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世无双 作者:好大的雾(晋江vip2014-02-10完结)-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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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宁吹熄了烛火,掖好被子刚要睡下,忽然,一个黑黢黢的勃然大物压过来,将她死死的箍在床上,分毫也动弹不得。
本能的反应告诉她——有刺客。
她被吓得心惊肉跳,张皇喊出口,“抓刺客!”
面前的“刺客”也是一惊,立即捂住她的嘴,轻轻“嘘”了一声。见门外并无动静,才松开手,发出一阵朗笑:“哪有身手这么好的刺客,竟能溜进我的祈年宫来。”
宛宁由惊转笑,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她顿时感觉自己被耍了。
“你居然装睡!”
黑暗中,扶苏抬手敲了敲额头,酒劲还未完全退去。“我未曾装睡,睡是真睡了。不过,方才有人不管不顾扔我在枕上,磕得我颅后生疼,现在清醒的很,一点儿睡意也无。”
听到这里,宛宁下意识捏了捏小臂。刚才搬他上床使出了浑身的劲儿,小臂用力过猛,现下还在微微胀痛。
她静默一刻,开口道:“那个不管不顾扔你的人,就是我……”
说这话时,宛宁脸色很是难看,幸好夜色浓重,为她做了最好的掩饰。
“我当然知道。”
同样,她也看不清扶苏的神情,只是从这话来分析,扶苏刚才是在刻意逗她。
宛宁乐不可支,禁不住笑着捶他:“好啊,不仅装睡骗我,还拿我消遣,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扶苏讨饶道:“千真万确,我没装睡……”
面前的人一点儿也不像她认识的扶苏,如同是换了一个人,居然还跟她开起了幼稚的玩笑。
之前的数个时辰里,她独坐在祈年宫,满脑子想的都是婚后该怎么相处。女人在喜欢的男子面前总归是要拘着点儿的,扶苏心性超脱,她怕自己那点儿凡尘俗埃的思想行为玷污了婚后的身份。
怎料到,扶苏也是入的了天上,堕的了凡尘,实实在在有血有肉的人。
她反思道,我之前对他的了解太少了。
握拳在他胸前捶了半天,扶苏一次也没遮拦,一直任她玩闹够了。
宛宁喘笑道:“不闹了不闹了,再折腾天都亮了。”
宫外,随侍的宫女们帖耳伏在门上,听着宫内的动静。忽然听到新夫人银铃般的笑声,立即交头接耳。
青茗低声私语:“想不到,咱们夫人还挺开放……”
云意捅她一拳,作为陪嫁过来的,她是这些人之中最熟悉宛宁的,自然也要护她几句。“别胡说,准是公子和我家小姐逗趣儿呢。”
……
宫里,宛宁折腾得累了,胸前起伏不止,额头上洒满了香汗,脸上润润的,反着清丽的夜光。一顿猛捶之后,她微喘几口,笑问扶苏:“怎么不说话?”
她笑得身躯轻晃,嘴角一抬,无意间触到了扶苏高挺的鼻尖。
登时四下寂静,扶苏仍像刚醒来时那样支着双臂压在她身上,只是手肘的弧度越来越弯曲,几乎快要贴到床榻上。
宛宁绷着神经吸一口气,醉人的酒香愈发靠近,已经是近在咫尺了。一颗心怦怦直跳,甚至听得真切。她摸黑一抬手,一掌挡在扶苏的唇上,手心贴着酒气弥漫的一侧,手背则压在自己脸上。
气氛微妙,她含糊地问一句:“这么晚了,你明日不上朝了?”
扶苏被她捂着嘴,声音像罩在轻纱里的萤火一般,极其朦胧。
“新婚燕尔,三日之内不必早朝。”
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手缓缓抽离,宛宁默许。随后,两瓣轻软的唇片贴上来,没有想象中那样火热,反倒是温水慢炖般的寸寸侵袭。绕指柔肠由两片咬合的唇瓣缓缓遍及全身,有密不可闻的情愫在周身轻漾,犹如雨落平湖,画开一圈圈涟漪。
对于宛宁,说她不懂男女之事是假的。她从小受尽了现代社会的耳濡目染,就算不刻意去了解,也从电视里、书本上或多或少的了解过不少。再加上出嫁前有管教嬷嬷专程来府里为她讲过,她便以为自己不会紧张,一定能应付的来。
可是,现如今轮到亲身体会,她却做不到淡然处之。
显然,扶苏是皇族中为数不多洁身自好的人,一切在他这儿并不是水到渠成、一帆风顺。
两片唇已经吻得酥软,他颤巍巍地挣出一只手,沿着身体的弧线摸索下去,停滞在打结的衣带上,犹豫良久才捏着一端抻开。
宛宁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也是一颤,一双秋水深眸里倒映凉薄的夜色,梨涡浅笑,似把君邀。
未点灯的宫殿实在太暗了,醉意再次涌上头来,此时扶苏什么也看不清,只看得见那双风云忽变的眼睛。
尔后,就是海浪翻涌星辉大盛,春风十里繁花荼蘼……
翌日一早,因为依例要去拜过始皇帝,宛宁便一早披上寝衣翻身下床,对着镜子挽髻梳妆。
宫中的吃穿用度和丞相府大有不同,宛宁屈膝跪在妆台前,爱不释手地这儿摸摸、那儿看看。
台案上摆着各式妆奁,琳琅满目首饰依次排开,打头儿的是一顶华丽的翠翘,末尾是钿金紫钗,一眼瞧过去只觉得金玉成堆,煞为晃眼。她拈起几个拿在手心里掂了掂,个个都是足量的份头,沉沉的有些压手。
妆台的正中央,一方水磨铜镜镇在檀木镂花架上,个头儿比她从前用的那个大了一圈。镜面被打磨的平滑光亮,晨辉照在上头,映的满堂生辉。
一会儿去叩拜陛下,既不合适穿的太招摇,又不能显着寒酸。她挑来捡去,最后选中了一只碎玉串子,照着铜镜在发髻上比划比划,还算是满意。
刚戴稳了,身后却多出一双手来替她摘下。
宛宁诧异的转过头去,看扶苏跪在背后,连衣服也没穿妥。
扶苏无声无息地撂下碎玉串,换成一支攒珠八宝金钗,金钗侧插在髻尾,为她平添了几分雍容。
他下颌抵在宛宁肩上,往铜镜里满心欢喜地看了几眼,语气中暗含赞许:“戴这个。”
金钗压在头上,颇有些分量,宛宁扶着头问:“戴这么惹眼的首饰去见陛下,不会越矩吧?”
扶苏又挑了一对称意的耳环,一边替她穿耳挂上,一边徐徐道来:“既然是放在这儿的东西,就是合你身份的。放宽心,父皇从不约束女子衣着①,穿得越鲜丽越得他开心。”
宛宁茫然点点头,难怪她昨天一路行来,见了不少衣着艳丽的宫嫔。
“陛下倒是很开明。”
扶苏的动作僵了一瞬,贴着她的耳朵低声提醒:“不是陛下,你要改称父皇了。”
她略作犹豫,随声改口道:“父皇开明。”
宫外等着进去的侍候的宫女站成一排,端着金釜铜盆候了半天,许久也不见公子传唤。
领头的宫女以为两人还未睡醒,怕误了见陛下的时辰,于是自作主张推门进去。却见满室温馨,夫妻二人对坐在镜前,扶苏手执黛笔,轻缓地为宛宁添妆画眉。
宫女不忍打破这副美好的画面,于是轻手轻脚地放下梳洗用具,又默默退了出去。
宛宁享受地闭上眼睛,感受着笔尖沙沙擦在脸上,一寸一寸厮磨成形。等到扶苏说画好了,她迫不及待对着镜子照照。
镜中,两条眉毛粗细不一,左边那一条颜色深重,右边那一条则浅得看不见。
她吐吐舌头,哂笑道:“好拙的手。”
扶苏握着黛笔,想不到连女子画眉这等小事,也是看着简单做起来难。于是轻吁道:“第一次难免失手。”
宛宁夺过他手中的笔,娴熟的修修补补。
两人纷纷整备完毕,扶苏看了眼更漏,到了快去面见父皇的时间,已经有轿辇在祈年宫门口候着。他扬声传了四名宫女进来,四人在宛宁和扶苏头上和衣服上略作修整,一齐跨出门去。
宛宁跟在扶苏身后,今日天气晴好,阳光打在脸上不觉得烫。沐浴着暖丝丝的风,她多希望,日后的每一天都能像今天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①秦朝人崇尚黑色,达官贵人多穿黑衣,但是秦始皇对宫中女性的着装要求十分宽松,完全是任由着心性来,只要颜色艳丽,讨秦皇喜欢,就不算违逆。这一点,在后宫妃嫔身上尤为凸显。
☆、开端
过了三天蜜里调油的日子,第四天一觉醒来,扶苏早已顶着未亮的天色去上朝了。始皇帝勤政,早朝向来是早至晚退。
宛宁这两天一直浅眠,扶苏一走她也睡不踏实了,于是拾掇好了衣妆在宫中各处转转。
祈年宫坐西朝东,内有琼林毓秀、镜湖修竹。听宫人说,扶苏事务繁忙,极少得闲,偶尔有闲暇就去池水边散散步、喂喂鱼。池中有一尾身长五寸的金线锦鲤,已经养了两年多,是最得扶苏喜爱的一条。
宛宁没什么喂鱼的经验,青茗捧来盛着鱼食的小口袋,她随手捻了一把往池塘里扬。片刻的功夫,满池红鲤鱼争相游过来抢食,池面上鼓起一串晶莹的水泡。其中,一条金尾红鳍的游速最快,穿梭在鱼群里来去自如。
青茗贴上去说:“夫人你看,就是这条。公子平日用肉碎拌着米糠喂它,所以属它长得最漂亮。”
“的确漂亮。”宛宁点点头。
对她来说,祈年宫的每个角落都是陌生而新奇的。这里是扶苏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地方,寸土寸地都烙下了属于他的印记。她看着这里哪一处都好,唯独有那么一点不顺眼的,就是御街尽头的望夷宫。
望夷宫里住着十八公子胡亥,宛宁和胡亥仅有一面之缘,对他知之甚少。其实她也不愿意多见,别看胡亥如今还是个调皮捣蛋的熊孩子,等到熊孩子长大那一天,也就是扶苏地位岌岌可危的那天。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今日下朝较早,扶苏偏偏把胡亥领了回来。
许久不见,胡亥已经长得和宛宁一般高了,有他母妃的那一半西北血统在,不出三年就能赶上扶苏。纵使他身量已足,心性里却仍是孩童脾气,入门的时候硬要和扶苏并肩而行,就是差一步也不干。
扶苏摇扇而行,一步接一步走得稳妥大方,叩地有声。胡亥则不同,他提着衣裾碎步快走,呼哧呼哧直喘气。
满殿的宫女不禁偷笑。
宛宁坐在大殿里恭候多时了,她容色淡淡地喝一口凉茶,嘴角抽笑。
扶苏拍拍他的后脑勺,边笑边说:“等到你步幅和我一样长了,皇兄带你去骊山追野兔可好?”
胡亥红着一张脸,喘道:“我不稀罕骊山的野味,就想和皇兄们一样跟随父皇去各地巡行,游遍名山大川,吃好的喝好的!”
静观兄弟之间的一举一动,宛宁发现他二人还是十分亲密的。扶苏对弟弟怜爱有加,但不得不端着一点兄长的架子。胡亥对哥哥纯是敬佩和依赖,除此之外一点杂念也没有。
胡亥是个没什么大抱负和野心的人,三句话不离吃喝玩乐,至于朝堂政事,他似乎不想管也懒得管。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宛宁始终不冷不淡的,刻意和胡亥保持距离。
扶苏以为她羞于见家人,朝胡亥使了个眼色。
胡亥摸出袖子里两只木雕,乐呵呵捧着送过去,躬身道:“胡亥亲手雕的木艺,送给皇嫂。”
循声望去,粉白的手心中央躺着一对沉木头刻的云雀。雀脸精细,雀身羽毛丰满,振翅欲飞的形态被雕的栩栩如生。
宛宁犹豫地瞥一眼胡亥的表情,他脸上写满了期待,瞳仁里闪着清亮的光芒,不掺一点儿杂质。
她不忍拒绝,试探着捏起一只,低声问:“是你亲手雕的?”
胡亥一个劲儿的点头,指着右手中指,拼命证明道:“皇嫂你看,这还是昨晚被刻刀划伤的呢!母妃说我还未及冠,不能送皇兄礼物,可是大婚是头等大事啊,所有的皇兄们都添了礼,怎么能独缺我一份呢?”
宛宁瞧了瞧,他指肚上的确有一道暗红的血痕。听说刻刀极其锋利,稍有用力不慎便能嵌入骨头,胡亥贵为公子,能有这一份敦厚的心境实在难得。
和胡亥的单纯相比,她顿时惭愧,亏自己还长他几岁,竟然以成人的心思玷污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