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国书 作者:关于款款(晋江vip2013-10-28完结)-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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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的衣服,右侧依次排列九条呈扇面形,绣成宽条形图案,底口绣有羊角纹和碎花纹,纷繁又精致。
我还是第一次换上回鹘的衣服。
没有镜子,也没有水源,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只是从凛昭不笑的眼睛里,大约知道应该真的很像璃光骄傲飞扬的样子。
一路夜行,过安西后,入目是一片黄沙。广袤无垠的沙漠,人烟逐渐稀少,而沙漠的颜色也由浅及深,慢慢从浅黄变为黑黄,然后是深灰。
风沙凛冽,掩了面遮,还是被刮得生疼。一直到戈壁的边缘,方圆就更人烟稀少。
黄沙万里,驼铃悠扬。
我不知自己为了什么还在奔波,也许是璃光未了的心愿,也许根本没有什么目的。我必要让自己忙碌起来,忙碌得没有时间去思考其他的问题,这样我才会好受一些,不会那么空得发慌,不会恐惧得不知所措。那个人的样子,不经意浮现在心底的时候,绞痛得厉害。
他有没有爱过我?他对璃光都没有男女之情,不要说我。在金陵的时候,只不过是因为他失忆了,而我又是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只不过是这样而已。也许他从来不曾爱过谁吧,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意思呢。已经过去了近两个月,我还是没有他的消息……
到驿站打尖,明媚的回鹘女孩捧了哈密瓜和大碗马乳酒上来,又转身去端其他熟食。回鹘真是一个被诸神优待的种族,容貌都比较深邃漂亮,因此也是多灾多难的民族。周围的国家觊觎他们的财富和美丽的女人。
鸢戾回身对其他护卫交代着什么,神色不是很好。
凛昭从袖中执着一枚小巧的银刀,慢条斯理地切着瓜瓤,那双手说纤纤素手也不为过,那双手是弹琴的手,但那琴弦是沾血的弦。说不出的残忍和完美。
鸢戾弯腰,附耳对我说:“少主,有人在跟踪我们?现在要下手吗?”
我抬眼:“对方是什么人,查清楚了吗?”心下不由冷笑,大漠一望无垠,可真不是一个适合跟踪的地方。
“听口音是西楚。”鸢戾冷冷地说,显然已经有过接触。
西楚?
这个国家位于古蜀国和藏地,一直以来是四国最安定的一国。古语“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栈道险峻可见一斑,西楚一直脱离于四国之外,有点像战国七雄里秦的局面。
西楚难道要有动静了吗?那个传闻中神秘莫测的公子楚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不要惊动他们。”这里已经是回鹘的势力范围,我倒想知道这些西楚人想做什么。
“属下领命。”鸢戾行了一个礼,退到了外间。
凛昭推了一盘碧绿的瓜瓤过来,优雅地把小刀搁在银盘上。我和鸢戾说话的时候,他就一直默默地切着小瓜,好像热衷于此。
“公子楚是什么人?”凛昭好像成了我自带的系统一样,我吃了一口清甜的哈密瓜,按捺不下心中的好奇。
凛昭一直笑吟吟的,直到这时候脸上才收敛了笑意:“没有人知道的人。”
“你也不知道吗?”我睁大了眼睛,不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连凛昭都无法在未来看到。
我等着凛昭摇头说不是,他知道。他却凝重地点了点头:“是真的,我只是能看到更远一些,但是未来的公子楚还是一片混沌,看不出任何端倪。”
“怎么会……”我忽然觉得无比心烦,同时又产生了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动摇。
“这个神秘莫测的公子楚,真实身份应该是‘不存在’。”驿站之中,凛昭读着我的眼睛,背光的缘故,他眼中的情绪不那么清晰,“说说你知道的西楚。”
不存在……
“西楚……”我慢慢回忆,这个都快被我遗忘的国家,“西楚王是北汉长公主的裙下之臣,现在应该年逾不惑。他一生爱慕长公主成痴,不理朝政,热心于回魂之术,企图让昔日的情人起死回生。除了长公主,他没有其他的女人,也没有其他人为他生下孩子。西楚的所有事宜都是交给公子楚处理,其实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年龄、甚至样貌。都称他一声‘公子’,后来这个称呼传出西楚之后,其他三国的人就用国号来指代。公子楚,不是因为他名字是楚,而是以国为代称而已。”
以国为名的人,绝不是嚣张到了极点,那就是棘手到了极点的人物。
西楚的真正掌权者。
凛昭一言不发。
我知道的,也是他知道的。
我现在的处境很糟糕,叔王虎视眈眈,身边没有可以用的人,我不想再去怀疑凛昭,也不想一直被他蒙蔽。索性开诚布公:“凛昭,你想要得到什么?”
我改变了称呼,我在问一个南诏之王的愿望,而不是那个美貌琴师花砾。
凛昭深深地看着我,眼睛清亮极了,却没有一点笑意,我亦这样对视着他,等待着他的回答。在璃光的思维里,要做交易,首先要清楚别人要什么,而自己又能给什么。
末了,凛昭又恢复到一贯的神色,很温柔:“我要的和你一样,离开‘这个世界’。”不用背负可见的预言,不用经历明知的痛苦。
那一刻,我觉得凛昭说得是真的。原文对凛昭的设定太残忍了,他想离开是对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个世界陷入战乱,或者更加不可控制的动荡。”凛昭笨拙地措词,他的汉语并不高明,“也许是毁灭,这里最安全的地方是哪里?”
“西藏!”我脱口而出,世界毁灭的时候诺亚方舟的地方。我的潜意识里,那里是最安全的。
凛昭皱眉看着我,这里没有这个的称呼,他试图理解。
“西楚、藏区。”我解释说。
“璃光,看起来我们得去西楚一趟了。”凛昭展颜一笑,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
“为什么?你刚才问我的问题……最安全……离开……”我隐约明白他的思路,有觉得不太理解,那里确实最安全,可是……不可能的!
凛昭已经看出了我的想法,坚决地点头说:“那里是离开‘这个世界’的指引,我从你的眼睛里已经看到了答案。”
怎么会……
“漓光,你要相信我。”他的眼里美丽又哀伤。
“我相信你。”我这个时候只能相信他,“但是,我现在的处境,没有那么容易离开回鹘。”是璃光未完的责任带着我回来,想离开却又不那么容易。
“交给我来。”凛昭低低地笑起来,悠然地靠在窗边,好像对回鹘的事宜颇为期待。
至于西楚,我也迫切地想知道他的真面目。
作者有话要说:等入藏、西楚部分完结,故事也就差不多了。
明天、后天还有2更。
☆、已改书名为《四国书》
第四十章
路过阿克苏和乌什等地;最后一直到了叶尔羌。也是此行的目的地。一路上的艰辛自不必提。
我回来了。
璃光……
我心中一搐;蔓延开的震撼。
从到达叶尔羌的那一刻;心底有什么情绪在悄然复苏;不是叶尔羌;甚至在更早的时候;在踏上回鹘地界的时候;就有这样的感觉。
周围的一切变得极为熟悉,好像我一直生活在这里;从未离开。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理智上我知道不可能;因为我从未来过这里,连旅游也没有到过这样偏远的地方。
我见到了璃光的父汗,一个垂死的老者,已经完全看不出叱咤风云的样子,草原上的王者此刻躺在床榻上,形容枯槁。儿子战死沙场,后继无人,英雄迟暮,没有比这更悲壮的了。
“父汗……”我在榻前跪下,鼻子有些发酸,小声地唤他,“阿爸……”
眼皮下眼珠转动了下,有转醒的的迹象。
他醒了过来,他的眼睛浑浊,看清楚是我之后,眼睛里有着短暂的光:“不要难过。”
“阿爸……”我并没有想哭的意思,可是眼泪已经流了出来,身体不受我控制。
“我的孩子,你终于回来了。”他说话显得费劲,“那我也就可以放心地走了。”
“阿爸,你一定会没事的。回鹘王的宝藏里,有永生的酒池。一定会没事……”我心里好难过,可是这分明不是我的情绪。
“傻孩子,宝藏是财富,但没有永生。我富有土地,到死所需也不过方块大小。”他闭起眼睛,“阿璃,你在周人的地方待过,他们有一句话叫做‘死生昼夜事也’,死就死了,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可是阿璃舍不得你。”更多的眼泪掉下来。
“不要去恨。这件事你一定要答应父汗!”他骤然拔高了声音,要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不要去恨你的叔王,不要恨你的母亲,他们都爱你,而仇恨只会蒙蔽你的眼睛。”
我不懂。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他的目光悲伤,好像我不答应,他就会一直这样看着我。
“我答应。”我这么说着,并不清楚自己答应了什么。
他却彻底松了一口气:“我很庆幸见到了我最爱的女儿,我没有遗憾了。你的叔王会善待你的。以后不要再忤逆他,他已经是草原上最伟大的王。”
他不再同我说话,仆人把我带了下去:“王要休息了。”
在王帐门口,我见到了璃光的母亲。——无疑,她是一个很美的女人,璃光的美貌很大程度上继承自这个女人,可是我对她喜欢不起来。
越来越奇怪了,回到回鹘之后,情绪和思绪开始不受我控制,是不是该把这个情况告诉凛昭?说不定他那里会有答案。
我从心底冷笑一声,凛昭未必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而我也未必有想象中那么信任他。——这个念头让我从背脊往上生出一阵寒意。
璃光的母亲有点怕我,或者说怕璃光,尤其是看到我脸色不好,她犹豫着没敢和我说话。
这很异常,不该是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态度。而周围的仆从们都见怪不怪的样子,好像璃光母女间相处本该如此,引着我走路的仆从对着那妇人行了一个礼:“王太后还在等王女。”
那妇人勉强地笑了笑。
仆从引着我继续往里走,我回头看的时候,那妇人依旧站在原地,一脸哀伤,但无损于她的美貌,她连蹙眉的时候,都有一种动人的美。
一直往里走,一座圆顶的伊斯兰教礼拜堂展现在我的面前。回鹘人诵经的声音,教长正念着《可兰经》里的话:“‘被攻击的人,已得抗战的许可,因为他们已受亏枉了。阿拉援助他们,确是全能的。’战争会结束,安拉会眷顾他的子民。”
之后见到的是回鹘的王太后,显然她等了我很久,听到脚步声,她偏过头确认着,然后睁开了眼睛。
尊贵的回鹘王太后,也只是一个垂暮的老人,一个耳朵已经听不见了,眼睛还算清明,但已经没有时光里的惊艳。脸上的皱纹,那么深,深得像是刀子日复一日刻出来的似的。
“真神保佑,阿璃回来了。”她张开手臂。
我俯身,吻了吻她的面颊,给她祝福,就像无数次我做过的那样:“真神保佑。您身体还硬朗,为您高兴。”
她笑起来,很慈爱:“老了,一个耳朵已经听不到了,马上另一个也会坏掉。”
“不要告诉你父汗,他已经够忙的了。”老人像小孩子一样狡黠地笑了。
阿訇正为她祈福,回鹘世代虔诚奉信伊斯兰教,王太后也是一位虔诚的穆斯林。
我陪了她很久,她是一个善谈的老人家,充满了智慧,和她的聊天让我受益不少,心中一直郁结的地方,也慢慢舒缓开来。我又开始想家了,大约老人的慈祥都是相似的,王太后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祖母。……前一年的时候,祖母因为脑供血不足住院,也是这样嘱咐我说:“先不要跟你爸讲,他出差很忙的。”我差点就哭了,祖母不知道,那时候我父亲就住在这个医院。因为查出尿蛋白流失异常而住院,做手术肾上取样片。不想惊动老母亲,这才对老人说要出差一段时间。其实他们的病房其实只相差了几楼而已。
我感动这些事情,平凡而伟大的感情,是人最美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