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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T台上的管家先生-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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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士来了又走了,然后他被人领着去做检查,再到回答医生各种各样的问题。来来回回几遍之后他坐回到在病床上,听得见何式微站在病房外语气焦躁地和医生交谈,为他安排日后的治疗。之后有似乎是LGM的人员走来和何式微说话,何式微几乎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对那人道:“对,骆林是要退出……我已经和罗翰说过了。你还想让他怎么继续下去他现在这样……我确定,他要退出。”
    ——床上的骆林低着头,双手交握着。那“退出”两个字敲在他心上,震得他浑身都疼。
    看不见东西,他不是不害怕。甚至说未来的事情他都不敢去想——如果日后真成了瞎子,生计也好什么也好,似乎都毫无希望。然而他能把那些更远的恐惧强压着放在一边,眼前这看似无可避免的“退出”,却意外地——令他无法接受。
    他向来都很知足。只要努力了,走一步便算一步。如果结果不尽如人意,那么他总会想那是天命——下一次再争取就好了。没有什么值得懊恼的。
    他总想着人生本来就很艰难,他所经历的已经弥足幸运。就算到现在这一步,看不开也只能是徒增烦恼——
    然而他就算是清楚明白这一点,却并不想接受。
    ……没有下一次了。
    像LGM这样的机会,没有下一次了。
    在这里遇到的人,经历过的事情,付出的努力,没有任何一项可以被复制。他一声不吭地一步步走过来,回头看看,离当初的那个自己已经很远。
    他只会感慨,却从来没有后悔过。
    只差这最后一步——证明自己的最后一步,却没有办法达到了吗?就这么放弃,接受现实,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吗?
    然后回到上海,安心养伤,度过或长久或短暂的恢复期或者永远地和黑暗作伴——然后在别人提起这些日子的故事时,遗憾地摇摇头,无话可说?
    ……他拒绝。
    耳朵在嗡嗡的作响。走廊上何式微的声音渐远了。骆林还是维持着坐姿,双手却从旁探出去,摸索着去找手机——手机上他为少有的几个相熟的人存了快捷拨号,其中便有波特维的。现在能够把他从医院里领出去,并且自己也能够放心依靠的,大概只有这么一个人。
    他凭着过去的记忆为手机解了锁,迟疑地按下数字键盘——却没有反应。他重复了几次,终于意识到医院里的手机信号被屏蔽了。电话打不出去,能够在这病房周围来往的人不是LGM的工作人员就是医生护士,谁又会愿意带他走?
    骆林还紧紧的攥着手机,却忍不住低下头露出绝望的神情来。何式微早先说的话他还记着,似乎是明天凌晨的机票回国。
    ……难道只能这样了吗?
    就在这时,骆林听见了病房门口传来的脚步声——不是何式微,他的脚步没有这么轻。也不是医生护士,因为他们总会先在门口驻足,敲敲门框再出声问候。或者是LGM的人吗……那为什么还没有开口道明来意呢?
    那脚步声在离自己床边的两三步外停住了。骆林忽然想起,那会是医院的护工么?自己先前住院时总会有缅甸裔的护工在床前往复照顾,虽然对方英语并不流利,却十分容易相处。如果现在自己面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可以开口寻求帮助呢?
    “请问……”骆林抬起头,对着声音先前的来处开口了:“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
    ……
    从医院出来时,骆林因为迎面吹来的冷风而打了个寒战。他身边的那个人为他从后裹好了围巾。
    之前的十几分钟里,这个陌生人为他换好衣服,握着他的手,领着他避开旁人从消防通道里走下来。那个人一直都没有说话,而骆林只是重复着道谢。那人一直将他领出了医院的后门,似乎是停车场一类的地方。
    在那里骆林拨通了波特维的手机,叫对方来接自己。电话结束之后骆林发现之前领着自己的那个人竟然还没有走,似乎是站在原地——他听得见那人的鞋底与砖石地摩擦发出的细小声音。那是迟疑着要不要离开,对接下来的动作犹豫不决的声音。
    骆林想了想,伸出手来做了握手的动作。几秒钟之后那人握住了他的手——骆林笑了,对他说:
    “Thank you my friend。”
    他把那双手向身前拉过来,很轻的拥抱了一下。
    “Goodbye。”
    ……
    波特维是在十五分钟后到的。这个男人走路很快,总会带起一阵风。骆林早早地转过身来,对着他微笑。
    “你的眼睛……”
    “不用问了;”骆林平静地打断他:“我也不知道会怎样。”
    波特维沉默了一会儿,半晌拉住了骆林的手腕,领着他往前走:“你现在是去哪儿?”
    “一个朋友的工作室,在苏活区。”
    “你老板知道你溜走了一丁会很生气。但是你……怎么从医院里出来的?”
    骆林的脚步顿了一下,语气却还是如常的样子:
    “遇到了一个老朋友。”
    波特维没有再问。下一个街口,他扶着骆林上了计程车。
    ……段非的右手虎口上有一道疤。白色的,不明显却很长,微微地突起。那道疤的历史很长,据说是段非七八岁时被瓷碗割破的。等到了段非长大了,疤痕也跟着长。段非总是不自觉地会拿左手拇指去碰那疤痕,久而久之,疤痕上还覆了一层薄茧。
    当那个人用右手去牵骆林下楼时,骆林便知道了来人是谁。他先是惊讶,后来想想,能够正当出入病房,又这么慷慨相助的,也就是这个人了。
    他先是想笑,没笑出来,慢慢地竟然还感觉到有点难过。他想开口叫一句段非,能说的只是一句谢谢。
    他没有能够叙旧的时间,也没有理由。
    最后他给了段非一个拥抱。段非抱上去,是冷的。
    ……
    后来骆林的计程车到了苏活区,也找到了崔是念的工作室。
    医院里的人则发现骆林不见了——一天里先是阿尔弗雷德失踪,再到骆林消失,LGM上下乱成一团。何式微原本按捺着火气大力地在手机上按下某个号码,却最终没有拨出。
    他看着骆林的病房。他把手机慢慢地放了下来。
    段非带着他那顶LGM的帽子,抱臂站在医院走廊的拐角处。他的脸有一半埋在阴影里。他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周围的人面色焦急的往复跑动。
    之前有一段时间他时常觉得胸口疼的难受,一阵阵地扎得疼。他只能强忍着,有的时候都要哭出来。
    只不过后来习惯了,也就好了。
    他低下头来看自己的手——骆林的手那么温暖,又那么柔软。他今天很幸运,能够再一次握到。
    他笑了。
    不知为何他最近的体力每况愈下——前些天他又生病,让他今天哑着嗓子没法说话。不过这倒是给了骆林一个错认自己的机会——被当成陌生人,原来还有别样的好处。
    五分钟握手的时间。一个拥抱。面对面距离的微笑。
    他觉得自己很幸福,该满足了。
    至于为什么他还是难过,他也不知道。
    ……
    同一日。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必须正视你无法走台的现实。”
    何式微的声音没什么起伏。
    骆林的眼睛是睁开的,面对着何式微的方向表情平静地开口:“就算看不见,我也想走走看。我会努力练习,应该没有问题。”
    何式微眯了眯眼睛,只是骆林无法看见他的表情。站在骆林身边的崔是念似乎是感觉到了些压力,表情开始变得有些不安。
    “走台需要的不是‘应该没有问题’,而是‘必须没有问题’。眼睛看不见没有了参照物根本就不可能走直线,以T台的长度,唯一的结果只会是你走偏了从台上掉下来。”何式微的声音变得冷硬起来。
    “那就让我掉下来吧。我会承担起一切后果。”骆林的语气平和,让人一时都要察觉不到他子句中的不留余地。
    “骆林,我不想这么对你说话,”何式微闭上眼睛又睁开:“想从台上摔下来受伤是你的自由,但对于我来说,既然已经知道让你上台的唯一结果就是让你带来一场以失误结尾的,完全不专业的走秀,我不会允许你的个人举动影响到我们公司在业界的名声。我欣赏你的精神。但我拒绝接受你上台的申请。”
    骆林的脸上没有表情。或许是因为眼睛失去焦点的缘故,他的眼神看起来没有任何温度。
    他在思考。思考怎样回应何式微,怎样能打消对方的怀疑。
    ……这是在崔是念的工作室里。一张桌子,三个人。崔是念和骆林坐在一头,何式微坐在另一头。对峙的氛围再明显不过。
    骆林虽然看不见,却能体会到空气中氛围的细微改变。何式微的耐心正在沉默里一点一点的消磨光——对于何式微的主动上门,骆林已是十分吃惊他并未对自己发火。只是再这么沉默下去,何式微忍到了极限甩手离开,骆林就算再坚持,也不会有用。
    骆林也知道自己逃离医院不过是为了争取时间,让何式微正视他要求的手段。但是这个手段,时效也很短。
    骆林的手已经在桌子底下握成了拳。
    那个瞬间他已经察觉到了何式微的开口——他几乎已经要听见从何式微嘴里说出来的第一个字节。打断那个字节的是何式微的手机铃声。
    手机铃声是李斯特的“钟”。何式微低头看着手机屏幕,有那么十几秒是在听任钢琴曲进行演奏,然后他按下接听键。
    扬声器没有开,但是呼叫方的声音能隐隐地听见些许。何式微对着听筒回复了一句“对于这件事我已经做好决定了”,但是对方却没有停止说服的过程。
    五分钟或者六分钟的通话时间。何式微一直都没再开口回应,直到了通话的最后才说了一句:“那就随你们便吧。”
    对方的说话声还在继续,何式微已经把手机从耳边放下来,按下挂断。
    有那么几秒钟他只是坐在那里看着骆林的脸。然后他站起来,对着骆林说:
    “你想上台就上吧。晚上张奕杉会过来,详细的你听他和你讲。”
    他拿起一旁的外套便要走,临到门口了,没有转身,留下一句:
    “……祝你好运。”
    “谢谢。”
    门被关上了。
    崔是念扭过头问骆林:
    “何式微——一直都是这么不近人情吗?上次他明明……”
    “他公事公办而已,”骆林的肩膀放松下来,后背靠到椅子的靠垫上去:“这样对我们两个都好。”
    ……
    距离最终走秀24小时。
    “本来你是真的不可能上场的——普通人的两腿长有差距,所以就算训练过步幅,还是会走偏的。我想过给你设个参照物,但是按照原来的T台设置那根本不可能。不过在你出走那会儿LGM把这一次终秀的T台设计发布出来了,我想了想,给你设参照物的可能性还是有的。那个,崔……老师,你过来一下吧,骆林看不见,我就画图给你看吧。”
    张奕杉风尘仆仆地来了,现在嘴里叼了根铅笔,趴在地上给崔是念和骆林画讲解图。
    “一般我们看到的T台不都是只有一个舞台,观众坐在走道的两边么——这回要搭的是十字台,但是这个十字台不是在一个平面上的……啊你们没看过现场真的好难说明白,烦死了这么说吧……”
    罗翰这回搭建了一个巨大的舞台来作为终秀的举办地。在一个仓库般挑高的空间里,他设计了四条处在不同高度——不同平面的T台走道。这四条走道均高于地面,俯视看呈十字,实际上却并不互相交错:每一条走道的末尾,即十字的交叉点,都连接上了螺旋式的楼梯。楼梯与四条走道都相通,从最高处的走道一直连接至地面。被十字分割出的区域则是观众席,观众席采用了体育馆的阶梯式设计。
    “我不明白……为什么T台要设计成这样?这样模特要怎么候场,怎么走到走道上去?”崔是念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张奕杉继续在解说图上比划:
    “这个十字的四个顶上分别连着四台透明设计的电梯。模特的候场室在地下,电梯会从地下把模特传上来,电梯开门之后就是同样透明设计的走道——因为走道是高空搭建的,所以虽然有侧面支撑但是没有托台,估计是为了减少重量吧,走道很窄……走台的时候,每个模特都会被分配到不同高度的走道,要求是模特走完走道之后到了楼梯那里要顺着楼梯下来,向下一直到地面,面对着观众席再绕行展示一遍服装。这样一来,距离某条走道比较远的观众也能近距离地看到模特了……妈的当时我听新闻发布会就听得云里雾里的,干嘛这么麻烦,但是后来罗翰一说为什么这个设计我就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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