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商离(参商永离,伊怀永伤)+番外 作者:空山鹿(晋江2014-10-19完结)-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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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呼吸愈发轻了,挣开我的手,我哭着又将它们根根攥紧不让他离开。他无奈地笑了笑,解释道:“我只是想摸摸你的头发而已。”
我的眼泪掉得更凶。
少主的手得到解放,抚上了我的头顶,细细的打着圈,再顺着发丝的走向缓缓游弋至发梢,如此反复。这样的动作相熟而伤感,一如往日,令我无端心安。我攥着他胸前的衣襟,哭到不能自抑。
少主拍拍我的背以示安慰:“别哭了,你哭起来真的很丑。”他顿了顿,神色迷蒙,轻声道:“阿萝,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哭。”见我依旧哭得涕泗交流,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声音里也多了丝怊怊惕惕的意味:“别哭了,阿萝,我还没死呢。”
抬起头后知后觉地看向少主的背后,那里早已没了名剑的去向,徒留一个横向的剑伤,周围已被鲜血浸成发黑的紫色。刹那,我的眸子淬了入髓的恨意,透过少主,投向远处那个高大的身影。
不夜侯的脸色惨白,手中正是伤了少主的罪魁祸首,那把走火入魔的涤烦剑。我从未曾想到,高高在上的三魔王,也会露出慌乱不堪的神色。
他执着那把剑,左手一遍一遍地抚过剑刃。
良久,他的左手心里倏然燃起一把幽蓝色的火苗,我认出那是天火,却又揣度不出他的意图。而后,出乎我的意料,他竟面无表情地将跟随了自己多年的宝剑扔进了天火中。
曾在魔史中读到的句子一字不落地浮现于脑海中:
“涤烦,魔祖躬炼,遗之不夜侯。”
熊熊的天火瞬间将涤烦剑包裹了个严实,涤烦剑剧烈地震动,发出难以形容的声音,仿佛数万亡魂齐齐扭曲尖叫,却立马被火舌吞噬。
我哑然失色,然而此刻无暇顾及他人作为,少主呼出的气息越来越弱,七慌八乱地扶住他失去重心的身子,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泣不可仰的滋味。
胸中腾地燃起一股无明业火,泪水已流干,我死死地盯着不夜侯,充满血丝的眸子再次翻涌成血红。
撑起结界,将少主的身体放置其中,悬至半空,居高临下地睨着下头的人。
“不夜侯,今日你欠我的,他日烟萝必定加倍讨回!”
转身前,那张曾经永远骄傲的脸惨白颓然:“涤烦,涤烦,可否真涤烦……”
我想我没有看清,亦没有听清。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智者能自觉(1)
我曾向少主请教过一个问题。
自诩没有那不求甚解的学究品质,唯一可以吹嘘吹嘘的便是在藏经阁中呆上的那两万来年,染上了不少纸墨香气。但这香气无非较之脂粉香乖殊些罢了,肚子里终究没揣得了多少墨水。
这个问题委实困惑了我不少时候,亦下了不少功夫。翻遍了藏经阁中的大小文集,也未曾寻得一个满意的答案。
故而以这个问题请教少主时,我是存了些不怀好意的心思的。彼时我读了些书,尚且觉着自己是个通才硕学,自视甚高,怎料得到这从来不进藏经阁看书的魔族中居然出了少主这样一个举十知九的,着实是班门弄斧。
少主是这样回答的:“唔,你这个名字委实不错。‘烟萝’确实有笼于烟雾下的女萝之意,不过——”顿了一顿,道:“说到底,那不过是个字面上的浅解罢了。”想也未想地道:“实则,‘烟萝’二字的意思,乃是丰草长林,蓊蓊郁郁,烟聚波属之貌。再则,可指隐居之地。是了,说到这隐居,向来是讨欢的。”
似来了兴致,滔滔不绝道:“试想山栖谷饮,渔海樵山,岩居川观,霞友云朋,妻梅子鹤,多么逍遥。阿萝,倘若父君不强迫我做魔界的魔王,你可愿……”
我被几个闻所未闻的成语搞得晕头转向,悲伤且愤怒地认识到了自己的才疏学浅,也未留心去听少主接下来的话,“哼”了一声,跑远了。
看得面前一片幽幽景色,好容易从脑海里翻出少主说的那几个词——山栖谷饮,渔海樵山,岩居川观,霞友云朋,妻梅子鹤。
虽然现下我仍然不是十分能将这五个词语理解透彻,但至少明白了少主向往一个烟萝之地的心情。
一座悬崖斜立于一片安静的海子上,海水时不时拍打山壁,如同一个打了瞌睡的小和尚在断断续续地敲钟;而海子上方直至崖顶,则萦绕着白茫茫的云雾,如梦似幻。只是崖顶上的这片土地上郁苍甚少,稀稀拉拉地生长着数十株赤萝而已。
即便如此,此地也实属仙境。
若少主醒来看见这幅景象,必定会喜欢得紧。然而我却有些恐高,不敢去看悬崖下的海子。
一手撑出一面巨大的结界,又上下打量了一番,也未得出个该将结界撑到哪里才是个头的所以然来。
暂且收回手上的结界,仔细地忆了忆。
少主为护我周全,中了不夜侯一剑,受不住昏了过去,这些我都记得清楚。而后,我似乎是同那失魂落魄的不夜侯说了些什么,便带着少主扬长而去。殆是与不夜侯打了昏天暗地的一架之后,加之一路扶着少主,累到连怎么七拐八拐踏入此处无人之境的都记不得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不晓得这是哪里。
这就犯了难。
正抓耳挠腮间,突兀的“咳咳”两声传入耳朵。我赶忙弃了脑袋里的废料,蹲下身子,挨到靠在巨石上的少主跟前。
他却只是咳了两声,两只眼皮阖得倒安详,倘若不看他那惨白的脸色与嘴角的鲜血,说他只是睡了,倒也像是个可信的事。
叹了口气,伸手于空中抓了个花,一颗沉甸甸的水泡便于海子上浮了上来,稳稳地落在掌中。另一只手掏了帕子出来,将水泡搁在帕子上,再以刚空出来的这只手将水泡一戳而破。
哗啦一声,我狼狈地抹了把脸。这水泡结得的确慷慨。
底下头的海子欢快地拍了拍山壁,声音荡漾。
无暇与它计较,用湿了的帕子小心地为少主擦去嘴角已凝结了的血迹。这回我倒学聪明了,唤了颗小水泡上来,净了帕子。端详了半晌少主安静的侧颜,一时感到颇为迷茫。
天暗了些许。
抬头一望,不知何时,乌云已覆了半边的天。以我在人间这四个月与天气打的交道来看,这是要下雨的征兆。
如此说来,这里便是人间了?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大对劲。
瞧了眼依旧昏迷的少主,咬了咬牙,没有功夫考虑别个,单单以结界挡雨固然简单,可怕就怕,我方今的法力不足以支撑过这一场看势头便可知有多么遮天迷地的大雨。
四下寻了寻,不得不喟叹一声,此地,此地真是十分给面子的光秃啊。
总不能现砍一棵赤萝树下来变个小屋出来吧?一时悔恨难当,倘使当初少偷点懒,多跟少主学些法术就好了,起码如今不至于让落入此般悲惨境地的两个人淋成落汤鸡。
倘使当初,倘使当初。又哪来那么多倘使,哪来那么多当初。
由于我技艺不精,无法徒手变一间小屋这么大的家伙出来,手边又没有大些的东西供我变幻,只得认命地紧紧挨着少主坐下,将他冰凉的身子向自己靠了靠。
手伸进怀中掏了掏,好容易掏出一把小刀来。食指捻捻刀刃,不大锋利,也不知割不割得破,于是又有些犯愁。
抬头再望一眼压境乌云,哎,无论如何,都得赶在下雨之前将血为少主服下。
这头变出个碗,转着看了一圈,唔,这回倒不错,不像那晚变出的那一只,是缺了个口的。可今日我无需用它喝酒,纵使还缺个口,也没什么大碍了。但今日变出的这只毕竟是没有缺这个口,这就证明我的技艺,委实提升了一个档次。
我满意地笑了笑。
将碗搁平稳,摆起刀,在纤细的手腕上划了一道,居然没感到疼,再一看,连道划痕都没有。难道是力气使得太小了?郁闷地使劲划了几道,我一个女同胞,都对自己下手这样狠了,这下总该出血了吧。没曾想刀这么一挪,竟依旧半滴血珠都没瞧见,倒在手腕上留下了几道不疼不痒的红痕。
这是要闹哪样?这刀钝得未免也太够意思了吧?
我有些按捺不住了。
索性趴下身子在地上摸索起来,若能找见块锋利的石子倒也是好的。
头顶劈空而过一道耀目白光,冷不丁被吓了一跳,直到雷声循迹而来时才意识到,方才那是道闪电。
电闪雷鸣交替上演,我把少主往怀里揽了揽,焦急得不行。都这个时候了,便只能靠我这点三脚猫法力硬撑了。
倒出手来让少主先好好靠着身后的石头,好心无旁骛地蓄力撑结界,且不说这雨得下上多久,总归能多撑一会儿是一会儿。抚顺少主墨色长发的空当,忽然发现,少主身后的这块巨石,岂不可变作小屋?
我适才想什么去了?
抬手照着脑袋就是一下,奈何近来神经比较粗大,平时只有打尹百濯比较顺手,使的便是同打他相当的力气,僵硬地将胳膊扯下来的时候,十分没有出息点红了眼圈。
我觉得十分对不起尹百濯。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章·智者能自觉(2)
前脚刚把少主折腾上床榻,后脚便迎来了兜头而下的倾盆大雨。
仔细地将窗子一一掩紧,待阖上最后一扇时,左瞧右瞧,总觉得不大对劲。于是踩着之前的步子回去,直至紧头,才发现一扇被我忽略的窗子。
奇怪,我怎会晓得漏关了一扇呢?
关窗时顺便望了望外头的雨势,只半柱香的功夫,便已是一派雨僽风儯АN疫駠揭簧底孕还焐贤匪居甑钠剪枭窬�
紧好窗子,这才发现这窗上的花纹似乎过于华丽了些。
冥思苦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窗子上的花纹,同少主燎沉殿书房中的窗子上的花纹一模一样。略有些狐疑地环顾了一圈,终于迟钝地发现,我随手变出的小屋中的装饰,竟与少主的书房无异。
瞧我这糊涂事做的。
往昔日日混迹于少主书房中的情形、那些被我强迫着忘却的情形一点一滴漏进心中,酸酸涩涩的疼。
脚步虚浮地循回床榻前时,我还纠结着这个事。看到少主苍白的脸容时,我又开始纠结另一个事,且是不幸叫我漏去了的一个大事。
先前我尚不知晓自己乃是神魔之后、且血液具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前,一直以为我是凭《往生咒》将嘉祉救活的。如今略一回想,但凡我长一点脑子,也该晓得它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一个《往生咒》叫我念得可谓是一波三折,仿若这不到百字的咒语是多么佶屈聱牙一般;如此也就罢了,最可笑的是,一句道教咒语“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中,竟能不知从哪窜出了一句“哆他伽多夜”。无怪乎待我好容易磕磕绊绊地念到最后一句“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时,听到了颇为怪异的声响,似乎有一个雌雄莫辩的声音正同我一同念诵,且还抢了我一拍。当时只觉救人要紧,也未在意。如今想来,盖是那小鬼被我这枚浸淫佛道的俗人坑得怕了,恨不得一头扎往地狱界,哪怕是最最可怕的五无间狱也比遭受此等精神折磨好上许多。
我觉得十分对不起那只小鬼。
……今日让我心怀愧疚的人未免也忒多了些。
且救活嘉祉后,我还沾沾自喜了许多时日,真以为是凭自己这半吊子业力成的事。现在想来,可谓丢人的很。
好在此事也可以间接证明,我的血的确是有用的。
又想一想,似乎,似乎也可能存在什么别的因由?
……若是那小鬼是生生被我吓跑的也未可知?
可无论如何,实践甚少,目前我只晓得,我的血给人类用了是个什么效果。至于少主,他身为魔族,而我亦属半个,照理说应是能将他治得好才对,不然三魔王与连痕王妃也不会纷纷屈尊前来“请”我回魔界。
即便如此,我也不敢妄自动作。倒不是我与少主断了四个来月的接触就生疏了他。
若放在从前,此番出这样一个大事,我一定不会有任何顾虑,哪怕流干了血,也一定要治好少主。但现今的状况,怎可与往日比拟呢?
他虽仍为魔族少主,仍尊为殿下,但他已有了自己的妻子,有了连痕王妃。
身份虽仍是那个身份,人也依然是那个人,但本质上,却是翻天覆地般的不同了。
以我对少主的了解,他那样轻世傲物的人,素来瞧不上魔族中人三妻四妾的做派,固执得很。
我曾笑话他,有朝一日被尊为二魔王的人,哪来那么多情比金坚的矫情呢?
他气得三天没有理我。
然而,面上笑着,我的心里想的确同他一个样。谁不向往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