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azor-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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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了命的存钱,总算在这城乡结合部买了套小居室。
小吴笑嘻嘻地拿出块玉,说是在缅甸买的,据说是正宗的,用血染红过,拿这个娶你,好不好?女孩子笑得眼睛亮晶晶的,说好,等民政局上班了,我们就去扯证,你伤好了,我们就会老家办酒。
厉剑从口袋中掏出了两颗弹壳,一颗,从小吴身上取下来的,另一颗,来自自己的大腿。厉剑把自己的那颗又放回口袋,把小吴的那颗递给女孩子,笑著说:“这个……留著吧。你够强,留著它,小吴以後就百毒不侵了。”
女孩子接过子弹,落下两滴泪,又很快地擦掉,说崔老板请了医生在这里呢,赶紧换药,去休息。厉哥,小吴跟著你,我就不怕。
厉剑点点头,说,有小吴他们跟著,我也不怕。来来来,这个是乔洪,你认识的,这一次,是他救了我们两个。
医生给他们检查过伤口,又换了药,小吴自然有女朋友照顾,厉剑便在乔洪的帮助下,洗了个澡,躺上了床。
这里,其实也是自己的家啊。厉剑默默地对自己说。
初七,欧鹏还没有给厉剑回短消息,也没有打电话。厉剑拿著手机,有些失神。那个人,为什麽不回短消息?忙到连回复消息的时间都没有了吗?
还是因为……不过是419而已?
崔老太爷也来看望厉剑了,还在厉剑的伤口上重重地拍了一下,害得厉剑大汗淋漓,差点喊出声来。崔老太爷只是眯著眼睛笑,把崔仁明他们都轰走,缠著要厉剑跟他说这次任务的事。厉剑一边擦汗,一边说任务是绝密,不能外泄的,不如,跟您讲个故事吧。
崔老太爷笑眯眯地听故事,间或评价几句。等厉剑的故事讲完,崔老太爷也开始讲故事。厉剑发现,崔老太爷人老,脑子可不糊涂,他跟厉剑讲的故事,和跟崔仁明讲的故事,侧重点完全不一样。他说当年抗日,他们这支部队被日军和伪军包围,然後化整为零,打游击,跑山路,下河道。崔老太爷说,最绝望的时候,他们都没有绝望。因为,就算有汉奸,有懦弱怕死的老百姓,有老天作对,他们也不会绝望。脚下的每一寸土地,河里的每一滴水,山上的每一棵树每一根草,都在给他们提供能量,源源不断永远都用不尽的能量。
崔老太爷又拍了拍厉剑的腿,声音变得轻柔。崔大校一直想要你跟我们家仁明在一起……他也把你当成是孩子吧,如果你也进了崔家,就会有更多的崔家人来罩著你。可是他……嗨,没有看到,其实你用不著别人罩著,而且我们家那个混世魔王,他并不是真正的知道你。孩子,你……啊哈……那个……
崔老太爷难得地也脸红了。
厉剑微微地笑了笑,点头。像小吴的女朋友那样,懂,并且无条件的支持和包容,才是真正的伴侣。
但是,其实,那个也并不是先决条件吧。最重要的是,自己会牵挂的,也会被牵挂的,才是对的那个人。
厉剑牵挂著欧鹏。虽然还没有到难分难舍的那个地步,毕竟是牵挂。只是,欧鹏似乎并不牵挂他。
初八,厉剑可以起身走动了。痛,是仍然有些痛的,只不过,他不怕,早已经习惯了。站在办公室,看著窗外跑跑跳跳的小孩子,厉剑拨通了手机,找欧鹏。
欧鹏很欢快地给他拜年,问过年有没有回老家。厉剑说没有。欧鹏没有提起短消息的事,厉剑自然也不好问他的反应。所以很快,两个人就都沈默了下来。
厉剑看著两个小男孩在地上匍匐前进,喉头一哽,居然说:“三十晚上,我出任务去了,有惊无险,没死。”
欧鹏啊了一声。过了十几秒锺,电话被挂断了。
18
欧鹏猛地睁开眼睛,满头大汗,口干舌燥,心脏怦怦乱跳,手脚都有些发麻。
房子里很安静,暗暗的,窗帘拉得紧密合缝,只有隐隐的光透进来。
过了好一会儿,欧鹏才意识到自己是躺在自家的床上,刚从梦中惊醒。噩梦。
打开壁灯,柔和的光线洒在房子里。欧鹏伸出手摸了摸脸,满手的汗,身上湿漉漉的,很难受。
欧鹏套上棉袄,穿上棉拖鞋,先到洗手间撒了泡尿,又摸黑到饮水机处倒了杯水,一口喝干。一股凉意顺著喉咙一线向下,直达胃部,让欧鹏激灵了一下,觉得冷了,又慌忙地窜回房间,上床,躲进被子里,半坐著,拿手机看了看,凌晨五点。
欧鹏点燃一根烟,狠狠地吸了进去,让尼古丁麻醉了一下肺部,再慢慢地吐了出来。
欧鹏的睡眠质量一直都不错,很少做梦,更不用说是噩梦了。还记得高中时同学们说著晚上做的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梦,欧鹏只是憨笑,说他压根都不做梦。有好事者争辩说人都要做梦的,深层睡眠之类的,说欧鹏所谓的不做梦,不过是没有在梦中醒来,所以做了也不记得了。还有人砸吧著嘴说真可惜,不记得梦境,睡觉不是白睡了?
欧鹏梦到了厉剑,梦到厉剑鲜血淋漓,胸膛上一个大洞,偏偏那颗心脏还在,跟电视里看到的医生的剧中正在被取出的心脏差不多,跳著,没有章法地跳著。厉剑平实的脸上没有什麽表情,声音极度嘈杂难听,说欧鹏,我想干你,我想干你……妈的,那四个字,居然还带出回音了。
欧鹏放慢了吸烟的速度,闭上眼睛,感觉著夜深人静的房间里自己的心跳。
初七,欧鹏带著彭竹去买戒指。彭竹真的不像富家千金,她只挑了一枚镶小钻的戒指。欧鹏说弄颗大点的钻石,怎麽说结婚都只有一次,结婚戒指也就仅此一枚,挑个上好的,以後养了儿子,就把戒指传给媳妇,养了女儿,就当做嫁妆。
彭竹低头浅笑,说这戒指谁也不给,自己留著。再说,彭爸有给她买钻戒的,真要显摆,拿那枚就行。这枚,是自己的。
欧鹏荡漾了一下,说老婆最大说了算,就买了。至於男戒,欧鹏没买,也跟彭竹说他不用。公务员嘛,小了拿不出手,大了,不敢拿出手。
当晚欧鹏就到彭竹家去求婚了。彭爸挺高兴,说送他们一套房子。欧鹏赶紧说不用,最起码,现在不用。准备著买一套两居室,自己先供著。等以後有了孩子,孩子大了,再买大一些的房子,最主要要看社区,要看附近学校什麽的。再说,以後的工作说不定有调动。彭爸点点头,说行,你说怎麽办就怎麽办。其实别墅我们也没有怎麽住,要不,你们去那儿结婚?欧鹏装模作样地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别墅嘛,本来就不是天天住的。以後我们一大家子周末去放放风好了。
彭妈倒哭哭啼啼的,说舍不得女儿早嫁。欧鹏说您又不是没了女儿,明明是多了个女婿嘛,女婿,是半子哦。几句话,把彭妈哄高兴了。
初八年後第一天上班,团拜之後,欧鹏就溜了出来,跟鞋拔子一起跑银行。正在办事的途中,接到了厉剑的电话。一时之间,欧鹏不知该如何回答,旁边都有人呢,就把电话给挂了。之後继续忙他的事。
初九也忙,初十也忙。十一十二都很忙。忙到,欧鹏竟没空去想厉剑话中的意思。或者说,有了借口不去想,不想想,不愿意想……反正,就是没想。
可是居然做了噩梦。关於厉剑的噩梦。然後在凌晨五点,再也没法入睡。
欧鹏再次点燃一根烟,怔怔地看著对面墙上一副装饰画,十分不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是欧鹏敢保证,白天他压根就没有想那个男人。没得空去想,也不愿意去想。已经跟彭竹求婚了,两边家长也首肯了。什麽时候要两家人一起吃饭,不上班的时候要忙调动,要忙鞋拔子的事,要去看房子,看完房子要买,要办贷款,要装修,要拍婚纱照──据说那会是个很恐怖的经历。
哪有时间去想他?又有什麽资格去想他?
欧鹏搓了把脸,点燃了第三根香烟。
今天要做什麽?上午要跟卢局去市局,中午约了环保局的人吃饭,下午要开会,晚饭也有应酬。
欧鹏起了床,悄无声息地刷牙洗脸。窗外天阴沈沈的,要下雨不下雨的样子。春天很快就到,雨会下个不停。跟老爸借车开开吧,晚上那顿饭,不能开公家的车子出去……
欧鹏穿上球鞋,难得地来了次早锻炼,跑了两三公里,喘得跟风箱似的。健身卡好久没用了,主要是找不到一起去锻炼的人,偶尔去一两次,都还是应酬。身体按摩,也有很久没做了。跟阿劲分手之後,就很少做,无论在哪里,都会想到那个可怜可爱的男孩子,所以算了,不做了。什麽时候有应酬,好些人在一起,再出去玩吧。
一天就这麽过去。欧鹏难得的有些心神不宁。晚饭吃得心不在焉,早早就退场,然後开著车乱转,七转八转,就转到了保全学校。
学校里看上去不如上次那麽热闹。大概还没有怎麽开学吧。厉剑的房子里亮著灯,其他的房子里,有的有灯,有的没有。有七八个人在小操场练摔跤,打得不亦乐乎。
欧鹏坐在车上,犹豫了五分锺,打电话给厉剑。那边电话接得很快,厉剑的声音很低沈:“喂?欧鹏?”
“嗯。”欧鹏看著厉剑的那扇窗口,闷闷地说:“在哪儿呢,有没有出去潇洒啊?”
“我?呵呵,我是不懂潇洒的人。”
“那当然。你懂啥啊?连保命都不懂。”
那边没有回答。欧鹏看到厉剑房间的窗口被打开,那个人出现在窗前,看著远方。
“没死啊?”欧鹏问。
“嗯。”
“伤了?”
“嗯?”
“哪儿?别不是鸡巴吧……”
“呃……大腿……没事……”
“其实吧,这个世界上哪有你那麽蠢的人?明明已经不是当兵的了,偏偏还要做出那种恶心的样子,好像你就是全世界的救星一样。似乎没了你,人家就活不好了。你他妈的什麽人啊?咱国家还有没有正规军啊,犯得著你这个被部队开除的人去卖命吗?”
“你……”厉剑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话。他手掌重重击在窗台上,怒火万丈。
“但是最他妈的讨厌的就是,这个世界上谁都可以骂你蠢,骂你神经病,骂你吃多了撑著,独独就是我不能骂……你要不是心里纯净得像他妈的圣女,要不是勇敢得像他妈的磕了药的瘾君子,老子早就成他妈的一滩肉泥了!我嬲死你个老鳖!”欧鹏恨恨地骂了一声,眼睛居然有些湿润。
厉剑低下了头,似乎在看著下面操练的学员们。
又过了很久,欧鹏再次说话:“还能走吗?”
“能。这几天能下地走动了。”
“嗯……我在楼下,你们的学校外面。”
厉剑探出身子往外看,然後挂掉了手机。
欧鹏看到厉剑把窗户关上,接著,房子里的灯也灭了。门打开,一个身影出现,把门关上,那个身影一瘸一拐地顺著走廊往这边走过来,消失在楼梯口。又过了一会儿,厉剑从保全学校的门房走了出来,站在大门口四处打量了一下,一瘸一拐地朝车子这边走来,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来。
欧鹏侧著头看。厉剑有些消瘦,不过仍然那麽结实健壮。他的脸,在车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的不真实。
欧鹏咧了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说:“怎麽办,本来想请你去洗脚的……不如去喝茶吧。找个茶馆坐一下,我也听听你的英雄事迹。”
厉剑没有回答。
欧鹏启动车子,掉了个头,往市里面开去。
欧鹏开车一向很小心。此时显得更加小心,打著近光灯,龟速行驶。
“你,过年玩得还开心吗?你爸妈,很喜欢那张按摩椅吧。”车里有些压抑,厉剑只好没话找话。
“啊?哦。那椅子不是给我爸妈买的,他们还没有老到那种程度。跟市局的领导买的,拍马屁来著呢。过年,还不就是那样……头几天跟家里人混在一起,後几天,多半就是应酬。我一朋友开厂子出了点问题,帮他了难呢。”
“你这麽好?”厉剑的话里带了点讽刺。
“哼。”欧鹏鼻孔里出气。“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我这样的人,少的是你那样的人。帮他,也是在帮我自己。”欧鹏犹豫了一下,不知怎麽的,有了话唠的欲望,便简单地交代了鞋拔子的事情:“我反正也是要跑官的,他的事儿,本来跟我没有关系,不过……简单点说吧,就这样,我需要跑,要花钱,总要找个帮我出资的。帮他弄了银行贷款之後,发票交给他。”
厉剑冷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欧鹏倒是心情愉快了点:“怎麽啦?看不上我这样的人?告诉你,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