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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近墨者娇-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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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绯在檐下摆了棋局,手边无子,就那么眼也不眨地看着,仿佛在脑子里凭空下。

    黄品元轻咳一声,颧骨有酒后的醺醺然,“古姑娘果然技艺不凡,连墨玉华都不是你对手,后生可畏啊!”

    说着,他自己哈哈大笑起来。

    古绯不理,权当没听到,她继续看着棋局上的残谱动也不动,任凭黄品元如何的舌灿莲花。

    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得不到回应,黄品元自觉无趣,心起恼意,今日黄家在斗墨会上大出风头,谁见他都规矩地喊声“黄老爷”,可这会在古绯这里吃了瘪,便越发觉得不识好歹。

    他冷哼一声,重重拂袖,脸上狠戾一闪而逝,如若不是看在古绯像会下金蛋地母鸡,他定要好生地教训番。

    如猫眼大地黑瞳沉浮出暮霭氤氲的华光,古绯在黄品元要踏出院门之际,讥诮开口,“黄老爷,可是如愿以偿?那么,不知黄老爷什么时候送我归去?”

    黄品元顿脚,他偏着脑袋回头,嘿嘿笑了声,“老夫自问这些日子不曾亏待姑娘去,好吃好喝的将姑娘给供着,姑娘不若在我黄家多呆些时日如何?”

    古绯抬眼,淡若白玉的脸冷若冰霜,“黄家既已得了斗墨会第一,为何出尔反尔!”

    眼见古绯发怒,黄品元瞬间就觉心底舒畅了,刚才那口气也消了,他眯起眼睛,神色不明,嘴角翘起,说不出的满面春风,在古绯冷然的目光中施施然离去。

    待看不见黄品元的背影,古绯伸手在棋盘上一划,从东到西,她轻声道了句,“围城……";

    那个晚上,是黄品元五十多年来,连在睡梦中都咧嘴嘿嘿直笑。

    黄家斗赢了小墨家,还同琳琅阁签了买卖易墨的商契,不出半月便能在大京墨家面前抬头直腰,再有数年,黄家便会成为第二个百年制墨世家,昌盛繁华,子嗣绵绵……

    然,这样的美梦只维持到子时三刻,惊天的吼声打破黄家的宁静——

    “走水啦,小作坊走水啦,快来人……";

    “先将墨丸墨模搬出来……”

    “提水灭火……”

    随后是咚咚锣鼓声,黄品元猛地清醒过来,呆楞了那么几个呼吸的时间,他才反应过来,连鞋斗都来不及穿,中衣不整的赤脚奔出房间,视野所及,是染遍半个黑夜的熊熊焰火,妖娆跳跃,烈如熔岩,犹如凶恶野兽。

    他张大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管家面有污秽地冲过来,哭丧着脸道,“老爷,小作坊走水了,坊里还有诸多正在琢磨的配方和半成品墨丸,连同镇店之宝的墨模……全都没了……";

    黄品元只觉胸口一痛,眼前发黑,踉跄不稳差点摔倒,管家上前一步扶住他,“老爷,您撑住,那位姑娘不是还在咱们府里么?她既然能赢得斗墨会,咱们只要看住了她,不就照样可以成为易州第一家族。”

    听闻这话,黄品元憋着口气缓住心神,他伸手死死抠住门棱,“对,还有她在,走,去将她绑在黄家。”

    两人步履跌撞地到古绯院门,大开地院门,漆黑死静的庭院,带着不祥地暗沉,黄品元心头一跳,不安像吸水的棉布一样迅速发酵。

    古绯坐在轮椅上,她衣衫整齐,雪色衣裙在暗夜之下似盛开的洁白栀子花,无穷无尽的幽香涌动。

    “古……”黄品元倍觉口干舌燥,他才吐出一个字音,就见古绯轮椅的暗影中走出个满头银发,有深刻法令纹的老妪来。

    那老妪目光锐利如电,直射黄品元,只恨不得将之碎尸万段。

    黄品元打了个冷颤,若不是身后管家扶着他,只怕已经一屁股坐到地上了。

    暗色的眼瞳晶亮如星,古绯缓缓开口道,“黄老爷,可喜欢今晚的大礼?”

    黄品元一震,他回头看了看火光冲天的小作坊,怨毒地道,“好歹毒的丫头,你是要亡我黄家啊。”

    古绯冷笑一声,有依稀零星的焰火之色在她脸上投射出斑驳的暗影,“觊觎不该妄想的,便是这般下场……”

    她摩挲了下扶手,半垂眸道,“本来没你黄家的事,是你咎由自取,贪得无厌。”

    黄品元喉咙嗬哧嗬哧作响,像漏风的老旧风箱,他双眼凸出,唇煞白,并隐有一抹血色从他嘴角滴落下来,“给我打杀,打死了!”

    他指着古绯,终起杀心。

    “哼,”苦妈冷哼一声,她双手抬起古绯轮椅,脚一跺,人飞升而起跃到屋顶上。

    古绯居高临下地看着黄品元,那眼神淡漠的恍若瞧着蝼蚁,“黄品元,掳我至黄家那日,你可想过今天,黄家么?今夜之后,再不存易州。”

    话还未完,苦妈已经稳稳地抬起轮椅,带着古绯在屋顶瓦楞上踏过无痕,很快便消失在烟火色的黄家。

    “站住,站住!”黄品元奔过去,手才伸出至半空,就再看不见古绯半分衣角。

    “轰”他的身后是被烧毁的屋梁倒塌的声音。

    “老爷,”管家手忙脚乱地扶住黄品元,提醒道,“咱们还和琳琅阁有商契在,这个难关定能平顺渡过,到时入了大京墨家的眼,再惩戒那丫头不迟。”

    这话倒提醒了黄品元,他颤巍巍地抓住管家手臂,力气大的几乎掐进去,“对,我要有那批易墨在,明个一早我亲自去琳琅阁,将易墨搬运回来。”

    黄品元如何打算,古绯即便知道也不会多加理会,子时安静的坊间,苦妈推着轮椅,边走边道,“姑娘,您受累了,都怪老奴照顾不周……";

    古绯抬手,打断她的话,“苦妈怎么找到我的?”

    苦妈回道,“回姑娘,是琳琅阁的九先生告诉我的。”

    古绯眉梢一挑,眼神深远,望着漆黑的街坊幽深处,沉色不明,“九先生?我以为是九先生让你故意拖这么些天才过来的。”

    苦妈一惊,然还不等她说什么,就有浅色身影一步三摇的从黑暗的街头缓步而出,并带清泉冷音的淡笑,“阿绯,怎会这么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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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分赃
    淡杏色的长袍,腰上随意系着根玄色丝绦,九先生长发披散至腿肚的从暗色中步步而出,像是黑夜自他身上潮汐般退却,整个人氤氲出莹润玉色。

    他伸手敛了下耳鬓发丝,狭长凤眼之中波光滟潋的微末之光划过,开口就道,“阿绯如此揣度我,可真是让人伤心。”

    然而他覆银面的脸上半点看不出郁郁不乐之色,反倒薄唇上翘,就带调笑。

    古绯冷然地看着他,“难道不是么?早知晓黄家在打我主意,便顺势而为,利用我的算计,将整个易州有家底的家族都给谋划进去,只怕这会不光黄家同琳琅阁签了商契,便是其他地家族,也一并被套住了,秉着琳琅阁的名声,先交银子后出货,也没人会怀疑,现在么……”

    一口气说这么多,古绯顿了下,落在九先生身上的视线瞬间尖锐如刀尖,“那么多的银子,琳琅阁吃下去也不怕腻的慌。”

    九先生低声笑了,他单手捂银面,从指缝中透出上扬的薄唇弧度和凤眼之中深沉的恶意,“呵,算计小墨家和黄家,包括斗墨会,以及让琳琅阁配合证实你的弥天大谎,这可是阿绯你自个要求的,从头至尾,我未曾主动过半分,所以,阿绯你这般发作,可是没道理。”

    “哼,”古绯冷哼一声,她小而尖的下颌一扬,就带起傲色,“道理?我本是算计的小墨家,如若小墨家赢了斗墨会,这次元气大伤的不会是黄家,先生明知阿绯的打算,可偏生让阿绯赢的斗墨会,阿绯还不知先生怀的是什么心思?”

    九先生负手而立,披散的发丝飞舞,他唇有浅笑,“不管是小墨家还是黄家,可不都是能套银子便……”

    “先生,”古绯冷喝一声打断他的话,白玉小脸有严肃寒意,“你知我姓墨,便当知我同墨家的不死不休,我谋划至今才让小墨家入坑,却功亏于愧在先生的算计上,先生既想做渔翁,可我不想做鹬蚌!”

    闻言,九先生敛了神色,他眉目凛然,身上有距人千里之外的冰寒,他就那么望着古绯,昏暗不明的夜色下,张牙舞爪的阴影在她身上幻化为野兽的模样,戾气十足。”

    “你意欲如何?”他嗓音低沉又浅淡,是波澜不惊的平静。

    古绯抿了下唇,“六四分,琳琅阁这次所赚银两,我要六成。”

    九先生眸色闪了闪,漆黑华光从狭长的眼梢宛若流水滑过,“六成?阿绯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半点不客气,什么与小墨家的死仇,也不过是说来想让我心生愧疚,方便你拿六成之数,果然是有七窍玲珑心的,每一句话都经过算计。”

    被拆穿心思,古绯半点都不恼,她依旧脸上无甚表情,“六成。”

    九先生沉吟片刻,“五成。”

    古绯不吭声,杏眼闪亮又黑沉,良久,她扯开嘴角,蓦的就淡如碎雪的笑了,“五成么?甚好!”

    这前后不一的反应让九先生微愣,然他很快反应过来,转念便知原来古绯从刚才开口打着的心思便是要分他五成的利,说六成不过是为了给他造成一种讨价还价的暗示,果不其然,一不小心他便着道了。

    哑然失笑,一言既出,却是不好在反悔了。

    古绯示意苦妈推着轮椅往古家回,依稀对九先生道,“还请先生隔日将银两兑换成银票,送至古家,感激不尽。”

    那口吻,哪里有半点感激的起伏,不过都是客套圆滑世故的说词而已。

    “绯……”九先生张口,才喊出一个字音,就见古绯已经走远,他熄了想说的话,原本准备提醒小心古家的话,这会也不说了。

    凝重的暗夜之中,他伸手摩挲了下那半张银面,精致的龙纹,叠峦的祥云暗色,冷光从边角析过,便让他的神色越加不明起来,“绯月玉华,不如此争锋相对,又岂知你心里可还有情谊存否……”

    这话飘入无月的夜色之中,谁也不曾听见。

    古绯悄然回了古家,苦妈忙里忙外伺候她梳洗完毕,将她抱上床之际,欲言又止,“姑娘,老奴和九先生没关系,也不是故意拖那么多天才到黄家,是老奴寻了姑娘……”

    随手扯过锦被,古绯虚抬手打断苦妈的话,“我知道,苦妈不用解释什么,那话也不过是故意说给九先生听的而已。”

    苦妈听闻此言,才大大地松了口气,后将这些日子如何隐瞒古家的动作说了遍,免得说起漏了嘴去。

    哪想,古绯一听完,当即娥眉一皱,十分肯定的道,“不用隐瞒了,他们已经知道了。”

    苦妈心里一惊,“应该不会,老奴专门去找大爷古仲回禀了领得条子才去拿的木料,然后送进小作坊,半天之后才出来离的府,这几日也偶尔回来,并未见院里有异常动静。”

    古绯摇头,她将软枕往下放了放,人躺下,舒了口气,“看明日吧,明日定会有人忍不住的。”

    苦妈还想说什么,见古绯已经闭眼,遂顺手将天青色罗帐放下,仍心里有点忐忑的道,“姑娘,要怪就怪老奴吧,是老奴将事给弄遭了。”

    古绯翻了个身,眼都没睁开的道,“事以至此,多说无意,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古仲一日不舍放弃我,我便能在古家站稳了脚跟,以后的事,谁说了算还不一定……”

    再多的话,古绯没有在说,夜深了,经由一晚上的折腾去,她呼吸很快就匀称起来。

    苦妈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翌日,古绯难得睡得安稳,巳时过后,都没起的来,苦妈一早将小作坊路刻墨模的木料给毁了,做出雕刻失败的痕迹,瞧着没破绽才到院子里开始打扫起来。

    古婉婷就在这个时候冲进来,带着身强力壮的护卫,不由纷说,照面之下指着苦妈就下令道,“给我将这贱奴捆起来!”

    两护卫上前喏了声,张手拿着小指粗细的绳索就朝苦妈当头罩下。

    苦妈手腕翻转,想到房间里的古绯,不知她是如何打算,怕自己擅作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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