考察队在遗址周围搜集到东汉时期的“长寿明光”锦,此锦底色为靛蓝色,上有褐、黄、绿三色显花,在攀纹和兽纹中织有吉祥语;可谓东汉织锦中的精品。在毛织品上;有堆绒毛布、五色毛毯和毡等,其中特别珍贵的是毛缂,缂花的织造系通经断纬,纬上显花,具有非常明显的希腊——罗马艺术风格。

    在楼兰出土的钱币有:西汉前期的榆夹半两、西汉五铢、新莽时期的大泉五十、货布以及东汉时期的五铢、剪轮五铢,还有大月氏贵霜王朝的铜币,以及来自外地的海蚌、珊瑚、海贝等。这些钱币有力地证明楼兰是中西方文化交流和贸易的枢纽,生动形象地反映了各国行人汇聚,商业繁荣的景象。

    鄯善国的地域虽算不上辽阔,但各州的经济情况却有很大差别,发达地区主要是鄯善河(今车尔臣河)与且末河两岸。正因如此,在改国名为鄯善后,楼兰王将都城迁到了鄯善河畔的手于泥城(今若羌县附近的且尔乞都克古城)。楼兰尼雅出土的  卢文牛建陀罗语的文书使我们可以大致知道楼兰的统治状况。这些资料显示鄯善国采用州镇制,州以下的行政单位是镇,而镇以下又有百户、十户、部、管区和庄园等,可谓环环相扣,井然有序。

    从中外学者在楼兰发现的大量简牍中我们可以看出汉文化对楼兰有着很深的影响,楼兰尼雅遗址甚至发现了《史记·匈奴列传》、《战国策·燕策》和《孝经》等许多中国古典文学作品。斯坦因在楼兰古城曾发现当地胡人用汉字书写的信件,他在鄯善国的另一座城市尼雅发现的东汉简牍更进一步地表明楼兰的贵族们的确会使用汉字,而且,他们的社会生活已经有了中原文化的影子,比如,精绝的王公贵族已经开始使用“王”、“王母”这样的称谓称呼国王和太后了。

    汉文化对楼兰文明的影响是多方面的,其中一个典型的例证是楼兰人的书写形式。他们放弃了桦树皮、羊皮等传统的书写材料,使用中原传过来的更为科学的简牍来著书立说。

    尽管如此,楼兰人的官方文字仍是  卢文。  卢文是古代印度人使用的一种古文字,它表达的语言属于中古印度雅利安语西北方言。这种语言最早在古代犍陀罗(今巴基斯坦白沙瓦)被广泛使用,英国语言学家哈罗德·贝利爵士将其命名为犍陀罗语。这种语言在丝绸之路上得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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