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都市小人物的浮萍命运:年日如草-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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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中午下班的时间,曹大洋周围挤了好几层。吴翠芬用自行车推着一箱热包子,老远就看到这里挤了一大堆人,她不知道出了啥事,正纳闷着,突然看到人们脚下滚落的几个包子,她忙把自行车支在路边,推开拥挤的人群,一眼看到了趴在地上浑身是土的儿子,她一下子扑在儿子身上,推着叫大洋。曹大洋紧咬着牙,脸色苍白。她忙爬起来,朝着周围喊:“救人哪,快救人哪。”刚喊两声,眼前一黑,她也软倒在儿子身边。
吴翠芬和儿子曹大洋在市中心医院的急救室里观察了二十四小时。吴翠芬的心电图正常,医生说,当时完全是天热加心急才晕倒的。而曹大洋则拍了片子做了检查,除了轻微的脑震荡外,还有几处软组织挫伤,倒也都无大碍。母子俩在医院待了一天,所花费用正好是卖一个月包子挣的钱。曹大洋眼盯窗外,一声不吭。吴翠芬则不停地嘟囔,她心疼这一个月的包子钱。老曹坐在沙发上唉声叹气。曹大屯则黑着脸在屋子里乱转。
从医院回家来的第二天,卖烤地瓜的张老头提着一把子香蕉突然敲门,开门的老曹不认识,刚想问你找谁,张老头低头哈腰,自报家门,说:“俺是原来跟大妹子一块儿卖烤地瓜的,前天出的事,俺想家来跟你们说道说道。”
吴翠芬一看张老头,先是有些尴尬,但还是让他坐下,并给他冲了杯茶。
“大妹子,还是长话短说吧,俺觉得这件事是人家预谋好的,你的包子个大价廉,好吃不腻,卖得太好了,遭了同行的嫉妒。你仔细想想,俺说得有没有道理。”张老头说。
吴翠芬一下子想到菜市场口的那家包子铺,她卖包子的地方正好在包子铺的斜对面,她还想起那个胖胖的老板娘朝她咬牙切齿瞪眼睛的情形。她如梦方醒。
“你说大哥,她咋这么狠呀!俺去派出所告她。”
“错,错,可不要乱来,那家包子铺在这里干了多年,黑道白道都熟悉。再说,你又没证据。”
“那简直是无法无天了!”一旁的老曹插话。
“大哥,你说咋办?”
“忍了吧,”张老头叹了口气,“谁让咱们是些外来户呢!俺觉得你这包子还要卖,只是你在路口这边卖就行,不必去那个市场口,这个茬咱碰不起便不碰。还是咽了这口气为好。”
吴翠芬看着眼前这个瘦老头,突然想掉眼泪。他真的不是一个坏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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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的婚姻 1(1)
一九九三年春节,是老曹一家人在济南过的第一个春节。
这时候,吴翠芬在街头卖烤地瓜已经两个来月,钱也赚了几百块,正干劲十足,是春节断了她的买卖。吴翠芬一边收拾着年货,一边嘟囔,你说这城市的年,有啥好过的?又不走亲戚不串门的,有啥意思?吴翠芬说的倒是真的,往年在农村,一进腊月就能闻到年味了,这里可好,离年越近,街上的人越少,到年二十*,以往热闹繁华的大街上几乎没了人。别说吴翠芬,连老曹也觉得无聊,一整天守着电视嗑瓜子,也不说话,他本来跟吴翠芬商量好,春节过后回老家一趟,毕竟老娘刚过世不久,但后来想想,还是算了,一是老家的房子已经卖给了堂兄,没了落脚之处,二是太麻烦,农村把过年当大事,沾亲带故、老邻旧居的,不去哪家都失礼。
“还是等清明节吧,到时候我请两天假,回去上上坟烧刀纸就行了。”老曹无奈地说。
“也好,反正老太太疼儿子,不会怪你的。”
吴翠芬说完,竟然呜咽着抹起眼泪。
年过得浮皮潦草。曹大屯更是心事满腹,整天垂着脑袋,耷拉着眼皮,黑着脸撅着嘴,也不说话,像谁欠他多少钱似的。事故过去快三个月了,他还没从阴影里走出来,尤其是过年这几天,他的心事又猛地重了。
不错,这几天他一直被一个问题纠缠着。这个问题很简单,就是去不去给师母胡秀芝拜年。自从事故发生后,他一次也没有见到胡秀芝和袁婷婷,是不敢面对吗?有一点儿。但他绝对不是在回避。他想见到她们,恨不得立刻见到她们,但他摸不清她们对他的态度,他怕再次伤着她们。他彷徨犹豫,年初一、初二,他整天坐在空空荡荡的公交车里,绕着整个城市转来转去。到了初三,他终于下定决心,走进小王府街。
天气异常寒冷,小东北风掠过树梢和电线,发出尖利的如同哨子似的鸣叫。尽管是午后,但太阳挂在空中,就像一张剪圆了的黄表纸。曹大屯身上的浅绿色防寒服有些旧了,袖口处露出丝绵来。他一只手里提着一盒茶叶,另一只手里提着两瓶白酒,他没戴帽子,头发被风吹成乱糟糟一团,脸、耳朵和鼻子尖被冻得通红,他垂着头,向前躬着身子,从后边看,像个小老头似的,但他迈出的步子却很坚定,有些机械,如同装了弹簧,又如同被线牵着的木偶。
午后的小王府街特别安静,脚下的石板上了釉一样,发出瓷器般的光泽,只有不时随风吹来的酒菜香味儿提醒着你,人们正在过年,亲朋好友们正聚在一块儿喝酒。曹大屯来到老袁家门口,看到欣荣蛋糕店锁着门,窗玻璃上蒙着一层灰尘,牌子上的油漆也被凛冽的寒风吹裂,看上去有一段时间没开门似的。此情此景,让曹大屯心猛地一揪,夏天那热闹的情景禁不住又出现在眼前。
“你这个该死的!”他一边自责,一边走进小院。
小院依旧。拥挤清冷干净。门关着,胡秀芝难道不在家?再看袁婷婷住的那间房子,还是那个样子,绿色的门窗后面拉着粉红色的窗帘,只是窗台上的那盆仙人球没有了。
那盆仙人球!
东面那户人家的房子里传出电视的声音。中间那户人家的屋子里飘出酒菜的香味儿。只有这边静悄悄的。让曹大屯心里稍稍安慰的是,屋里伸出来的白铁皮烟囱里,有淡淡的炉烟飘出来。 。 想看书来
意外的婚姻 1(2)
曹大屯敲门,先是轻轻的两下,没声音,接着又敲了两下。
“谁啊?进来吧。”是胡秀芝的声音,软软的。
曹大屯推开门,走进屋,一股冷风趁机钻进来。他忙回身用胳膊肘把门关上。屋里光线灰暗,有一股藏香的香气。他首先看到的是坐在床上的胡秀芝。胡秀芝显然是刚爬起来,身上还搭着被子,头发灰白杂乱,目光呆滞暗淡,她瞅着曹大屯,好像不认识似的。曹大屯向前挪了两步,手里还提着茶叶和酒,看着被磋磨得不成样子的胡秀芝,他不自觉的,两条腿便软下来,一下子跪在床前,他垂下头,心里想说上两句,嘴皮子却无法张开。再看胡秀芝,两颗眼泪哗一下淌下来,她扭过头去,肩膀也开始抖动起来。
“你不该来,你来干什么?我都快忘掉了。”胡秀芝抽动着鼻子,断断续续地说。
“我睡不着觉,心里难受。早该来。”
“你快起来吧。来也没有用,人都没了。你还是走吧,我身体不舒服,没力气说话,你走吧。”说完,胡秀芝又躺下去。
过了半天,曹大屯才慢慢地站起来,他把茶叶和酒放在一边,抄起暖瓶,给胡秀芝倒了一杯水。
“大姨,喝点水吧。”
胡秀芝闭着眼睛,眼角处还闪着泪花。她没再理他。
老袁的遗像挂在八仙桌上方的墙上,是一张放大了的黑白照,大概是十几年前拍的,四四方方的脸很严肃,两道剑眉让他多了几分英气。遗像下面的香炉里燃着一炷香,桌子上摆着苹果、点心等几盘供品。曹大屯提着茶叶和酒,来到八仙桌前,他把茶叶和酒分别摆在几盘供品的两侧,向后退两步。他盯着师傅的遗像,深深地鞠了一躬,抬起头来时,眼睛热了,再鞠第二躬时,身后的门突然开了。
曹大屯回头一看,是袁婷婷。她正一脸惊讶地瞅着他。
“怎么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来看看……”
“我们不需要你看,你还不快走!”
袁婷婷的声音猛地变得尖利。这时,一个个头高高的年轻男子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他问袁婷婷:“谁?”
曹大屯见过这个男子,秋天的时候,他从老家奔丧回来,在泉城路和小王府街路口,就是他骑着一辆大摩托车,后面驮着袁婷婷。他忘不掉袁婷婷回头朝他那意味深长的一笑。那击溃他的一笑。如今,他就站在他面前。他长得威猛高大,仪表堂堂。
“婷婷,替我送一下客人。”躺在床上的胡秀芝有气无力地说。
曹大屯有些呆愣,本来他想给师傅三鞠躬的。可只鞠了一个半。眼前这架势,看来是无法鞠完。
“快走吧,我妈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了。”
曹大屯看一眼表情冷漠的袁婷婷,心里无比难受。他垂下头,身子木偶似的来到门口,出门时,被低矮的门槛绊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等他直起身子,发现眼前站着那个男人,他整整高出他一脑袋。他正愤怒地盯着他,显然他知道他是谁了!曹大屯的身子更加猥琐,他低着头,想绕过他去走。还没等他迈步,就觉得胸口猛地一紧,一只大手如老虎钳子一般揪住他防寒服的领口,那力量是那么强大,他觉得自己如同一张纸片似的被人家提起来,然后被拖着牵着,跟头骨碌地向外走。袁婷婷从屋里追出来,她向前跑两步,喊了声“棒子”,又折回身关上门,小跑着追出来。
来到小王府街上,棒子松开手。曹大屯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棒子的两记耳光打蒙了。这耳光的速度快,力量足,声音脆响,接着又是一记老拳,正戳在鼻子上,曹大屯闷叫一声,仰面倒下去。这一系列的动作,也不过三秒钟。袁婷婷追出门来时,曹大屯已经趴在地上,鼻血喷出来,溅了一身。棒子跟上去又是两脚,曹大屯蜷缩着身子,本能地抱住脑袋。
“棒子,你干么?你耍么彪!”袁婷婷跑过来拽住棒子,训斥着连推带搡,把他拽进院子。
曹大屯趴在地上,半天没动弹,脑瓜子沉沉的,嗡嗡响。有一个过路的凑上来看一眼,又躲开了,他满脸满身的血,吓得人家加快了脚步。这时候,袁婷婷又跑出来,手里拿着一卷纸,她扶着他坐起来。
“打得好,好。”曹大屯微闭着眼,嘟囔着接过纸,在脸上抹了两把,又团两个纸团塞进鼻孔里,这才睁大眼,他看一眼面前的袁婷婷,禁不住心里一热,咧开嘴笑了笑。他爬起来,沿着墙根,缓慢地朝街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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