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流云浦-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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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于飞在校门口等了好一会,才见王素希出来,两个人到马路边招车,片刻有两辆车停下来,那后一辆车的司机探出头来朝她们粲然一笑,王素希见是上官衡,便推了推燕于飞笑道:“你过去,我要坐车回家了。”上官衡下车听她这么说摇头道:“我立刻就要走的,只是来送几本书。”燕于飞见他手中拿了几本旧书,知道是赵天书托付过来的,伸手接过道了谢。上官衡因为王素希在旁边,只说道:“我这几天非常的忙,没有去夫人那里看你,你身体好了没有?”王素希打量他们两个要私下说话,就坐上第一部车叫司机开出些路去等着。燕于飞看她这样,心里一慌,点了点头道:“已经好了,多谢你和夫人的照顾。”上官衡踌躇了一下道:“那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今天也是抽空出来,马上要赶回去还有事。”燕于飞从来没有看他这样急促过,倒愣了一愣方点头答应了。
第十二章 花飞莫遣随流水
约莫过了半个多月,轰动平南的军需案算是尘埃落定。原安铁路沿线官员纷纷落马,也牵扯出不少军中高层,上官端恼怒非常,一律都是加重了刑期,受牵连的公司亦算不少,两个商界大亨锒铛入狱,其余一众货物被加塞军需而被拘捕的商界人物都是无罪释放,本来人人受了无妄之灾含着一肚子的气,可是上官端把收回的军需品供应权分诸各公司,军需品利润丰厚,看在这面子上,众人也就转怒为喜,反而大赞起上官端治理有方。汤老爷也是无罪释放回家,汤家自然极其喜悦,办了洗尘压惊的酒宴广邀亲朋好友,只是此时陪在汤子虚身边的换过了张敏婷,燕于飞亦不是不知道,王素希怕她心里不痛快,星期日特地约了她出来逛街。两个人坐了车才入城不久,车子骤然就停了下来,只听见迎面嘈杂一片的口号声,片刻就看见许多学生举着条幅浩浩荡荡的过来。
两个人睁大了眼睛不明所以,恰好走过一个平南大学的同学正一路发着传单,王素希立刻喊了一声,那同学过来也往她们两个手里塞了几张。燕于飞也来不及看那单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那同学道:“你们还不知道么?这个星期我们平南大学和城里的行之大学,建设大学及宛宁学院的学生会联合起来游行,要求东南军区总司令上官端辞职下野。”王素希和燕于飞听了面面相觑,不由问道:“为的是什么事?”那同学又道:“还不是为的军需案,这样潦倒腐败的政府和官员,怎么能领导百姓,杀这几个又有什么用?”说完也不再理会她们两个,匆匆跟上游行队伍走了。燕于飞和王素希哪里还有心思逛街,立刻嘱咐了车夫开车回学校。燕于飞在车上仔细看了那传单,说的便是这次军需案是军部内高官与巨贾勾结,赚取国家大笔费用,更说军部内有人欺压百姓云云。
两人回到学校一打听方知道,这次游行已经是酝酿了几天,因她们两个都懒理外事才不清楚,现下学校里轰轰烈烈讨论的都是这件事,许多人已经冲出了学校去支援,更多学生热血沸腾的跃跃欲试。王素希见状立刻往家中拨了电话,王有鸣因为自昨日起往各地分公司查验,并不在家中,因此也没有更多消息。燕于飞和王素希从来不曾遇到这样的事情,一筹莫展下只好在学校里等着消息。至晚上这游行闹得越发的厉害,许多学生都往军区总司令部外静坐绝食,报纸赶印了晚新闻稿出来,标题无一不是耸人听闻的。王素希因为父亲是平南巨贾,与此事也是颇多牵扯,整晚的坐立不宁。燕于飞虽是陪着她着急,心里却别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担心。
过了一个周末,游行渐渐的居然演变成了学潮,东南军区虽然派了官员出来与学生对话,奈何两面是话不投机,没有一方是愿意让步的。本来自共和以来这样的事情已经是许久没有发生,且事出突然,平南警方及戍卫部队措手不及,许多闲人混杂在游行队伍里偷砸抢要,市区里已经起了骚乱,而学生这里因为要求得不着回应,年轻时候又本是慷慨激昂,越发的誓要坚持到底,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起来,许多学校里连课都停了下来。
东南军区见事情变得超出掌控,当下宣布军队接手城市防务,将学生驱散,又派了军队驻守到各大学校里,一一查询领头闹事的学生,平南大学却是首当其冲。派入校中有约莫两百人的持枪士兵,将学校几个门口都把守住,又设了巡逻人员,校长急得无法可想,只好一再的要学生冷静下来,不要演变成流血冲突。那负责查询的军官命令停了课,又将学生分开安排,严防了他们串通,然后要了学校花名册去,一个个把学生唤去质询,一时间闹得学校里人心惶惶,本来很胆大的学生,除了还有几个尚且不服气的,其余人渐渐失悔起来,然而也无法可想,但凡被查出参加了游行的学生,都被分别关押起来留待再审。
女生这里虽然受些礼遇,并不曾如男生一样驱出寝室分别安置到教室里,可是也一样的被严加看守再加以传唤。及至唤到燕于飞时,她虽然不曾参与过,可是遇到这样的场面,手心里还是捏了一把汗。传讯的房间就在学校的教导处,门口把守着两个背着枪的士兵,见她来了就替她开了门。房间里本来放着的那些桌椅橱柜试卷课本等物早被移了个干净,只余了一张大桌两把椅子,那桌上也只放着学生的花名册,两个军官背对了门口在说话。燕于飞忐忑不安的走进房间,两个人听见声音都一齐转过身来,说话倒很客气,请她坐了下来。虽然已经是春末,那椅子却还是触手生凉,燕于飞坐着只觉得那股子凉意透过衣服沿着脊柱一路向上。两个人询问过名字籍贯便问到游行的事情,她没有参与,自然无从知晓。那二人并不相信她连一点风声都不知道,一径的反复盘问,她没有办法,只好说这许多日子里她只和王素希一起,因此并不知道这些事情。两人见她提起王素希,脸色倒是微微好转,互相打了几个眼色,又问了几句后也就放她回去。
如是过了一个星期,虽然盘查严谨,抓捕起来的学生倒也并不多。平南城里的局面也渐渐稳定下来,当局出面在报纸上登了通稿,言明学生乃是遭人煽动闹事,虽然过于激愤却也无需负责,只责令各校严加教育,又说政府定会捉拿幕后人员云云。通稿一出,眼见政府责难轻微,连学校带学生及众多家长一起松了口气,于是事情也就这样平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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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虽然登了通稿,可是毕竟兹事体大不能轻易放过,因此政府及军区总司令部都依旧严密监查着各方的动态。总司令上官端那里也是报告不断,这一日上午却命人都不许进来,所有报告除却十分紧急的一概下午再提交。
上官端的办公室极为宽敞,只是陈设却甚是朴素,他素性节俭,信奉富贵养娇兵,因此自己办公室里的桌椅都是硬木的,地上也不许铺地毯,桌上除却一盆吊兰外什么多余的摆设都没有。此刻上官端坐在桌后沉着脸,眼睛只盯着站在眼前的年轻军官身上,那军官却低着头眼光瞅着那盆吊兰。上官端嘴角一沉,道:“我关你这七天的禁闭,你是不是心里不服气?”那年轻军官答道:“总司令处罚有理,属下不敢不服。”上官端喝道:“那你低着头干嘛,抬起来看着我!”年轻军官抬起头,正是上官衡,他直直望向上官端,却因为牵到脖颈的伤口而牵了牵嘴角。上官端的目光亦转到那伤口上,伤口长约三寸,细细的一线,自耳后直延伸到前侧颈上,已经结了深红的痂,他们两人虽然是叔侄,在军队中却一贯以职衔相称。上官端瞧了一会,目光渐渐柔和,口气却依旧十分不悦,道:“你身为外派原安的巡查员,却丢下公务私自返回平南,你自己说是不是触犯军纪?况且你是我侄子,本当以身作则,却这样玩忽职守,又怎么能领兵服众?!”上官衡答道:“属下返回前曾经请示过原安驻派特员王龙应,得到批准才回来。”上官端哼一声道:“谁不知道你是我侄子,他会不批么?你手中分明公务繁重,应该以国事为上,却为了一点私事请假回平南,难道还有理了!”上官衡只道:“属下知错。”
上官端停了一会又道:“你为了私事回来也罢了,为什么一回来又和别人打架?再三的告诫了你们几个,年少轻狂也就算了,如今岁数这样大,还象以前一样话不投机就挥拳相向?况且你这次打得苗副总的儿子骨折住院,究竟是为了什么?!”上官衡抿一抿嘴并不回答。上官端又沉下脸色道:“我问你话呢。”上官衡沉默片刻道:“他出言不逊。”上官端敲了敲桌子道:“他如何出言不逊了?说你为私事回平南不对还是说你贪恋美色不对了?他便是说话粗俗,你也要和他一般见识?”上官衡听了不敢回嘴,把头微微一扭,眼光依旧落到那盆吊兰上。上官端见他不回答,那神气却分明很不服气,不由微怒道:“关你七天还是少了,玩忽职守,殴人至伤,哪里像个军人?!我看你是色令智昏了!”上官衡不由道:“属下有错,总司令处罚得对,只是,和她没有关系。”上官端听了愣一愣才知道他在说什么,冷哼一声道:“她她她,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真是不象话,连廖夫人那里你都敢惊动,难得夫人竟有心思陪你胡闹。为这样的事情和人大打出手,你看看伤在哪里?再多那么几分就是动脉,你父母俱已亡故,把你托付给我,你存心是要气死我!”上官衡见叔父说出父母来,不敢再说话,低低应了声“是。”
上官端提起兄嫂来,自己也不由有些难过,停了半晌才道:“你处事这样不小心,还要好好历练,原安你也不必去了,等伤好了给我下基层带兵去。”他停了一停又道,“那位燕小姐,你知道她的底细么?你身份特殊,焉知道她不是别有用心?”上官衡忍了一忍才没有分辩,只说:“我心甘情愿。”上官端听了把眉一皱,道:“岂有此理,你先走吧。”上官衡应了一声是方开门退出去。上官端凝视着那吊兰许久才按了铃吩咐秘书道:“立刻给我备车,你和我一起走,不用别人跟去。”
燕于飞因为下午没有课,所以在宿舍里看书。天气已经是夏初的样子,微微有些热,她换过长裙坐在窗下,一本课本翻了许多页也没有看进去。窗外洋槐树开着一球一球绣球似的小白花,飘着淡淡的甜香,燕于飞禁不住起身探出窗口想摘一朵,一眼看见楼下步履匆匆的过来一个身穿军装的男子,驻校的军队早就开拔走,她心里一动,放开了那树枝回身照着镜子理了理头发,门口片刻就有人来传话说下面有人找她。燕于飞想了想,抱了两本书下楼,迎面看见的是个容貌陌生的军官,身姿却也是很挺拔的。她愣一愣,那军官看见她走了上来道:“燕小姐,你好,鄙姓蔡,是东南军区总司令办公室的秘书,
能否请您借一步说话?”
燕于飞见他说话十分客气,又看周围人来人往也是很不方便,就跟他走到十多米开外的地方。蔡秘书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只不过我们总司令想请燕小姐见个面说句话,燕小姐能否移步?车子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燕于飞听他说完,却从骨子里起了一身的冷颤,猛然里想起汤子虚父亲的那种模样口气来。她昂起头道:“不知道总司令找我有什么事情?”
蔡秘书道:“燕小姐见到总司令就知道了。”
燕于飞冷冷道:“我不过是一介平民,向来安守本分,不知何德何能让总司令想见我。总司令身系诸省军政要务,想必十分繁忙,我这样的百姓不敢占用总司令宝贵时间,请你回禀总司令,恕我不能前去。”说完也不等蔡秘书答话,转身就回了宿舍楼内,她飞奔回房内,咬着唇按住了胸口微微喘息,她心上伤口的那点痂彷佛被人掀开,犹还看见淋淋血肉。
蔡秘书不料她这样决绝,停了一会才转身往学校门口去。校门口一条街外停着部黑色轿车,上官端在后座听蔡秘书回完话怔了一怔,嘿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样倔犟。”
第十三章 此心吾与白鸥盟
燕于飞虽然一口回绝了蔡秘书,可是想起这样的情形来心里就很不痛快,东南军区的总司令,上官端这样的人,能找她去做什么,每念及此,她就是说不出的厌烦与难受。为了这件事她怏怏不乐了两天,好容易盼到星期五想约了人出去散心,那天上却丝丝线线的飘起了雨,毕竟还是不能出去。燕于飞站在窗前望了好一会,看那天气不象是会放晴的样子,叹一口气坐回桌前。片刻屋子里暗了下来,窗外的天色已经阴沉如铅,雨点子疏疏砸了下来,间而敲在玻璃窗上叮咚的作响。燕于飞无心看书,重新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