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世无双 作者:好大的雾(晋江vip2014-02-10完结)-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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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荷华公主?
宛宁定了定神,乌黑的头发,白净的脸庞,美到堪称精致的五官——的确是荷华。她和扶苏受益于郑国夫人的美貌,眉目之间恍若谪仙。
“你总算是醒了。”荷华揉着那双红肿的眼,又是喜又是愁。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宛宁哑着嗓子问。她惊讶于荷华公主的突然出现,更惊讶于她竟会为自己哭到眼肿,于是急匆匆扫了一眼四周摆设,确认这里是皇宫,并不是丞相府。
“听说今天皇兄要走,我和你哥哥吵了一整夜的架,心想着干脆带着孩子和皇兄一起走好了!管他上郡还是下郡,总之再也不回府里去了……”荷华说着顿了一顿,解释道:“这是我对李桓说的气话,实非真这么想。”
宛宁晕乎乎的点头,示意她继续说。
“我今早特地来为皇兄送行,谁知还是晚了一步,赶到祈年宫的时候,见你昏迷在床,额头烧的滚烫。你是有孕在身的人,千万不能出事,皇兄远在千里,你可要让他安心!”
她听着,脑中的记忆清晰起来。她拿掉头上的冷敷,支撑着坐了起来,由于躺的太久,四肢已经僵硬得酸疼,头也懵懵地犯着晕。
荷华继续说道:“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你昏睡了半日,我不敢叫人传太医,唯恐事情传到皇兄耳朵里让他担心。我床边守着,连个盹儿也不敢打。还好你无恙,谢天谢地!”
宛宁刚刚体会了亲情的疏离,又接受了挚爱弃她而去,心中难过不已。如今这般光景,见到荷华不计多年前的小恩小怨,如今为自己如此担心,竟然莫名的领会了世间人情。
再看看她面上还未散尽的焦急,心头有了暖暖的触动。
荷华读懂了她的表情,立即嘴硬道:“别多心,皇兄是我至亲,我这都是为他着想。”
经历了一场人情冷暖,宛宁也不再计较当年府中生活的小摩擦。毕竟现下有人交心、有人关切,应该心存珍惜,她心中五味化作一抹浅笑。
二人相视良久,荷华忽道:“这次我和李桓吵得很凶,近日不打算回去了,你这里也怪冷清的,借你的祈年宫住几天行不行?”
她哪有不答应的道理,一口应了下来。
安排好了荷华公主,宛宁想起方才亦真亦幻的梦,不免隐隐担忧。
自此之后,她时不时向人询问边关的情况,日日在宫中祈祷大秦永无边患。说来也巧,也许是她的祈祷奏效,虽然大秦和南越的战事从未终止,但是上郡附近的匈奴倒是十分安分,一直未曾进犯分毫。
朝野中,大臣们都道是蒙家军的功劳。
诚然,有蒙恬将军带兵、扶苏公子做监军,长城驻军的名头响当当,匈奴早已闻风丧胆,哪敢轻易来犯。
***
扶苏走后,朝中一连出了几件大事。
头一件就是始皇下令、由丞相李斯督办,加大力度焚毁儒家经书。
开阔的城郊外,支起三人高的柴火堆,“噼噼”跃动着的火舌像盛开的红莲,肆意舔舐着城墙。滚滚浓烟飘了十余日还未散去,从城外涌入城内,卷着纷纷扬扬的冰霰子。
云意晨起去开窗,又酸又焦的气流钻入鼻息,被呛的两眼泛泪。
宛宁坐在里间只闻了一口,顿时口鼻生灰,她重重咳了两口,问道:“云意,近处有宫殿走水了?外头怎么烟熏火燎的?”
云意洗了洗眼耳口鼻,眼泪才渐渐止住。“是城外在焚毁诗书,陛下昨日下的令,今日天才亮就有人着手去办了。”
隔着半透半隐的窗幕,宛宁向窗外的长天眺望,窗格上落了一层黑黢黢的烟灰,用手一拂,袖袍染尘。她低低道:“若是让扶苏知道了这事,他身为诵读《诗》《书》长大的人,该有多伤心?连他自己也没想到吧,冒死阻止焚书,最终还是落得这个结果。”
消息八百里加急送往大秦每一寸疆土,举国震惊。事情很快传到了蒙家军驻守的上郡,扶苏布衣葛巾立在军帐外,在听到消息的瞬间怅然合上双眼……
宛宁不再去想,转眼看到牍柜上空空如也的那一排,曾经,那里堆满了扶苏最爱诵读的经典书目,如今人走了,连喜爱的文字也没能留下。
匆匆吃过早膳,侍菜的宫女一一退下,祈年宫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这寂寞持续了许多日。
扶苏不在,即使有荷华公主来凑人头,这里也像座冷宫。
平日拜会往来的官吏和宫人皆是绕道而行,所有人都明白一件事,扶苏公子因为言辞不当触怒了君威,所以人人避而退之,唯恐惹祸上身。
偶尔,胡亥下了朝会独身前来,次数掰着手指头就能数的清楚,不过是一、两趟罢了。宛宁客套的说有空可以常来,胡亥则在无意间答道:“赵大人不让。”
宛宁听了,嘴角冷冷发笑,没错,赵高视扶苏为眼中钉、骨中刺,身为胡亥的师长,他巴不得扶苏一去不回,趁此辅立胡亥。
由此处一想,宛宁心中泛冷。先前她只顾着沉浸在风花雪月里,眼界是何其窄小,然而扶苏又独自承受了多少算计?即使如此,他也如履薄冰地走过来了,如若将来重逢,她势必要站起身来和扶苏共同进退。
冷清也有冷清的好处,至少祈年宫的一草一木都得以保存了他去时的风貌,等到某天扶苏衣锦归来,就如同从未离开过一样。
午后的阳光薄薄的洒在窗前,宛宁坐在胡毯上,双手握着一对儿木雕云雀。
荷华坐在她身旁,看得眼睛发亮,不住地打量着云雀的身子,赞道:“胡亥的功课向来是一塌糊涂,木工倒是做的不错呢!”
的确,胡亥的手艺不凡,宛宁抚摸着云雀的羽翼,旧日的新婚之礼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她有时以为这对云雀暗指自己和扶苏,有时又觉得胡亥指的是他和扶苏……不论是谁,这其中的一只已经振翅飞远了,另一只还困在深宫中记挂着。
望着这对寄托着手足之情的礼物,宛宁倒是真希望,扶苏和胡亥两兄弟的感情可以一如既往的好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雪落边关
始皇三十六年在一场小雪中姗姗而至,经历了许多时日的动荡,焚诗书、坑术士的余波归于平息。
除却大量儒经被焚毁、各地儒生被坑杀外,丹云阁残存的数十名方士也难逃此劫。始皇帝因徐福和国师出海多年未归,无故迁怒于其余方士。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回宫闱,宛宁由衷替贺兰国师感到庆幸,幸亏他随徐福走了,不然留下来徒染祸根,恐怕也是难逃此劫。
昨日是新春,宫中各处热闹的很,到了今日热闹劲儿消退了一半,不过各宫各院仍在小规模的聚会。
傍晚有丞相府的人来祈年宫里请示,云意来来回回问了几遍,只说是“请大公子夫人回府一聚。”
宛宁复问道:“是丞相的意思,还是哥哥的意思?”
问话的同时,她心中想道,父亲应该知道自己对他暗生怨恨,不见得会邀她回去,倒是哥哥有这个可能。荷华公主在宫中已经住了一段日子,两夫妻这么别扭着不是办法,哥哥见拗不过公主,只好拿她当借口,顺势劝公主回去。
那人跪地回答:“丞相大人派小人来的。”
听完,宛宁心里闷着一口气,说不出的别扭。
父亲知道她以前闲不下来,一定是听了宫中的风言风语,以为她在扶苏走后的日子并不好过,不免心生愧疚。她本是不愿意回府去的,只怕外人知道了又起流言,只是不好为难了前来复命的下人,只好勉强答应了。
当日入夜,丞相府摆了一场温馨的家宴,设在府中的渌水亭。
因是刚刚度过了隆冬腊月,初春的味道还不甚浓烈,天空时不时扬几片雪。渌水亭四周覆上暖帐,中间笼了一个大火盆,亭子的四角坠着几袋暖包,如此一来,置身亭中仿佛一下子到了初夏,坐久了都能生出细汗来。
开宴之前,李斯早早抵达亭中,留神听着亭外的响动。他心里是既紧张又期待的,所以特地来的早一些。宫车到达时,他更是亲自出亭迎接。
他永远忘不了那日在四海归一殿外宛宁的眼神,女儿嫁人了理应和丈夫更亲,可是那次决绝的眼神中带着怨恨,分明不是在看自己的生身父亲,而更像是仇人。
还好,此次相见,宛宁并没恶语相向,只是淡漠地说了一句:“父亲的身体越发健朗了。”
李斯微微点头,转看着荷华道:“是,亏得你哥嫂孝敬。”
李桓笑着蹭到荷华身旁,见她衣衫单薄,便解下锦毛斗篷为她披上,接着引她入座,抻着袖子擦干净桌椅,又吩咐人去地窖里取来陈年的宴客酒。
美酒佳肴相伴,荷华心里的气已经消了大半,一时间不好示弱,于是故作刁难的问:“我是客吗?何必用宴客酒来招呼我?”
李桓堆着一脸宠笑,夹起一块肥肉往她嘴里塞,小夫妻耳语几句,荷华窃笑,多日的误会瞬时冰消雪融。
火盆里的木炭烧的通红,火光照耀在四人的脸上,映出阵阵彤霞。陈年老酒的酒性太烈,不适合在家宴饮用,其余三人只是微沾了几口,宛宁倒是一杯杯喝得自在。看着哥嫂恩爱,她更加思念扶苏。
席间,她和李斯虽然挨坐在一起,交流却是极少,除了必要的几句寒暄,再无其他言语。这种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答十分尴尬,二人自觉无趣,便不再有人挑起话头。
李桓在另一头看得心痒,轻轻转动着酒杯,开口道:“妹妹,祈年宫冷清的不成样子,要不……搬回丞相府来住吧?”
数杯浓酒下肚,又见着哥嫂恩爱,不由心中生寒。宛宁想也不想,回答道:“如果哪一日扶苏回来,宫中无人怎么成?比起丞相府,我还是守着祈年宫更安心。”说完,她直视李桓一会儿,擎着袖子一仰头将酒喝了下去。
李桓噎了一下,灰头苦脸的说:“是,是……”
壶干饭冷之后,李桓强留荷华和宛宁在府中过夜,荷华挂念幼子,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宛宁则是勉为其难地作陪。
去年冬日降雪太多,今夜的天空格外清朗。阅竹轩外新栽了几株红梅,新梅旧梅连成一片林子,比起当年府中办喜事时还要惹眼,屋中有侍女移栽了一枝断梅作盆景,宛宁和荷华掩着被子躺在床上,鼻间生香。
共同躺在一张棉被下,宛宁仿佛想起儿时和闺蜜彻夜谈心的事情,只是久远的童年一去不复返,那样可遇而不可求的温馨,后来再难寻找了。
荷华因为化解了和李桓的别扭,心里也泛甜,静躺了一会儿,她盈盈笑道:“孕期不适合饮酒,今日特殊,一家人难得团聚,以后可不许再喝了。”
近来小腹越发隆起,宛宁自己也逐渐注意孕事,她轻抚小腹,慈爱地应道:“好。”
一双纤瘦的手渐渐握住她的手,暖暖的掌心让她分外安心。荷华轻声道:“给孩子起个乳名吧,父皇赐下的名字多数拗口又复杂,叫起来不亲切。”
提及孩子的事,宛宁眼中流露着无限温情。按说乳名应由扶苏起,但是扶苏不在她也只好自作主张。哥哥嫂子给孩子取乳名叫“晏儿”,拆开来看意为日日平安,单看“晏”字又有安定的意思。她觉着平实无华,十分合适。
想及自己,宛宁实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名字,她当然也希望孩子平安,只是眼下更希望的是扶苏早日归来,可是“归”字又不大耐听。她想来想去,又想到扶苏留下的薄绢,于是缓缓道:“有期?”
荷华想了一瞬,点头道:“相逢有期……这也是皇兄的希望。”
二人谈家常、谈感情、谈旧事,一直说说笑笑到深夜。最后谈及扶苏,荷华困得快要睁不开眼,迷离轻叹道:“皇兄是一等一的好人,礼爱下人、待人热忱,服侍过他的宫女青茗、绯兰从未受过半句责骂……”
绯兰?宛宁不记得他宫里有叫这名字的人,不经意地问:“绯兰?绯兰是谁?”
荷华迷迷瞪瞪的说:“他从前的贴身宫女,后来不知怎么就没了消息,皇兄派人查过一阵,最后还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