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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群星,我的归宿-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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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剃了。”杰丝命令。
  佛雷放水,打湿自己的脸,涂了剃须膏刮胡子,冲掉剃下的胡须。然后他靠近镜子审视自己,没有意识到杰丝贝拉同时也在注视着镜子,她的头靠他很近。刺青的痕迹一道都没剩下。两个人都叹了口气。
  “它干净了,”佛雷说,“干净。他干成了。”突然他向前贴得更近,更精密地检查他自己。他自己的脸对他来说挺新鲜,就如同它对于杰丝贝拉一样。“我改变了。我不记得这个模样。他还给我做了外科手术吗?”
  “不,”杰丝贝拉说,“是你的内在改变了。那是你看到的盗尸鬼,连带还是说谎者和骗子。”
  “看在上帝的份上!省省吧,别管我!”
  “盗尸鬼,”杰丝贝拉重复,她闪亮的眼睛直望着佛雷的脸,“撒谎者。骗子。”
  他握住她的肩膀,把她向外推进船舱间的走廊。她飞快冲向主休息室,抓住一根引路的横栏让自己能扭转身。“盗尸鬼!”她大叫,“撒谎者!骗子!盗尸鬼!色鬼!野兽!”
  佛雷追上她,又一次抓住她,粗暴地摇晃她的身体。她的红发从她后颈处的发夹中冲了出来,就像人鱼的鬈发一样在空中飘浮起来。她脸上那燃烧的表情把佛雷的怒火转为热情。他环住她的身体,把自己新生的面孔埋进她的胸脯。
  “色狼,”杰丝低声说,“畜生……”
  “哦,杰丝……”
  “灯。”杰丝轻声哼哼。佛雷头也不回地摸到墙上的开关,按下按钮,“土星周末旅行者号”向着小行星带飞去,舷窗黑漆漆的。
  他们一起飘浮在船舱里,昏昏欲睡,接连几小时一直喃喃着温柔地互相抚摩。
  “可怜的格列,”杰丝贝拉轻声耳语,“可怜的亲爱的格列……”
  
  “我不穷①,”他说,“发财……马上。”
  【① 此处杰丝用的说法是“POOR”,意为“可怜”,而佛雷理解为该词的另一个含义“贫穷”。】
  
  “是,富有而空虚。你内心空无一物。格列,亲爱的……除了仇恨和报复心什么都没有。”
  “那就够了。”
  “现在是够了。但是以后呢?”
  “以后?那得到时候看了。”
  “那得看你自己了,格列,看你掌握了什么。”
  “不。我的未来在于我逃离了什么。”
  “格列……为什么你在高弗瑞·马特尔的时候要对我隐瞒呢?为什么在那里你不告诉我诺玛德号上有一笔钱呢?”
  “我不能够。”
  “你不信任我?”
  “不是那样的。我无法控制我自己。那是在我内心的东西……我必须摆脱的。”
  “又被控制了,格列?你是被它驱使的。”
  “是的,我被它驱使。我无法学会控制,杰丝。我想的,但是我不能。”
  “你努力了吗?”
  “我努力了。上帝知道我努力了。但是之后发生了一件事,然后……”
  “然后你就像一头老虎一样猛扑上去。‘嗜血、好色的混蛋!狠心、奸诈、淫邪、悖逆的恶贼!①’”
  【① “Remorseless,lecherous,treacherous,kindlesvillain……”这是莎翁名剧《哈姆莱特》第二幕第二场中哈姆菜特时他叔叔的描述。】
  “那是什么意思?”
  “一个叫莎士比亚的家伙写的。它描绘出了你、格列……当你失控时的情形。”
  “如果我能把你放在我的口袋里带走,杰丝……警告我……给我提个醒……”
  “没有人可以为你那样做,格列。你必须自己学习。”他用了很长时间来想明白这一点,然后犹豫地说:“杰丝……关于那钱……”
  “和你的钱去见鬼吧。”
  “在这件事上我能信任你吗?”
  “哦,格列。”
  “我不是为了那个……才想隐瞒你。如果不是为了伏尔加,我会给你所有你想要的。所有!当我犯穷的时候都会把剩下的每一分钱都给你,杰丝。伏尔加很难对付……还有普瑞斯特恩、达根汉姆和那个律师夏菲尔德。我必须隐瞒每一分钱,杰丝。我害怕如果我让你带走一份财产,那就会在伏尔加和咱①的力量对比中造成差别。”
  【① 格列佛说的是“make the difference between Vorga and I”,按语法,此处的“I”应为“me”。后来的两次“我”则是修正的“I”。】
  “我。”
  “我。”他等待着,“那么?”
  “你完全被它占据了,”她谨慎地说,“并不仅仅是你的一部分,而是你的全部。”
  “不。”
  “是的,格列。全部的你。和我做爱的不过是你的皮肤。剩下的都在喂养伏尔加。”
  刹那间前进控制舱的雷达报警器在他们上方爆响,虽然不受欢迎,但却是一个警告。
  “目的地零。”佛雷喃喃,不再放松,又一次进入被它驱使的状态。他向前冲进了控制舱。
  佛雷在突然爆发的愤怒中,用恶意破坏的突袭方式逼近小行星。他疾风般冲破太空,通过推动火箭喷出的泡沫般的火焰,使“周末旅行者号”围绕着大垃圾堆①紧密地螺旋转动。他们急转了一圈,越过天色已晚的港口、乔瑟夫和他的科学人们现身来收集太空飘流残骸的那个舱门、佛雷回塔拉的第一次猛冲在小行星一侧撕开的新裂口。他们快速移动着飞越过小行星那拼凑起来的巨大温室天窗,看到好几百张面孔从那里向外窥探他们——那些面孔看上去就像小小的、刺青斑驳的白圆点子。
  【① 此处指科学人所在的海藻小行星。】
  “那么我没有杀掉他们,”佛雷嘟哝着说,“他们被拽回了小行星……很可能在他们修理剩余部分的时候住到地底更深处去了。”
  “你会帮助他们吗,格列?”
  “为什么?”
  “破坏是你造成的。”
  “让他们去见鬼吧。我有自己的难题。不过那总是个解脱。他们不会打搅我们的。”
  他再次环绕小行星一周,让“周末旅行者号”在火山口的边缘着陆。
  “我们将从这里开始工作,”他说,“钻进太空服里去,杰丝。让我们走!让我们走!”
  他赶着她走,不耐烦得都快发疯了,他也是身不由己。他们把自己封进了各自的太空服里,离开了“周末旅行者号”,然后爬过裂口处的残骸,进入了荒凉的小行星内部,就像蠕动身体穿过巨型蠕虫弯弯曲曲的地穴一样。佛雷拧开他太空服的微波设置和杰丝通话。
  “这里很容易迷路。和我在一起。靠近点。”
  “我们正向哪里去,格列?”
  “寻找诺玛德号。我记得当我离开的时候他们用水泥把它固定在小行星上了。忘了在哪里,要找到它。”
  通道里没有空气,所以他们前行时没有发出声音,但金属和岩石发生了振动。他们暂停了一次,在一艘古老飞船坑坑洼洼的船体旁边呼吸。当他们把身子靠在它上面的时候,他们感觉到从内部传来的震动信号,一种有节奏的敲击。
  佛雷狰狞地微笑。“那是乔瑟夫和里头的那些科学人。”他说,“是几个请求的词。我将给他们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他在船体上重击了两下,“现在给我的妻子一个私人的口信。”他的面孔阴沉下来,他愤怒地打了一下船体,随后转身离开,“来吧。我们走。”
  但是当他们继续搜索的时候,那些信号一直跟随着他们。显然小行星的外围都被遗弃了,这个种族收缩到了中心地带。然后,在一口用废旧铝造的井穴深处,一扇舱门打开了,光从那里扑出来,乔瑟夫身着一套古老太空服式样的玻璃衣服出现了。他站在粗陋庞大的袋子上,魔鬼般的面孔正怒目而视,他的双手乞求地握在一起,他魔鬼般的嘴在动。
  佛雷瞪着老头,向他迈了一步,然后停住了,双拳紧握,喉咙“咯咯”作响,怒火正从他身体内部升腾起来。杰丝贝拉望着佛雷恐惧地叫出声来。原来的刺青回到了他脸上,苍白的皮肤上现出了血红色,现在是鲜红的而不是黑色的了,无论颜色还是样子都是一张真正的老虎面具。
  “格列!”她叫嚷,“我的上帝!你的脸!”
  佛雷没去注意她,站着和乔瑟夫怒目对视,而那个老人对着他们做出恳求的动作和表情,求他们进入小行星的内部,然后他消失了。直到这时佛雷才回转身问杰丝贝拉:“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透过头盔清亮的球体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脸。当佛雷体内的狂暴消退时,杰丝贝拉看到那血红色的刺青褪去了、消失了。
  “你没看到刚才那个讨厌鬼吗?”佛雷追问,“那是乔瑟夫。你没有看到他对我做了那种事之后还对我乞求哀告吗?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你的脸,格列。我知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了。”
  “你在说什么?”
  “格列,你曾想要一种东西,使你能够自我控制。你已经得到了。你的脸。它——”杰丝贝拉开始歇斯底里地大笑,“你现在必须学习控制了,格列。你永远不能让感情控制你……任何感情……因为……”
  但是他的目光越过她向后方直视,突然他大叫一声冲出铝造井穴。他在一扇打开的门前急停下来,开始发出胜利的欢呼。那扇门通向一间工具舱,4×4×9①。舱内有架子、一堆乱糟糟的废旧食品和被弃用的容器。那正是佛雷在诺玛德号上的棺材。在佛雷的逃离造成浩劫之前,乔瑟夫和他的人就成功地将诺玛德号的残骸封入了他们的小行星,同时也因为那次浩劫使进一步的工作无法进行。实际上飞船的内部原封未动。佛雷抓住杰丝贝拉的胳膊,拖着她飞快地穿过飞船,最后来到了事务长的储物柜边,他拨开废墟和瓦砾堆,结果发现下面是一大块铁,冷漠无情,坚不可摧。
  【① 此处应指工具舱的体积。各数字单位应为米。】
  “我们有一个机会,”他气喘吁吁地说,“要么我们把保险柜从船舱里拆下来,把它带回塔拉去,在那里处理它;要么我们就在这里打开。我赞成在这里。也许达根汉姆撒了谎。无论如何,全看萨姆在‘周末旅行者号’里有什么样的工具了。回飞船上去,杰丝。”
  他们回到“周末旅行者”号飞船上,无论他怎样迫切地找寻萨姆留在飞船上的工具,还是什么都找不到,这时他才留意到杰丝贝拉的沉默和专注。
  “什么都没有!”他不耐烦地大叫,“船上连一把锤子一个凿子都没有。除了开瓶盖和包装食品的小玩意,什么都没有。”
  杰丝贝拉没有回答。她一直没有把目光从他的脸上挪开。
  “你为什么像这样盯着我?”佛雷追问。
  “我觉得很有趣。”杰丝贝拉缓慢地回答。
  “因为什么?”
  “我要给你看一件东西,格列。”
  “什么?”
  “我有多么藐视你啊。”
  杰丝贝拉给了他三个耳光。佛雷被这几个耳光激怒了,他开始变狂暴了。杰丝贝拉举起一面小圆镜,把它举在他的面前。
  “看看你自己吧,格列,”她平静地说,“看看你的脸。”
  他在瞧着。他看到旧的刺青的印痕在皮肤下面沸腾成血红色,把他的面孔变成了一张深红和白色相间的老虎面具。他被这毛骨悚然的景象吓得战栗了,于是他的火气立刻消退了,同时面具也消失了。
  “我的上帝……”他低语,“哦,我的上帝……”
  “我必须让你失去控制才能让你看到。”杰丝贝拉说。
  “它意味着什么,杰丝?贝克把活儿搞糟了?”
  “我不那么认为。我想在你的皮肤下面还留着疤痕,格列……原来刺青的时候留下的,在清除的时候又加深一次。针痕。一般它们不会出现,但是它们会变成血红色,当你感情失控、你的心脏开始喷压血液的时候……当你暴怒或恐惧或热情或疯狂的时候……你明白吗?”
  他摇摇头,依旧盯着自己的脸,昏乱而迷惑地触摸它。“你说过你希望能把我装在你的口袋里,在你失去控制的时候提醒你。现在你有了比那更好的,格列,或者是更糟的,可怜的爱人。你有了你的面孔。”
  “不!”他说,“不!”
  “你完全不能失去控制,格列。你永远不能过量饮酒、暴食、太爱、太恨……你必须紧紧控制住你自己。”
  “不!”他绝望地坚持,“它能治好的。贝克可以的,或者别的什么人可以。我不能四处走动却害怕感受一切,因为它会使我成为一个畸形人!”
  “我认为这治不好了,格列。”
  “植皮……”
  “不。伤痕太深,无法植皮。你将永远无法摆脱这个烙印,格列。你必须学会和它一起生活。”
  佛雷在突然的怒火中从面前推开了镜子,血红色的面具再度在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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