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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70后80后集体回忆的沦陷青春:到世界上去-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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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都被绕晕了。我耐住性子,一个劲儿地冲林丽美笑,笑得她莫名其妙。下课后,我跟在林丽美屁股后面。她回过头来,一脸狐疑:“你有事吗?”
  “有,有……”我结结巴巴地说,“林老师,有人让我给你送电影票。”
  林丽美一愣,看着我手里的票:“谁?”
  “他不让我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林丽美鼻子里“哼”了一声:“肯定不是个好东西。你告诉他,有本事亲自来找我,支使个吃屎的孩子算什么能耐?”最后又说:“还有你,从小不学好,长大了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我被她训得灰头灰脑,垂头丧气地回去交差。赵义武一听,想了半天,脸上露出了笑容:“哦,她这是考验我有没有这个勇气,我接受考验!”
  下午放学时,赵义武在学校门口拦住了林丽美:“请问,您是林丽美老师吧?”
  林丽美打量着这个戴墨镜、穿花褂喇叭裤的青年,说话的声音都沙哑了:“我…… 我是林丽美,你是哪位?”
  赵义武摘下墨镜,两只胳膊往胸前一抱,微微一笑,接着说:“我是东方铸铁厂的,我的名字叫赵义武,今天晚上想请您看一场电影,电影的名字是……”
  没等赵义武说出“被爱情遗忘的角落”,林丽美立刻想起了上午的事,条件反射般地喊了起来:“我不去!”
  她这一喊,把周围人们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赵义武胸有成竹地说:“就这么说定了,七点不见不散。”说着,他把电影票硬塞到了林丽美的手里。 电子书 分享网站

金缕玉衣(7)
林丽美像被烫了一下,手一抖,把票扬到了他脸上:“滚!臭流氓!”声音都发颤了。说完,甩着大辫子,扭着屁股跑了。
  赵义武一脸尴尬地站在那里,回头看见我和王小勇在那里偷笑,恶狠狠地把眼一瞪:“笑什么笑?”
  不光我们两个,周围的人都在笑。众目睽睽之下,赵义武把手里的两张电影票狠狠撕成碎片,冲着林丽美的背影大声说道:“等着吧,我早晚把你给办了!”
  林丽美没有回头,但一定是听见了,因为她跑得更快了。当时在场的人们都听见了这句话,大家都很兴奋。这么漂亮的一个大美人,谁不盼着把她给办了?
  一个多星期以后的一天,晚上十点多,林丽美下了晚自习,骑着自行车回家,一路嘴里哼着“金梭啊银梭,日夜在穿梭……”经过一片小树林,刚好唱到“看谁织出最美的生活”时,车胎突然放炮了。
  她连忙下车,蹲下去看,突然有人从后面抱住了她。她想喊,刚喊了一声,嘴巴就被捂住了。那人抱起她,猿猴一般跳跃而去。到了树林深处一片缓坡上,将她放倒在地。黑暗中,林丽美看不清对方的模样,脑海中却回响起了赵义武的那句威胁:“等着吧,我早晚把你办了!”一阵巨痛过后,她昏迷了过去。
  凌晨四点,林丽美在薄雾中冻醒过来,哭泣着,提着先被恶人撕破又被露水打湿的裙角,只穿着一只鞋跑回家去。林丽美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退休工人,膝下只有她这么一个宝贝闺女,平日里疼爱有加,见到这情景,直吓了一个半死。林丽美只知道哭,问她什么也不说,不喝水也不吃饭。老两口从女儿裙子上的血迹中明白发生了什么,免不了捶胸顿足跳脚大骂。
  “谁干的,你倒是说呀!”老头子气急败坏中给了女儿一巴掌,女儿的哭声骤然停止。她两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墙壁,夫妇俩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仿佛上面写着凶手的名字。
  这天傍晚,城关派出所就要下班的时候,一对老年夫妇带着一个眼睛红肿的姑娘走了进来。除了出差办案的,当官的和老干警也都已经回家了,只留下一个刚从公安学校毕业的实习生值班。实习生一听“强奸”立刻来了兴致,他知道这是一出大案。在叫受害者填写登记表时,他在一旁不停地问着一些专业性很强的问题:“你确定被强奸了吗?强奸可分好几种啊……”要知道,他可是学法律的呀。
  林丽美被插入的那天晚上,正好是赵义武的二十岁生日。我们三个人在西关饭店直喝到十点多,然后又去十字街玩了十盘台球。赵义武真是玩啥啥行,下象棋他能让我个车马炮,打台球他能让我和王小勇俩一起上。
  那晚的战况势均力敌,我和王小勇还想再玩,赵义武却将手一摆:“不玩了,结账!”
  虽然是自己过生日,可赵义武的情绪却不高。他身上有种特别的东西很吸引人,过了多少年,我才明白那其实就是忧郁。他常常陷入忧郁中,这时,我们看他就完全像是一个陌生人。刚才喝酒的时候,他甚至说了这样一句话:“活着真长。”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消瘦又彪悍的年轻人分明是一个忧郁的诗人。如今我年事已高,总结过去,终于理解了忧郁是什么—— 忧郁是青春的美德!
  我们走出台球房,邮电局的挂钟刚好敲了十二下。我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第二天黄昏时分,我们三个照旧坐在那座旧水闸上吃西瓜。这时候,一辆警车呼啸着从西侧的土坝上开了过来。我和王小勇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就见赵义武把半拉西瓜往地上一扣,爬起来就跑。警车擦着我们的身边飞驰而过,掀起的灰尘蒙住了我们的眼睛。赵义武一看跑不过去,转身向河畔奔去。警车嘎的一声停住,两个警察动如脱兔地冲了过去。赵义武慌不择路,跳进了干水渠,没跑几步就被芦苇绊倒,两名警察追上去将其摁倒,铐起来带走。

金缕玉衣(8)
进了派出所,赵义武等明白了怎么回事,不由连喊冤枉。
  “不是你干的你跑什么?”
  “我…… 我偷了厂里的铁,我以为你们是为这个。”
  “嗬,还有盗窃,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年轻的大学生警官充当记录员,唯恐引不起别人注意。
  负责主审的老警官把桌子一拍:“再说一遍,你昨天晚上干什么了?”
  赵义武说:“昨天晚上我过生日,不信有王小勇、刘小威作证。”
  因赵义武这句话,我和王小勇被传唤进派出所,还没进门,早已吓得哆里哆嗦。
  “昨天晚上,你俩和他在一起了。”
  “没…… 没有啊。”我们相互对望。
  赵义武瞪大了眼睛:“你!我们不是在一起喝酒,最后还去打台球了?你们赢了五盘,我赢了五盘!”
  “没有。”我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
  “你们这俩狗东西!王八蛋!”赵义武愤怒地冲我们大骂。
  “老实点!”实习警察狗仗人势地狠狠踢了他一脚,然后对我们说,“小狗日的们,还不滚蛋!”毫无疑问,他已经出徒了。
  有一件事,我一直犹豫着是否把它讲出来。一个声音却一直在鼓励我,讲出来吧,憋在心里更难受。那我就趁着激动的劲儿讲出来吧,但难保将来不后悔。
  其实,在赵义武被抓之前,我们就很少合伙偷盗了。我和王小勇都觉着赵义武又毒又狠,不想再和他搭伙,开始瞒着他钻过地道来偷。
  有一次,刚好碰见他在里面,大家都很尴尬。可是,赵义武并没有说什么。
  有一次,我们偷懒,不愿意带着货钻地道,两个人抬着一块铁锭,喊声“一、二、三”直接把一块铁锭隔着墙扔了出去。“咕咚”,墙外一声闷响,紧连着一声惨叫:“妈呀,我的头啊!”就沉寂了。
  我和王小勇吓得拔腿就跑。穿过火红的高炉车间,几个正在做工的工人抄着扳手、铁钳叫喊着跑过来:“干什么的?”“别让小偷跑了!”我偷眼一看,还好中间没有郑伯伯。我们慌慌张张翻过半人高的防火墙,一头扎进铸铁厂西墙根的下水道。我们着齐膝深的污水,顾不上躲避蚊虫和蝙蝠的袭击,跌跌撞撞、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明亮的井口,争先恐后地爬了出来。这才发现置身于车水马龙的大街上,一辆汽车几乎是从我的脑袋上碾了过去。我们在大街上魂不守舍地逛了半天,直逛到马路牙子上晒出柏油来。那个声音一直在我耳朵里像一只小手晃动,我渐渐听出了那是一个男孩的声音,稍稍带着一点苍声,年龄应该和我差不多。我们倚在电影院壁报栏前的栅栏上,无心去看那些花花绿绿的电影海报。最后,我们四目相视,彼此试探着说:“回去看看?”
  我们回到铸铁厂东墙外的小马路上,小马路上没有人,我们这才稍微有些轻松。走到地沟桥上,看到地上一片暗红的血迹,血渗到了沥青里,已经凝固了。血迹旁一米左右,有一道硬物撞击产生的白印,那块铁锭已经不知去向。我的心又开始怦怦乱跳。我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是死是活,倒是那声尖叫从此便时常从梦里响起。我想那人一定死了,我杀死了一个从来没见过面的人。
  我们垂头丧气地离开了铸铁厂,从那以后,我们再也没去偷。不,我记错了,后来还去过一次……
  那天从派出所回来,我和王小勇都有些心照不宣的惶恐。我们觉着对不起赵义武,相约从此谁也不再提起他,想从此将他忘记。就像那个墙外的声音,只要忘记就等于没有发生。
  在我的想象当中,赵义武经过严刑拷打,最终被判流放到遥远的西伯利亚。肯定不是西伯利亚,反正是很远很蛮荒的一个地方,要么就塔克拉玛干吧。林丽美得知这个消息后,放弃了工作放弃了家庭,义无反顾地陪伴他流放。因为,是她陷害了赵义武。我被自己的想象感动得直流泪,这个故事其实来源于我偷来的那本《世界名著故事》,准确地说来自车尔尼雪夫斯基和他的情人奥莉加。
  那年我刚十五岁,已经知道了车尔尼雪夫斯基,是不是很牛逼?
  

秘密发芽(1)
“你爱我吗?”李珍第N 次问。
  “那还用说。”王小勇永远嬉皮笑脸。
  李珍用力把他推到一边:“我的肾不行了,你割个肾给我吧。”
  “真的?”
  王小勇二话没说,就跑到医院里,嚷嚷着找医生割肾。
  李珍拽住他,哈哈大笑:“亲爱的,我逗你呢,逗你呢。”
  王小勇捂着腰说:“我知道了,和你在一起,谁的肾都好不了。”
  有段时间,王小勇和李珍几乎天天做那事,致使李珍怀了孕。王小勇管我借钱去和她打胎。我身上只有十块钱,就都给了他。王小勇不知道从哪里又弄了点钱,带着李珍去临县的山城医院。
  我把他们送上汽车。王小勇的表情少有的紧张,尽管这样他还是试图把李珍逗笑,也借此掩饰自己的恐慌。隔着玻璃,我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只看见李珍非但没笑,反而恼羞成怒,恶狠狠地揪着王小勇的耳朵,将他的脑袋使劲往玻璃上掼,王小勇的脸紧紧贴在玻璃上,五官都压扁了,活像一只比目鱼。尽管如此,他还不忘伸出舌头,眨着眼睛冲我做鬼脸。车子一晃一晃地开走了,连同王小勇的那张怪脸。
  我怀疑他们很可能就此逃之夭夭,不再回来了。
  “要是那样就好了。”王小勇后来咬牙切齿地告诉我:李珍当时一边哭,一边和那个医生眉来眼去。后来,她又去了几次,她第三次打胎是医生种下的种。医生免费给她做了手术,还给了她五百块钱的营养费。
  “真的假的?”
  “那还有错!”
  李珍拿着这钱请我们去西关桥边的西关饭店吃了一顿,那时候西关饭店可是临河城数一数二的好所在。我们点了满满一桌子菜,旁边的人们都在看我们,眼睛里分明在说:看看这几个小流氓!王小勇喝醉酒掀了桌子,手和脸上都被碎酒瓶子划出了一大片血。
  李珍掏出手绢去给他擦,反被他一把推倒在地:“滚到一边去,臭婊子!”
  李珍从地上爬起来,一跺脚:“王小勇,好,我这就滚,有本事别来找我!”
  结果还是我带着王小勇去包扎,在医院里,王小勇头上缠着绷带,像一个光荣负伤的战斗英雄。
  “我算明白了,古人云:朋友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啊。这辈子,你这个朋友我算是交定了!”他使劲攥着我的手,摇晃着,眼睛里热泪滚滚。
  “别说得好听,李珍呢?”
  王小勇一听,豹眼圆睁:“那个婊子,我…… 我他妈的和她一刀两断!”
  他右掌一挥,做了个抽刀断水的动作,结果牵动了伤口,疼得“嗷嗷”叫了起来。
  王小勇不愧是条好汉,为了筹钱给李珍堕胎,他竟然去卖了一次血。要知道他不过才十六岁。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王小勇说,“我爸当年就是卖血卖死的!”
  随后,他又问我:“你说精贵还是血贵?”
  我还沉浸在对他卖血壮举的震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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