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俊义(扬州评话)-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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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话:这个不要你说。我的家私怎么玩掉的?就是交际朋友花光的。我这一次带了不少金银细软来,就是准备在朋友身上花的。段景住随即起身,净面梳洗,跟随金老头赶奔到对过酒楼。
十大号的这些马夫,刚才就贼喊捉贼金老头说过了,有个姓段的前来吆马。这一刻见人到了,一个个都站起身,过来打招呼:“兄弟啊!”“段老弟!”“段爷!”喊个不停,客气的了不得。段景住一看:“啊呀!不敢当。诸位哥请坐。”“有坐,有坐。”坐下来后,段景住招呼上酒上菜,小二忙着拿酒肴,接着上大菜。今天是早面、中饭两顿接着吃,就差把下午的点心也顺带吃了。因为营里头还有公事啊,马夫还要回营照应马匹,不然的话,十个人恐怕要把晚饭吃过了才走哩!吃过之后,“兄弟哎,哈哈,因为我们营里头还有些事情,我们要回营了,就告辞了。--来啊!小二,把个帐算下啊!”“咦,还算什么帐啊?这个帐段爷给过钱了。”“哪个?--段老弟啊,你给过钱啦?”“小弟我已经付过了。”“噫,找话说哩,你这么做就骂人了。你是远道来的,我们应该尽地主之谊,怎么能够扰你的呢?这个不行!应该是我们给钱。”“不不不!小弟我虽然是远道而来,今天是和诸位初次见面,应该小弟请你们诸位兄长。”“啊咦喂,这个才要命哩,倒过来玩啦。我们吃了心里头也不安啊!”“不要紧,来日方长嘛。”“这话倒也是的,哎哎,来日方长。好撒,这么说,我们今儿就扰你的了。”“明天再见。”“告辞告辞。我们明儿再来。”大家分手。段景住回到客栈。这十位马夫回营去了。
到了第二天一大早,十个人一个不缺,按时按点来到酒店里。段景住也按时来到。互相见过礼之后,十个马夫又招呼小二:“小二啊,代我们把帐算下子!”“咦,还算什么帐啊?段爷给过了。”“哪个?--来啊,段家兄弟啊,你这个就不对了。昨天是你给的钱,今天该派我们给了。哎,说句不好听的话,我们就算是轮流做东,也该派我们复东咧。”“不!今天还是小弟我请诸兄。”“这个不行。吃过一次罢了,我们不能老吃你的撒!”“诸位兄长不必客气,明天再讲,好不好?”“好撒,好撒,就明儿再说撒。哎,我们今儿先把话说明,明天你不能再客气啦,你明天如果再客气的话,我们就跟你不遇了!”“好!”
那晓得到了第三天,吃过之后,马夫又喊了:“来啊小二!把帐算下了。”“段爷给过了。”“又给过啦?--段老弟啊,这个你就不对了。昨天说好了的,今儿我们给钱,你怎么又给的呢?你这么玩,明天我们不来了!”“不!诸位哥听我讲,小弟我有个毛病。”“哦,有个什么毛病?”“我这个人跟朋友在一起吃酒,从来不要朋友给钱。”“什么玩艺头?”“如果我不给钱,让朋友给了钱,我就整天不舒服,就要害大病的。”“咦,奇怪,这倒是个绝症哩。老弟啊,你这个病是哪一年得的呢?”“我从小就是这个样子。”“噢,从小就有这个毛病了。这么说,我们就不必谦了,如果我们一定要给钱,带挈你害大病,倒对不起你了。”这一来十个马夫连客气话都用不着说了,就天天来吃白大。段爷请他们吃了整整十个日子。十天吃下来之后,金老头子晓得了,这一天匆匆地跑到后头来见段景住:“相公。”“啊!伯父请了。”“来啊,来啊,我听那边的帐房先生说,你们吃了十天下来了,全是你会东啊?”“不错,是小侄给的钱。”“唉!相公,我上次关照你花点小费,请他们吃两顿,是因为你没有来过,怕他们欺生;你请个一顿两顿就罢咧,请一天两天就了不得了,到现在十天下来了,每天都是你请吃。假如你在我这里住上一个月,一个月都是你请吃,这样下去,你贩一趟两趟子马,回去能赚几个钱呢?到最后不把家私吃掉了吗?我告诉你段相公,这些人是个无底洞啊!唉!”段景住听了金二老爹的这一番话,心里有话:你只晓得我多花了钱,但你不晓得我这次来是干什么事情的。不要说请他们吃十天,就是请他们吃一年,我只要能把龙驹宝马盗到手,我都值得。假如我现在不做大王,真是个开骡马坊的,你这话我当然要听,你是真心为我好的嘛。所以段爷心里非常感激,但是表面上还不承情。什么道理呢?他要装成那种纨绔大少爷,不然的话,他下面请客请不起来了,事情也就办不成了。段景住把包裹朝下一打,装得气噗噗地在里面又拿了四封银子,又是个二百两。“伯父,刚才你老讲的话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老大概是怕我存在你那里的银子不多了,小侄这样请客,到最后算帐,怕银子不够,到那时小侄要向你老借?这个你老放心,我这个人哪,虽然不是大富翁,先父也丢了一点家产下来,我不喜欢为钱得罪朋友。你不要怕银子不够,我决不会向你借。喏,这里再交二百两银子给你,前后一共四百两,这个你老总可以放心了吧?”“这个,……”金二老头子把他一望:糟了!我这话是为他好的,是关顾他的,哪晓得他不懂事,以为我是怕他钱不够。唉!世上各色各样的人都有。象他家那个老子,就太懂事了,养的这个宝贝儿子,却一点不懂事,不晓得好歹。不必跟他多说了。说多了他反而不高兴,忠言逆耳,久谏成仇,何必呢?“好哩,好哩。”金二老头子心里有话:我先把银子收着,等他到了把钱用光了的时候,我再把钱拿出来给他。老头子随即把银子拿到前头去交柜收帐。段景住又到酒楼上去请客了。
哪晓得这十个马夫连吃了十天白大,实在吃得不过意了,他们也想了个点子,什么点子?准备跟段爷拜弟兄。他们又来到酒楼,坐下来以后,有个马夫开口了:“来啊!段家兄弟哎,你呢,是走都城来的,我们呢,是边关大营里当马夫的,我们难得在一起,这海外侨胞我们有幸相会,志了好朋友。我们就怕将来分手以后,你慢慢地跟我们又要疏远了。”“不会啊,我每年都要来一趟的。”“来一趟嘛是不错,一年不过不一趟。要得我们大家不疏远,永远做个好朋友,我们这样子想啊,最好我们拜个弟兄。拜了弟兄之后,我们就象亲兄弟一样了。”“好好好,兄弟我赞成!”段景住心里有话:好极了,我巴不得跟你们拜弟兄哩。我现在就是要跟你们象亲兄弟一样,才好办事哩。等我把事情办成了,对不起,我把鞋子一拔,我就滑了。段景住喊小二准备香案蜡烛,说拜就拜。磕过头之后,这十个人跟他直接就称兄道弟,格外亲热了。
双吃了十天,前后一共二十天了。段景住一想:二十天吃下来差不多了,要办周正大事了,不能老是在这块只吃不办事撒。下山已有这么长的时间了,山上三位哥哥还在哪块记挂着我哪!所以第二段景住没有到酒楼。可是十个马夫又来到酒楼,他们跑到酒楼上一望:“咦,段家兄弟今天怎么没有来,什么玩艺头?”“喂,我们到客栈里去望望他看,段家兄弟是生病了,还是忘记了?”大家不放心,跑到客栈里去望他了:“哎,段家兄弟啊,你今天怎么没有去酒楼的呀?”“今天我不想去。”“大概身体不爽?”“不是,我身体很好。”“噢,不是躯体不爽。那是什么玩艺头呢?”“唉……唏!”十个马夫见他叹气,愁眉不展。“来啊,我们倒已经拜了弟兄了,就是一家人了,难道你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跟我们说吗?你告诉我们撒,到底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不瞒你们诸位哥讲,因为我的伙计们直到今天还没有来。”“就这个话撒,二十天下来了,该派要来了。怎么还没有来的?”“早就该来了。我的钱全在他们身上。”“噢!买马的钱全放在他们身上。啊咦喂,兄弟啊,这个危险哪,现在的道路难行得很哪,说不定在路上出了意外了。这样子吧,你如果要买马的话,你就直接买啊,你先买了走,我们来代你担保!我们不怕你哎,我们是拜过的弟兄,兄弟你的为人我们不晓得吗?”“不是这个话。我现在就是买了马,也不能走啊,我一个人怎么走法呢?”“这倒也是的,一个人在路上照应不过来。你好不容易来一趟,路又远,你的意思还是要等他们来?”“我当然要等罗。不过……不瞒你们诸位哥讲,我身边已经没有多少钱了。”“没得钱不要紧,我们来借把你。”“不不不,我这个人有个脾气,我不喜欢吃饭叫别人把钱,也不喜欢向别人借钱,不然我就整天不舒服。”“这个要命了。不错,你是从小养成的这个习惯。唉!我有个办法,你看好不好,我们是拜过的弟兄,应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们先回营里去,看能不能帮你在营里找个差事,最好也弄个马夫混混。这样子我们哥儿弟兄在一起,也好互相照应。你的伙计们如一时不来,在路上出了意外也不要紧,你就暂且在此地栖身。你的伙计们如果来了,你可以随时退职不干,你就买马回你的都城。你看这样好不好?”“啊呀,照这一说,就多谢诸位哥了。”段景住心里好欢喜:我就是想混进你们营里去,这真是再好没有了。“好哩,兄弟哎,就这么说。今天我们就早点回营,去帮你办这件事。你就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来把个回信给你。”“好,那我就明天到酒楼上等你们的回信。”“好的。你放心就是了,我们决不做半吊子的事,事情办成办不成,明儿都要把个回信给你。”十个马夫回营去了。
第二天,段爷一大早起来,梳洗完毕就直奔对过酒楼。到了酒楼上才坐定,十个马夫就到了。看到段景住已在等候,高兴地喊道:“兄弟早来了!”“啊,诸位哥,快请坐。”“有坐,有坐。告诉你个好消息,事情办得顺当提很哩。”“哦!办成了吗?”“别烦了,这么一点小事,不过代上下子卯,带个把名字,有什么了不起撒。我们不但把你住的地方弄好了,喏,看见啊,还把你的腰牌也带来了。你到了大营里,没有这个东西不行,有了这个东西进出就方便了。”段景住拿到了这块腰牌,如获珍宝。心里有话:我就是想弄到这件东西。有了这块腰牌,我就能进出大营;进了大营,我就能想办法盗他的龙驹宝马了。他随即把腰牌朝身上一揣。就喊小二上早点。这一顿还是段爷给的钱。“来啊,段家兄弟哎,我们中饭就不要在这块吃了,你去收拾收拾,就跟我们回营吧。”“好。”十个马夫跟他一起回到金二房客栈。段景住把包裹朝起一扎,多多赏了几个钱给小二。又到前头柜台见了金老伯:“老伯,我就跟他们到营里去住了。”“好好,你去呃。”老头子就差气了噎住了。可要死啊!我这么劝他,他好话听不进,偏要天天请吃,这一刻还要跟他们到营里去一起当马夫。人到了好丑不分,简直比畜生只少了一身毛。这个小畜生没得谈头了!我代他把银子先存在这里。他麻木哩!当马夫这种差事不知有多苦!好哩,先让他去啊,等他吃不消回来找我的时候再说。金老板气了,也没有多话跟他说。
段爷跟随十个马夫出了镇,走了五里路,到了老王爷的大营。段爷把大营望望,这座营盘可怕哩,哪里是一座营盘,简直就象一座城池一样。这座老营有十万大军,连同家眷和当差的,总有十多万人,常年驻扎在这个地方不动身。营里砌造了许多房屋。马夫带着他进了营,走着走着,到了他们养马的地方。这边有个角门,进了角门,里头是个小院落,院落的一角有个房间。马夫把房门朝下一开:“来啊,段家兄弟,这个房间是给你住的。你望望看,昨儿哥哥们回来,代你把事情办成了之后,代你把床铺都铺好。”“啊,多谢诸位哥。”段景住一望:不坏。我请他们吃了二十天,这个钱花得不冤枉。你看,给我准备得逸逸当当,连床铺都铺好了。“你就住在这个地方。腰牌嘛已经交给你了。隔壁马棚里有八匹战马,这八匹马就交给你管了。”“好好好,请诸位哥放心。”“我们对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如还有什么难处,就来找哥哥们,不要客气,自家人嘛。”“好的。”段爷就在营里头蹲下来了,服侍服侍马,没事就跟他们到镇上去吃吃酒。
一转眼,在营里蹲了十天下来了。段景住心里有点着急了。为什么着急呢?十天下来,他把这十个大号的马夫头儿所有养马的马房都去望过了,连照夜玉狮子这匹龙驹宝马的影子都没有望到。猜想龙驹宝马不会跟一般的马养在一起,一定另外有饲养的地方。但是段景住又不敢问,生怕引起他们的疑心。这一天,十个马夫因为他初到此地,就带着他在营里头到处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