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了 上海-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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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叔,等我赚钱了,我会好好报答你的。”
两人过年似地欢庆了很久。段叔破天荒和锦鹏一起分享了那碗面条。刺啦刺啦的喝汤声里充满了久违的快乐。
当晚躺在床上,蝶儿心里不停地默念道:“锦鹏,母亲,我可以演戏了。”她念叨着,兴奋得一也睡不着。
她爬起来给母亲写信,要母亲再回到上海,但不要赌钱。母女可以相依为命。自己也会好好学戏。
“锦鹏,下次我唱给你听,锦鹏,你在哪?瞪我赚了钱,我会回来找你的。”
“锦鹏还不睡啊?臭小子在干什么?”段叔看见锦鹏的房间还有灯,提醒道。
“在写信呢?”
“你识字?”
“识几个。”蝶儿偷偷笑道。心想,我可是东吴大学古典文学的大学生呢。
“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睡吧!明天要开始拍戏了呢!~”
“知道了。”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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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信的母亲,乐颠了。她打算把家里的水稻收割好了,猪卖了,鸡宰了,就来上海。
演戏的路充满坎坷。明惠时不时要假戏真做在戏台上调戏他或作弄他,甚至怒骂她。但锦鹏并不在意。
戏院里的人开始叫他安安,名义上成为安家的一员。
他开始师从安森等一些名角学戏,安安每天总是不等开锣就到,一直到散戏才走。不是在舞台演出,就在舞台下观摩。他认真模仿舞台上那些前辈优美的一招一式、一哭一笑,力图把它们化为自己的演技和能力。这些观摩使他的演技大大提高。而勤学苦练,使锦鹏练成一条宽亮甜润的好嗓子,横竖宽窄,运用自如,抑扬顿挫,变化得法。一年间在安家的栽培下,锦鹏先后参演出过《杜十娘》、《梁山伯与祝英台》、《南天门》、《苏武牧羊》等。
锦鹏还在剧本内涵的把握上体现了比一般戏子更敏锐,更到位的超常能力,有时还大胆地构思唱词,结合一些时局战事爱国主题恰到好处地糅合到剧本中去,富有表现力和煽动力。赢得了好评。
一年下来安安不仅学到了绝妙的技艺,更学到练就了广收博取、继承革新的胆魄。从而深得安家的赏识。风头大大盖过明惠。明惠心里日渐失衡。
有一次,他和明惠合演《贵妃醉酒》。明惠饰演高力士。
演到“醉酒”一场时,只见锦鹏饰演的贵妃娇媚的扮相,柔美带神的眼睛,一下子就把全场观众的精神吸引住了。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玉兔又早东升。那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
锦鹏的音域细腻悠扬得有如深山鹤唳,月出云中,将贵妃的一腔悔恨怨忿,渲染得淋漓尽致。满戏园子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观众们或闭目凝神细听,或目不转睛地细看,心灵都得到了升华和净化。
轮到明惠饰演的高力士上来敬酒,明惠上:“ 启娘娘:奴婢敬酒。/杨玉环 (白) 敬的什么酒?
高力士 (白) 太平酒。 /杨玉环 (白) 何为太平酒?
高力士 (白) 满朝文武所做,名曰太平酒。 /杨玉环 (白) 好,呈上来。 /高力(白) 领旨。”
只见明惠端了一盅酒送过去,却在安安的胸前晃荡了一下,有意无意把酒洒在安安的胸前,安安感觉很不舒适。踉跄了一小步,接过空酒杯,继续唱下去。明惠并不接招,却上前一步,来一个绣花勾腿,前脚轻轻撩起安安的皇后裙。膝下大哗。乐声杂乱,戛然而止。
“安安,你原来是,是一个女人。你欺骗了大家。” 明惠面对观众失态地大喊,“原来她是个女人,却一直深藏在戏院,是不是有什么恶毒的计划来这儿卧底的?”
戏院大乱。
“滚下来,给我滚下来,臭婊子,装这么久。”台下一群不明身份的人使劲往安安身上扔杂物。安安羞愧难当。捂住脸逃离戏台。明惠掩嘴大笑。
安森忙跑上戏台,用力挥动双手,压住现场。维持戏院秩序的护卫拿了家伙站在戏台上。终于安静下来。
安森沉稳地说:“请大家稍安勿躁。至于安安是男是女的问题,我们戏院很快会给大家答复,她为何女扮男装来到戏院,究竟持有什么目的?戏院也会去一查到底。但有一点,安安的演技是日渐精湛的。目前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戏院的事情。请大家给我们一点时间。下面请欣赏下一个经典京剧《玉堂春》。”那些闹事的人群嘻嘻哈哈挤着出了戏院。
安森办公室。明惠与安安相对而立。
“明惠你先说,你什么时候发现她是女扮男装的?”
明惠得意地翘起兰花指:“少爷,我很早就怀疑她了,她来历太不明了。你仔细想想,她第一次来安家,头上就戴过*,还有后来,我注意到她洗内衣都是晚上,鬼鬼祟祟的,还偷偷晒在安家那个无人去的柴房里。”
蝶儿站在那里,低着头。百密一疏啊。
“少爷,还有更蹊跷的,想听吗?”明惠说完,凶狠地盯着安安。
安森、安安都惊异地看着明惠。
“安安,今天可别怪我无情哦。”她走进安安,翘着兰花指,“都是你太优秀了,处处压制我。否则,我还能够忍几天。”
“明惠,说,别啰嗦!还有什么?”
“少爷,我还发现她3月14日晚上偷偷跑出去和一名不明身份的男子接触过。那男人身手不凡,好像还是杜家的人。”
蝶儿心里一惊,莫非自己出去探寻锦鹏的消息时,明惠跟踪自己了?3月8日晚上在戏院里演戏时,安安看见杜老板的身边有一名保镖长相酷似锦鹏。后多方打听到杜宅的地址后,于14日晚上去过杜宅。但安安一直守在门口,希望遇见杜爷身边的那位年轻人。最后只与杜家守门的一家丁打听了一下情况,结果一无所获,半夜才回来的。想不到,明惠却派人跟踪了自己一夜。好阴险。
安森心里一惊,眼前的这个女人有这么复杂吗?联想到前几天杜老板到安家谈股份制的问题,他马上意识到问题的复杂性。有人想吞并安家戏院,于是在一年前就开始想在安家安插卧底。用心良苦啊!
这时安老爷走进来了。明惠一副得意领赏的样子。
“明惠,首先你不应该在演戏的时候砸自己的场子。有什么疙瘩事应该演完戏再说。”安老爷不客气地打击了一下明惠。
“是。老爷!明惠辜负老爷的栽培了。”
他转向安安。
“说吧?为什么女扮男装来安家?”
“这事应该让少爷来解释。”
安森嗫嚅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安老爷狠狠地剜了安森一眼。
“不怪少爷。我本是从苏州逃难到上海的,当时认为在乱世化装成男人行事安全方便些,别无其他恶意。我从小就爱唱戏,能来到安家是我的福分。至于我为什么去杜家,是因为那天我看见杜爷身边有一位男子很像我的朋友。”
明惠眼看安安的解释不利于自己得胜,甚至颇能自圆其说,马上大声说:“老爷,少爷,别听她瞎编。”
“安森、明惠,你们先出去一下,我要单独和安安谈谈。”
两人不解地望着安老爷,悄声走出了那见办公室。
安老爷坐在红木雕花的大椅子里,威严沉静地看着安安,半晌才说:“我观察你也很久了,你女扮男装的身份,我早就注意到了。小丫头,梨园是演戏的地方,稍有破绽就容易识破。”
蝶儿不安地站在那里。
安老爷脸色却慢慢平静下来,缓声地说:“你叫张蝶梦,小名叫蝶儿,是东吴大学古典文学专业的学生,一年前参加学生*示威被日本人抓住关押,被救后避难上海。你的男朋友叫章锦鹏。”
蝶儿轻声地说:“老爷,你都知道啦?你要清除我?”
安老爷笑笑:“每位进安家戏院演戏的主角,都要接受秘密政审。不过你小小年纪,就怀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志向。安某心里敬仰。哪会清除你呢?”
蝶儿紧张了很久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以后你还叫安安,继续在安家演戏。过往的经历最好不要让人知道,这样对你安全。尤其是明惠。她心眼多。”
“谢谢老爷关照。”
安安走出办公室。
清晨,暖阳。安安恢复了女装。一年了,一直穿着男装,今日穿上久违的旗袍,心里有说不出的亲切与兴奋。她上街买了几斤肉,一壶酒,还有一些糕点,一块上好的布料准备去看望段叔,让段叔惊喜一下。只从安安进戏班子后,安安就搬到了条件较好的二楼去住了。那是演员住宿的地方。
后来段叔年纪大了,不再在安家听差,搬到了复兴路石库门里的老家住去了。
由于演戏忙,安安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看过段叔了。
转过青石板的小径,远远看见段叔在堆满杂物的小巷里晒太阳。
这时几个巡逻的日本兵哇啦哇啦叫起来:“花姑娘,花姑娘……”安安一急,正要往边上一条小巷躲闪。这时一条黑影闪过,一双有力的大手敏捷地把她整个身体包卷起来,安安还没反应过来,已被卷进了旁边的一个阴暗的废气小屋里。酒洒了一地。
“别作声。”来人警告道。
外面的日本兵屋里哇啦骂了一通,脚步声越来越远了。
安安闷在黑色的风衣里,半躺在那人的怀里,她突然听到了他的心跳,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她的心慢慢颤抖起来,轻轻地喊道:“锦鹏……”
紧抱着她的手慢慢放松下来,那人掀开风衣,喃喃地轻叫着:“蝶儿……”
“锦鹏,真的是你?”话没说完,唇就被堵住了。蝶儿激动得无法控制自己,眼泪迅速淌下来。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 想看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