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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东梅问雪第二部剑在天下(古风耽美)-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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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男孩自然便是已经六岁的叶玄,此时见了他师兄回来,便一面伸手揉着方才撞到的脑袋,一面仰头问道:“父亲呢?”

花玉辰笑道:“我随师父去国寺三日,今天虽到了期限,却还得师父先去宫中一趟,因此就让我先行回府就是。”

叶玄皱了皱鼻子,道:“父亲去了皇爷爷那里,肯定是要好久才会回来的。。。”

花玉辰携了他的手,往北面的书斋方向走去,一边道:“你与其想着师父什么时辰回来,还不如去念会儿书呢。。。师父一旦回府,说不定便要查你功课。”

叶玄听他这般说,才突然想起一事,不禁忙脱开了花玉辰的手,朝着北面书斋方向就跑,花玉辰在他身后,看着那急急忙忙奔跑的身影,不由得笑道:“便是要用功,也不需这般急罢?”

“父亲临走前让我每天写上一遍《千字文》。。。我全忘了!”

室中很大,装饰得也是十分雅致,书架上放着些书册,不过是些《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孩童启蒙用的读物罢了。书案和坐椅都是特地打制的,比寻常成 人用的要小上许多,正适合孩子使用,窗边的小几上则放了只青韵定瓷瓶,里面装着水,供着三四支新折的玉簪花。

叶玄微微蹙着眉,手上紧握了笔,正认认真真地在纸上照着书本一字一字地抄写,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将笔搁在笔架上,甩一甩有点发酸的右手,站起身来。

他毕竟年纪尚小,补写了半天这几日落下的功课,就有些乏了,于是搬了凳子,从书架上取下几本书,随手翻开一看,却都是读过的,不禁就觉得有些无趣,想了想,便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走进内室,穿过两架玉石屏风,这才走到一扇檀木雕花门前。叶玄伸出手,试着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屋内极大,室中一应的器物皆是冷冷清清的颜色,墙壁上挂了两三幅水墨字画,窗边则设了一张供人休息用的矮榻,几尾游鱼养在案角一只不大的水晶圆缸里,斑斓的身体和鱼尾,是室中唯一鲜活明亮的色彩。

叶玄看了一会儿鱼之后,便搬了椅子放在一架书格前,站在上面挑书。选了一阵,却都是些艰涩难懂的书籍,以他现在的年纪,莫说要看懂,就是里面的字,也不能够认得全了。

正失望间,却忽然不经意看见书架上方最高的一格上,孤零零放着一只嵌螺钿的木盒,叶玄伸手去够,却够不到,于是足下使力,猛然一跃,终于将那不大的盒子拿了下来。

叶玄打开盒盖往里看去,本还在猜测里面会是什么,却未曾想到,竟只是两封信。

信封是雪白的竹纹厚纸所制,上面没有落款,只有‘叶孤城’三个笔触极为工整虬利的字体。叶玄眼下虽小,却已十分明理知事,知道自己不应该碰父亲与人往来的信函,但他自幼从未见过叶孤城同谁通过信件;因此更加好奇了几分,犹犹豫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小心翼翼地从两只信封内,轻轻摸出了信纸。

“自别时至今,年余不见,未知君安泰否,殷盼保重自持。

前时于庄内植荷,今夏莲开满湖,清润淡雅,流香馥郁,古人谓其花之君子者,诚然不虚。

居一日,偶于湖前见鱼戏莲叶中,忽忆君也。”

……雪

“数月前,君复信至庄中,始知尚自康好,遂慰。

今赴西极,掌教位,此间无梅,今冬唯见雪封冰寒,千山俱寂。

此间有飞焱山,终年冰雪不化,余偶闻山巅有神物雪芝者,可安脉养心,静性润神,遂登峰顶探寻。居七日,幸得,嘱人速送于君前,或可于君体大益一二。

近年无饮,盖因无人也。”

……雪


五十八。 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这两封信中不过寥寥数十字,且并不生僻,叶玄自幼启蒙,上面的字倒也尽数认得,只是好奇写信者是何人罢了。方看毕不久,正歪头又瞧了一遍,却忽听书斋外面有人高声道:“小师弟,师父回来了。”

叶玄一听之下,不禁又惊又喜,随即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内,盖上木盒,然后重新置于原处,又将椅子搬回,这才飞快地跑出了房中。

“爷几日劳顿,如今方回府中,可要命人准备沐浴?”

管家垂手立在一旁,恭谨问道,另有四个美貌侍女则围在一名身形高大颀健的男子身周,替男人一一脱服卸冠。

“也好。”低厚的男子声音响起,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唯觉冷冽而淡漠。

件件正服被解下,换上一袭丝袍,既而男人便坐在一旁的长榻上,任侍女为其脱靴换履,然后将头顶的紫金双龙捧珠冠小心地取下,改为用一枚玉簪挽住发髻。

“玄儿这几日,如何。”男人喝了一口侍女奉上的冰镇酸梅汤,淡然问道,眉宇之间并无丝毫波动,明明容色峻冽,神情清漠以极,但只些须黑发流挽,目若冷星的颜容势态,却已足够令人不可逼视。

管家闻言,不由得笑道:“爷不必挂心。小殿下这几日十分用功,老仆见……”

话只说了一半,便忽被打断,就听有孩童的声音清脆地唤道:“父亲!”随即便有一道白色身影由门外奔进,直到了室中才停下,又上前两步,道:“孩儿见过父亲。”

男人抬一抬狭长的凤目,看一眼面前的男孩,“嗯。”声音仍是淡淡,并不曾因为眼前人是自己的独子,而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叶玄早已习惯了他父亲向来对人平静疏冷的态度,因此也毫不在意,只道:“这几日父亲留下的功课,孩儿已经做完了。。。”

话音未落,男人便放下手中的汤盏,对管家道:“命人伺候沐浴。”一面已起身出了室中。

看着那抹高大的白影消失在门口,叶玄终究只有六岁,还是孩子心性,虽然知道男人向来如此,可还是忍不住觉得委屈,只是强忍着没有红了眼圈,半晌,才垂首低低道:“我不是父亲的孩子吗?为什么父亲不喜欢我。。。”

管家眼看着他稚气的脸上满是失落和委屈,心中哪里舍得,刚刚想要安慰一番,却仿佛忽然想起什么,不由得神情一黯,既而勉强笑道:“小殿下说哪里的话,父子天伦,岂能断绝?只不过是爷生性如此罢了,对殿下,可是疼在心里呢。”

叶玄抬起头,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里,明显有着失落的光:“可我是父亲的孩子,总应该,和别人不一样的啊。。。”

管家强笑道:“殿下莫要说这般话,想当初殿下小时候,一概衣食起居,爷都是经了心的,哪怕是夜里魇住惊啼,爷也要亲身去看,哪里是不喜爱殿下?”

叶玄眼底亮了一亮,但很快就又暗淡下去,呐呐道:“可是现在父亲从来都没有抱过我。。。那天去皇叔府上玩,就看见皇叔抱着鄞羲。。。”

管家呵呵笑道:“鄞羲世子才一岁,瑞王爷自然。。。殿下小时候,爷也是这样的,只是如今小殿下大了,爷当初在这个年纪时,早已整日里读书习武,有大人模样了。”

叶玄听了,不禁道:“要是我比现在还勤练武功,好好念书,父亲就喜欢我了么?”说完,不待管家回答,便忽然大声道:“来人,把我的剑拿过来!”

管家自知男人像如今这般,看似对独子淡淡,其实并非故意冷落,而是。。。可这中间的原由,又如何会跟一个孩子说明?正暗自叹息间,已有人将剑捧至叶玄面前,叶玄握住剑柄,稚气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期盼。

“如果我成了像父亲那样的人,父亲一定会很喜欢我罢?”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清者浊之源,动者静之基。人能常清静,天地悉皆归。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寂无所寂,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男人一袭白衣,未曾干透的长发披在身后,面上神情宁寂,容色疏淡冷峻,正于手中执了卷《清静经》,坐在书案前静静阅读。

右墙角一扇偌大的书架上,满满摆了整架的佛道两家经藏,近年来他日日养神静心,比之从前,性子已越发冷寂,眉眼之间,仿佛雪冻冰结一般,毫无情绪起伏。

不知过了多久,手中的书被无声地放在案角,男人闭目靠在椅背上片刻,忽起身走至一架书格前,抬手便要将最上方置着的一只木盒拿下,但却在手指刚要触及盒身之前,忽然停住。

良久,男人缓缓收回手,重新走回书案前坐下,垂目静思半晌,方铺开一张信纸,然后从笔架上拿起一支冻霜银毫,在砚台内饱蘸了浓墨后,提笔落字。

飞焱山。

一道高大的人影从终年积雪不化的山顶一步步走下,白色的衣袍,白色的靴子,连面容也苍白得仿佛雪塑一般,如果不是漆黑的头发和眉眼,与腰间的乌鞘长剑,他整个人,几乎都要融入到四周的冰雪之中。。。

“他可回来了?”

空阔的大殿中,高冠黑服的男人斜倚在玉座间,半合着眼,懒懒问了一声。

有人小心地应道:“回君上的话,教主他。。。还不曾回返。”

玉罗刹头听了,似是漫不经心地冷然一笑,随即一挥衣袖,殿中的人便立时垂下头,躬身缓缓退出了殿内。

大殿中死寂一般沉静。不知过了多久,正闭目养神的玉罗刹微微睁开眼,就见一身雪白的男人正神情冷竣地踏进殿内,面上几不可察地隐隐蕴着一丝疲惫。

“上回一连七日翻山找寻,今年又是一连五日,你对那人,倒是果真难得。”玉罗刹嗤笑一下,从玉座间站起身来。

西门吹雪并不言语,亦无表情,只将右手探入怀中,取出一支通身乳白的灵芝,然后就朝着殿后走去,玉罗刹见状,冷笑几声,也不多说,长袖一甩,就有一样东西直直射向西门吹雪面门。“昨日有人送至。”

右手微抬,一封雪白的信笺已被夹在指间。漆黑的眼底瞬时闪过一道不可抑制的喜悦光芒,西门吹雪再无迟疑,手上牢牢攥了信笺,立时便朝殿后走去。

“一切恩爱会,无常难得久,生世多畏惧,命危于晨露,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玉罗刹低低一笑,重新斜靠在玉座上,“我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莫非你还当真能永远记着,念着,一分一毫也不改变?。。。”

室内极大,虽一应物件俱是最上等精致的材料式样,但布置的却极为简洁,只有一色的白。

“承君殷念,余尚自安好,勿挂。

近日偶有小得,剑及处,几有风雷。

玄业已垂髫年,姿性聪敏,勤砺好进,恭孝非常,余甚慰之。然此身负患,难如幼时父子相亲抚爱,儿近年渐长,私以为父非爱其也,余知此,奈何近年所致,廪性固冷,徒胜往昔,唯怅之矣。

前时于国寺祈福,偶一日,神思空冥恍忡,是夜于梦中,忽逢君也。”

……叶

信纸端端正正置于桌上,寥寥几行字,却已被反复看了近一个时辰。西门吹雪坐在桌前,将信重新仔细折好放起,收在旁边一只打开盖子的匣内,里面,放有两封外观一模一样的信笺。

“两日后赴中原分教总坛掌理事宜,你若难耐三载相思之苦,届时倒可去见你那太子爷,聊以慰藉一番。”

男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后,懒懒嗤笑一下,随手把一块莹润的玉牌扔在桌上。“上回在山上几日只顾找那雪芝,连教中信物自身上丢失也不在意。。。若非我命人翻山而寻,凭运气得回,你让我到哪里再去找这么一块东西。。。此次既是回中原分教总坛,身为教主,还是随身携着此物罢。”

西门吹雪看也不看那罗刹牌一眼,只面无表情地起身,将木匣稳稳拿在手中。

“我,自不会见他。”


五十九。 意难平

皇家御园。

“父皇近年精神越发好了,如此,方是朝廷之福,百姓之福,也是儿孙们的福气。”

四下里华旗猎猎迎风,随侍如云,罗伞张盖,众人按阶坐于观台之上,看着远处由一众侍卫组建的两队分别乘驾骏马,头戴幞巾,足登长靴,往来如同风疾电掣一般,呼喝着以手握持球杖,争相抢夺击鞠。

景帝一身日常明黄便装,坐在台上最尊位,见瑞王如此说,不禁笑道:“朕眼下也觉身上康健,还不算得十分老,想来若是上天垂怜,或可得见玄孙一辈,也未可知。”说着,便招手笑道:“乖孙儿,还不快到朕身边坐着。”

叶玄应了一声,便从座位前起身,到了景帝身旁坐着,认认真真地仰头道:“皇爷爷不老,皇爷爷以后还要看着南康和鄞羲弟弟长大呢。”

景帝哈哈一笑,摸着他头顶道:“是了,朕还等你们长大成人,给朕生一群玄孙来抱。。。”一面转头对瑞王道:“上回说鄞羲出了痘,眼下究竟如何了?”

瑞王笑道:“已脱了症,只是还孱弱些,由他母亲在身旁照料,因此今日他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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