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向日葵里的男人-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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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小笙看得欢喜，蹦出门去，蹲下身，竟在院子里赏起野花来。
凑近细看，草尖上还沾着些露珠儿，被晨光一照，仿佛那小小的水珠子里装着一个晶莹的世界。
她忽然想起了一首小诗。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她在这儿盯着露珠看，会不会此刻就有个人也在露珠里盯着她看呢？
她禁不住为自己有这样奇怪的想法而暗自发笑，自己早过了那个相信童话的年纪，为什么脑子里总会蹦出那些个奇奇怪怪的想法来呢？甚至还会花钱是买一颗所谓神奇的种子。
想到这儿，她再度想起了那颗被她抛弃了不知几天的种子，自然地往墙角看了眼，这一眼，她却挪不开眼了。
那光秃秃的一圈石子儿里，一点葱绿。
她吃了一惊，走近了几步，才发现竟是一株嫩苗，虽矮矮地匍在地上，却在那一片乌黑的泥土中显得格外亮眼。
竟然，真的种出来了！
她心中突然有那么几分感动，这一颗孤零零的葵花籽种在这一下片不毛的角落里，没人搭理、照顾，就连阳光都极少眷顾，竟然也能发出芽来！
顿时，她心中竟与这一株小小的花苗有了几分惺惺相惜的感觉。
她蹲下身，仔细地打量着这株小苗，它似乎是刚破土而出没多久，叶顶上还沾着些泥土，细弱的茎叶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小绒毛，一滴露珠沾在小小的叶面上，被那些个小绒毛抓着，甚是可爱。仿佛一个刚出生的婴儿，那细得几乎一掐就断的茎，虚弱的紧，仿佛还在因为刚才的破土而出喘着气。
这便是生命带来的不可思议吧！
从那之后，许是被感动了，许是从那上面找到了自己的影子，反正罗小笙开始关注起这株花苗来。她给它浇水，施肥，甚至打电话给楚楚，让她从网上帮忙搜集了有关向日葵的栽种技巧，像模像样地当起花匠来。
在她悉心照料下，小花苗每天都在疯狂地长着，仿佛每一个新的早晨，都会有新的变化。
就这样，时间一点一滴地走过，转眼便到了五月。
那天，罗小笙打开门，惯例瞧了眼快有一人多高的向日葵，她惊奇的发现，笔直的花茎顶上，一颗小小的叶苞，上面细小的叶子层层叠叠，着实有些像凤梨的顶部。
罗小笙知道那是向日葵的花苞。
她顿时欣喜若狂，在这独自一人度过的日子里，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仿佛在自己面前的并不是一株植物，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植物尚且如此拼命地生长，又何况是人呢？遥想当初那株矮得连阳光都没法照到的花苗，然而此时它却长得比这院子里的任何一株植物都要粗壮，笔直的身躯昂然挺立，大片的翠叶舒展着，贪婪地吸收着阳光的精华。
罗小笙闭上眼，仿佛看到了梵高笔下的那些向日葵，它们怒放出金黄的花朵，充满着生命的力量。
向日葵种下的第三个月，叶顶的花苞越长越大，渐渐能从中间分出嫩黄的颜色来。
罗小笙已经够不着它了，她没有想到一株向日葵也能长得那么高，要垫着脚尖才能看到那逐渐成形的花朵。
她每天经过院子时都要去看一眼，有时一天要看上好几遍，看得多了，那花反倒没开出来，欲开不开的样子，也挺让人着急。
五月的天已经渐渐有了夏天的味道，天气也越来越多变，这天白天还是个艳阳天，到了傍晚天竟迅速阴了起来。
“要下雨了吧？”罗小笙抬起头望了望乌云笼罩的天空，自言自语地说着。
“是啊，要下雨了。”
“谁？谁在那里？”她猛地一惊，四下张望，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许是这几天只顾着写生，累到了吧？
罗小笙只当倒是幻觉，决定早些睡。
进门前她看了一眼院角的向日葵，夜幕中它依旧挺直着身子，只是叶子有些垂着，许是也要休息了吧。
“晚安。”她对它说，然后径直走进了屋子。
“晚安。”空旷的院子里再次响起那个声音，一阵风吹来，声音被风吹散了，消失在无垠的黑夜里……
晚上，果然下起了雨。
雨水打在屋檐上，淅淅沥沥的声音是带着节奏的，这是罗小笙听了许久才听出来的，滴，滴滴，答……
慢慢地，雨势渐渐大了起来，敲打在屋檐上也不再是滴滴答答的声音，雨声开始嘈杂，夹杂着呼啸的风声，有些像女人的哭泣声，在这样安静而孤独的夜里是有些恐怖的。
罗小笙翻了个身，把被子裹得紧了点。
向日葵！
她脑海里忽然闪过那株挺立着的身影，这么大的风，它会不会被吹折？刚才看它时好像精神不太好，这么大的雨它挡得住吗？
她越想越是担心，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决定下去看看。
她坐起来，摸索着开了灯，这灯还是十几年前的样式，光线很弱，昏黄的灯光闪烁着，在外面风雨的咆哮声中，仿佛随时都会灭掉。
罗小笙站起来，随手披了件外套，踩着拖鞋就下了楼。
这屋子的木梯有些年头了，踩在上面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阶与阶之间都做得比较高，光线又那么暗，每走一步都仿佛要陷下去似的
她心里只顾惦记着那株向日葵，脚下的步子有些急，一不小心踩了空，竟一头载了下去。
木梯发出沉闷地声响，最后所有的声响全都没入了黑暗中……
Chapter 4
“小笙，快醒醒！”朦胧中，有个声音不停地唤着她的名字。
谁？她试着睁开眼，却怎么也睁不开。
“小笙，小笙……”
晨曦从窗户的缝隙里洒进来，正巧有一缕照在她的眸子里，眼前一阵刺目，带着些微微的眩晕，她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老家破旧的木质楼梯，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罗小笙站起来，除了脖子有些酸痛，其余竟毫发无伤。从那么高的楼梯摔下来，这只能说是一个奇迹了。
奇迹？
她忽然响起那个不断回响在耳边的声音，那么真实，仿佛前一刻还能听到，睁开眼便什么都没有了。
这样的真实并不像梦，她忍不住四下张望。
四下无一人，她回过神，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着实可笑，在这里住了三个多月，就连邻居家的小孩都没进来过，又怎么可能会忽然闯进一个陌生人，还能叫得出她的名字？
她定了定神，伸手推开门，霎时那照耀在地上斑斑驳驳的阳光如洪水般涌了进来，明晃晃地照了一室。果然是五月的天，昨晚还风雨交加，今天一早竟然开出了太阳。院子里还没有干，草尖上、瓦楞上全都沾了一层水汽，就连阳光都是湿润的。
她忽然想起向日葵，忙扭头去看，霎时呆住了。
一抹亮黄映进眸子里，在高高的花茎顶上，朝着太阳，怒放。阳光洒在花瓣上、花蕊上、叶面上，折射着露珠的光芒，熠熠闪光。
经过了一夜的风雨，它竟奇迹般的盛开了，这足以震撼人心。
罗小笙又惊又喜，飞快地跑过去，细细端详那新开的花朵。昨晚的风雨没能摧毁它，只打折了它的一片叶子，余下各处都生意盎然。
一个生命的诞生永远是值得感动的，罗小笙看在眼里，放进心里，激动万分。
接下来的时间，她都沉浸在这样的感动中，着了魔似的看着瞧着，就连早饭都忘了吃。直到天忽然阴了下来，将阳光遮住，她这才想起自己已经饿了。
她摸着肚子，准备进门去找些吃的。
“真是不会照顾自己。”一个声音蓦然响起。
完了，她是不是真撞坏脑袋了呀？罗小笙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颊，肯定是饿过头了，快去吃点东西。
“呵呵……”愉快的笑声响起，仿佛就在耳后。
“谁？”她转过头，全然愣住了。
幻听也就算了，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活生生的男人，就站在自己一步之外，漆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她，这样的幻觉也太夸张了吧？
“你……你是谁？”她试着问了一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去探一探这究竟是不是幻想。指尖触到的刹那，她几乎失声惊叫起来。
“嘘！”那男人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别吓着人家。”
罗小笙这才察觉到，隔着一道墙的邻居家，孩子们正在打闹着，银铃般的笑声隔着墙壁传来，格外清晰。
“你……你是谁？怎……怎么会在这里？”嘴被温热的掌心捂着，发出的声音有些迷迷糊糊。
“我叫葵。”男子放开手，朝他友善的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隐隐能看到里面俏皮的虎牙，在这阴郁的天色里竟显得格外灿烂。
“葵？”罗小笙疑惑地望着他，脚上仿佛生了根般没法挪动。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在这里啊。”葵转了个身，微笑地看着她，她忽然发现他的左手好像受了伤，一直没有抬起来。
“你的手……”
“昨天风太大，吹折了。”他解释。
“哦……”什么？！罗小笙吓了一跳，拿在手里的画笔掉在了地上，“你，你，你刚才说什么？你的手……”
“昨天风太大，吹折了。”他又重复了一遍。
罗小笙的目光缓缓挪向墙角的向日葵，笔直的花茎上，一片吹折的花叶低垂着，摇摇欲坠……
“你，你是……”她指着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我是葵啊。”他继续微笑，漆黑的眸子灿若星辰。
“我是说你……向日葵……你们……”
葵的笑容更深了，“对啊，我是你种出来的向日葵。”
向日葵！？
罗小笙的脑袋彻底当机了。
“你的手……”他们走进屋子，罗小笙忍不住开口。
“没事，很快就会好的。”葵说着，竟举起左手朝她挥了挥。
罗小笙一怔，“这么快？”
“恩。”葵点头，解释道，“今天的阳光很好。”
阳光？罗小笙发愣之余想起他说过的话，“你……你真的不是人？”实在不敢想象，向日葵里竟然种一个活生生的人出来！
葵皱了皱眉头，“你不信？”
“不是啦……”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而是可不可能的问题，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告诉她，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那样的事发生，向日葵是不会变成人的。
“小笙。”葵忽然说。
她吓了一大跳，“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你种出来的，当然知道你的名字。”葵说着忽然笑了，笑容仿佛带着阳光，一室的阴晦都忽然淡了很多。
“我还知道你天天背着块木板出去，都不知道你去干什么……”
“那是画板啦！”罗小笙插嘴道。
“你背它出去干什么？”
“写生，就是画画。”
“画什么？”的1f
“画天、画树、画田野……”
“你画得一定很好看！”葵忽然说。
他的眼神那么纯净，一直盯着她，罗小笙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打哈哈道，“你别哄我了，你看都没看过，怎么就知道好看呢？”
“因为你每次背着画板出去的样子都很迷人。”葵说。
罗小笙低下头，脸上竟有些微微发热。
“你……什么时候种……种出来的？”她抬起头，打破沉默的尴尬。
“十天前，或者二十天吧，我有些忘了。”葵解释着，“你知道站在那里很无聊，每天看着太阳就会忘记时间。”
“你的意思是说，你已经看了我十几二十天了？”罗小笙有些惊讶。的3988c7f88ebc
“对啊。”葵笑着点头，“要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每天背着画板出去画画呢？”
“那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罗小笙忽然有种被监视的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
“不是我不想出来，只是我还没开花，只能天天呆在那里。”葵的表情很坦荡，仿佛就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开花？罗小笙呆了呆，差点忘了他是一株向日葵啊！
“那你是今天早上才变成人的喽？”
“不是。”
“不是？你不是说等开花了才能变成人吗？”
“昨天晚上。”葵说。
昨天晚上？罗小笙有些反应不过来。
“昨天晚上你从楼梯上摔下来，我接住你的。”
昨晚，竟然是，他！
“那今天早上那个叫我名字的人……也是你？”她看着他，眼中充满了惊讶。
葵点点头，“我叫你，可你没醒过来。”
“我后来醒过来了，可是你已经不在了。”
“那是因为出太阳了，我得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