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梅问雪第二部剑在天下(古风耽美)-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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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披着白色裘衣的男人同时进了门,一般高大峻挺的身型,打扮也几乎相仿佛,只是其中一人甫一走进门内,一股冰冷锐利的气息便好似骤然涌入,酒楼一层里原本热闹的人声,忽然就都静默了下来。
两人朝着二楼的雅间走去,木质的楼梯,两个成年男子踏在上面,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几名有眼色的堂倌手脚麻利地在一处靠窗的位置上架起一幅屏风,织锦月白绣缎的底面,绘着几抹翠竹,几行诗句,围出了一个雅席。
四周是清净且素雅的模样,食客亦不算多,几架屏风错落有致地放着,各自隔出一方天地。叶孤城落了座,将手中提着的锦盒放在一旁的桌角,要了几样菜,一壶热茶。
西门吹雪在他对面坐下,很快,一壶西湖龙井便送了上来,又过了不久,几道精致的菜肴也摆在了桌上。西门吹雪替两人分别倒上一杯茶,将旁边的窗户稍稍敞开一条缝隙。
两人一面用饭,一面不时地说上几句话,饭后,二人也不急着离开,只面对面坐着,静静饮茶。
叶孤城两鬓似是略微有些松散,西门吹雪见了,也不作声,只起身走到他身后,拔下他束发的簪子,替他重新打理。叶孤城抬一抬眉,却也并未出言阻止。
这人。。。不必说眼下有屏风将两人围在里面,隔了其他人的视线,即便是没有任何遮挡,他也定然是根本不会在乎。。。叶孤城扯一扯唇角,拿起桌上的茶,尝了一口。
西门吹雪取下男子固发的簪,嵌着七色细碎宝石的白玉簪子,式样十分简洁素净。将发簪递给叶孤城,自己则用两手拢起大把的乌发,替他绾起。
随手接过簪子,刚要放到桌上,却忽地顿住了。叶孤城默然静视着这枚通体晶莹的七宝白玉发簪,眼底逐渐现出一种说不出的淡淡神情。
今晨随意拿了一支玉簪束发,并不曾仔细看过,却未曾想到,竟是,她啊。。。
敏锐地察觉到男人的沉默,西门吹雪从他手中拿过簪子,插在发髻之中:“怎么。”
叶孤城眼光深然,唇边凝起淡淡的笑:“无事。。。只是我忽然想起,这支簪,是她曾经送我之物。。。”
西门吹雪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他只用了一瞬便已清楚,叶孤城说的这个‘她’,指的是谁。
那个人,是他的妻。。。
周围仿佛就这么安静下来,良久,西门吹雪走到窗前,将微敞的窗户关上。
眯起眼,看向窗外的景色,一片雪白。“在想她?”
声音一如既往的无波无澜,神情亦且平静。叶孤城抬眼,听出那低沉的声音中蕴着几种情绪,和一个普通的男人面对此刻情状的表现并无很大差异,但其中一种,分明是丝淡淡的怜惜。
是心疼和不舍,而并非怜悯。。。
于是叶孤城无声地笑了,淡淡地勾了一下唇角,起身走到窗边,亦且看向外面的景色。“不,没有想。”
西门吹雪侧首看他,叶孤城静静微笑着,淡淡道:“她要我忘了她,彻彻底底忘记她,永远不再想起,永远不准在心底为她留下任何地方,再不准记起她的名字,要我以后,真真正正去尝试‘情’的味道。。。”
他凝视着身旁的西门吹雪,微微而笑:“我,答应了她。”
西门吹雪静静地看着身边这个人,仍旧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叶孤城闭了闭眼,还是微笑着,道:“若她还在。。。西门,我不会与你一起,无论何时。”
是的,他从不会对西门吹雪隐瞒什么,如果那个人还在,无论如何,他都会是她的丈夫,即使身边的这个男人对他有情,而他自己,亦非无情。。。
西门吹雪沉默了一时,然后低低道:“我知道。”说完忽然靠近了些,将微冷的吻深深落在叶孤城的双唇上,同时环住了他的腰部。
环得很紧,身体和身体之间,没有一丝缝隙。
不可否认,作为一个男人,在某些方面,他的独占欲和普通人一样,也有着不能完全不介意的一些事情,但也正是这样的叶孤城,忠于许下的承诺,去承担应当负起的责任,并且愿意完全向他坦诚的叶孤城,才真正是令他所不能够放开手,想要永远紧紧拥抱住的男人。。。
“西门。”两人静静相拥了一阵,叶孤城忽打破了沉寂,换了话题,低笑道:“方才你,是在吃味?”
“嗯。”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声,西门吹雪笔直地凝视着叶孤城,然后抬起右手,用掌心按在对方的心口上,缓缓道:“因为我,不想这里,有别人。”
叶孤城垂眼,既而深深地看他,然后唇角一点一点地上扬。西门吹雪静静看着他露出这样一丝笑容,漆黑的眼底就慢慢涌上淡淡柔和的温暖。
这样的答案,他们彼此之间,都早已清楚地知道。。。
两人又在窗边立了一阵,谁也不再说话,但忽然间,叶孤城开口问道:“西门,你身上,可有银子。”
西门吹雪因这突兀的问题顿了片刻,然后答道:“没有。”
叶孤城低低呼出一口气,既而回头看了看桌上的菜肴,微微一哂,神情就有些似笑非笑的模样……
“我也没有。。。”
九。 暇隙
“玄儿眼下如何了。”
叶孤城将手上提着的锦盒递给旁边的人,管家接过,一面应道:“小世子已出痘,想来一两日后,便应当痊愈。”
叶孤城点一点头,然后似是想起什么,吩咐道:“派人去广寒楼,将本王抵在那里的团佩赎回罢。”管家听了,忙命旁边一名侍从出府,前去广寒楼。叶孤城侧首,对身边的西门吹雪笑道:“未曾想到出府一趟,你我竟是身无分文,身边连一枚铜钱也没有,幸而还有些物件做抵。”西门吹雪面色仍是带着丝冷峻,眼底却浮出一层笑意,两人径直朝府内走去。
“爹爹……”甫一踏入东厢暖阁,就见叶玄由几名侍女看护着,正坐在炕上玩耍,看到叶孤城进门,立即便爬起身,歪歪扭扭地朝他走来。
叶孤城解去大氅,然后伸手将他抱起,命人将晚膳摆到暖阁中,又细细查看了叶玄一番,见他虽是身上脸庞皆布着水痘,然而精神却是好的,这才放下心来,将他交与侍女照看,自己则与西门吹雪前去沐浴更衣。
待两人重新回到暖阁,用过饭,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叶玄向来极为亲近叶孤城,吃过饭后,并不肯由侍女抱走,只缠在他父亲身边玩耍,叶孤城怜他无母,又因而忆起自己幼时遭遇,于是便一直对他爱惜非常,眼下就侧身半卧在铺了银狐皮厚毯的暖炕上,看着叶玄在身前嬉戏,偶尔亦伸手拿了旁边放着的几样精巧玩意儿,陪他一起玩耍一番。
西门吹雪在一旁静静看着他父子二人,面上向来冷硬的五官线条,此时是融缓着的。他曾经并不认为自己会对武道之外的人或事产生任何兴趣,亦不会去关心,但如今,已经有所改变。。。
由于两人方才沐浴甫毕,又兼之已是夜晚,因此并不曾细细穿戴过,只随意披了几件衣物。西门吹雪坐在叶孤城身旁,就见他一双赤足自长袍下摆中露出,搁在雪色的银狐皮厚毯上,苍白的肌理下隐隐浮着青色的脉络,右踝中箍着一只玉轭。
他二人眼下已是亲密至极,起居行卧俱同,亦不乏肌肤相亲,然而毕竟不是显眼处,西门吹雪也只是偶尔曾瞥见过几眼,并未在意。但此刻既是闲暇无事,便伸出手,去触他足腕。
入手处只觉玉质温润至极,竟如同人的肌肤一般,色泽莹白,其状扁平,上面以精细刻工雕出蝠、鹤、鲤三种吉祥图案,用宝石镶作眼珠,与女子所戴的扁平臂环有些相似,但从玉上图纹看来,应是为孩童所佩,有愿其平安长寿之意。
叶孤城见西门吹雪手掌抚在自己右踝之上,正低首细看,于是坐起身来,道:“此物自我幼时起便戴在上面,如今应也有二十余年了。”
西门吹雪用手微一使力,那玉轭却纹丝不动,想来已是紧紧嵌箍住肌理。叶孤城微微一笑,道:“一直戴了几年,等到后来年纪渐长, 除非断开,否则早已取不下来。”
西门吹雪用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玉石表面,道:“替你取下?”用食指与中指夹住玉身一处,只待稍一用力,就能将其扣断。叶孤城看了一眼右踝上的玉轭,道:“不必,早已习惯,况且倒也不碍行动。”
西门吹雪的目光落在上面,仔细打量一番,见那玉轭虽箍得牢靠,却也不至于勒筋嵌骨,于是便也做罢。正值此时,却见叶玄从一旁爬过来,到了两人眼前,然后坐在中间抬头看了看,忽朝西门吹雪张开双手,清脆地笑叫一声道:“抱……”
西门吹雪依旧神情淡淡,眉峰却微微上扬,眼底有着一丝轻愕,然后便在下一刻,将眼神中习惯性的冷峻完全敛去,伸手托起叶玄的身子,让他坐在腿上。叶孤城见状,唇边扯起一丝浅浅的弧度,低笑道:“西门,我以前还不知,你原来竟这般讨小孩喜欢……”
西门吹雪抬头看一眼坐在对面极近处的男子,于是就将那褐色眼底浮着的戏谑看得清清楚楚。这样注视片刻,叶孤城便见到他面上的神情一点一滴地松动下去,最后,一丝淡得近乎于无,并且带着丝奇异味道,似乎亦是戏谑的笑意便浮现在那向来没有什么表情的面容上,是叶孤城所不曾见到过的模样。
然后,西门吹雪便略微倾过身,在他耳畔沉沉开口,道:“我的伤,已好……”
叶孤城听了,有些疑惑地扬眉,看向面前的男人,既而在下一刻,便忽然明白过来。
'你伤势未愈,改日罢。。。'
这人。。。叶孤城垂眼,唇角微扯,有一点啼笑皆非:自己刚刚打趣他一下,他便立时也要戏谑一番。。。
西门吹雪却已经不再将目光定在他面上,而是从旁边拿过一只镂银中空的小球,递给叶玄,微微低首,看着他坐在自己腿上玩耍,忽抬一下眼看向叶孤城,削薄的唇边,却分明蕴着一丝笑意。
这一回算是,平局。。。
叶孤城摇头一笑,起身走到桌旁,倒了杯热茶。待到重新回至暖炕前,就见西门吹雪左手食指正被叶玄抓在手里,好奇地把玩着,西门吹雪漆黑的眼底并没有任何不耐和冷寒的神色,任由他玩耍。
叶孤城看着这两个人,唇边不禁现出一点极淡的笑意。正在这时,叶玄不经意扭过头看见了他,顿时咯咯一笑,响亮地唤道:“爹爹!”
叶孤城心中忽地一动,唇角的笑容便在不知不觉间,慢慢平复了下去。他静静在地上立了片刻,然后抬眼,看向西门吹雪。
面前的这个人,已经二十八岁了。。。
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沉默,西门吹雪抬起头,看着站在地上的人:“怎么。”
叶孤城移开目光,“无事。”
叶玄正在摆弄着男人雪白的袖裾,叶孤城注视着他,静默了起来。
“西门。”叶孤城忽然开口,“你以后,不会有子嗣……”
眉峰微动,西门吹雪似是感觉到什么,墨色的双眸看住叶孤城,但却并没有言语。叶孤城看着他深如渊潭的眼,明明知道其实自己并不应该说这些话,却还是低沉了声音,继续说道:“与我一起,你不会有子嗣,没有人叫你父亲,也没有人,会继承你的一切。。。”
西门吹雪眼底的松融渐渐散去,面上的表情有些微的凝住。“你,要说什么。”
叶孤城也并不知道自己真正要说什么,于是他没有回答。西门吹雪却在看着他,仔仔细细地看着他面容上的每一寸微小的神情,声音有一点沉,缓缓开口道:“我,从不在意。”
叶孤城顿了顿,然后微微应了一声,道:“嗯。”
然而气氛却就这么异样地沉闷下来,两个人谁也不再说话,叶孤城坐了下来,静默着将手中方才倒上的茶递到唇边。
茶已经有些凉了,所以泛着一点苦。
又过了一阵,西门吹雪忽将正在玩耍的叶玄从腿上抱起,放回到暖炕上铺着的厚毯间,然后起身,径自出了暖阁。
叶孤城看着那白色的身影出了门,闭了闭眼,既而又一次将茶杯递到面前,慢慢将杯中的茶水饮尽。
那人在生气,而且是因他而起,这是,第一次。
他有些后悔刚才所说的话,可又也不后悔。
夜色已深,一轮辉月冷冷挂在树梢。
进了门,偌大的房中,空空荡荡。
那人果然不在。
床褥已被人用手炉熏过,极暖。叶孤城解衣睡下,刚侧过身,忽看见床内另一只与自己一般样式的锦枕端端正正地放在身旁,一床厚厚的绣面缎被亦且整齐叠在一边。叶孤城合上眼,然后挥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