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人行-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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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女人就像一幅画,也有人说一个女人就像一包方便面,到底像什么这取决于说话者当时想到了什么或面前摆着什么。我看格格的照片时将她当作一幅画,看她的信或者和她聊天时当作一本书,无论是作为画还是作为书她都非常不错,我喜欢上了她。我们经常写写信,时而通通电话,以诉衷肠和倾吐相思之苦,于是我就时常去那个电话亭,每次都拉上黄柏,他也乐意奉陪。
新分来的地方大学生陆陆续续到了。每到一个人郑队长都会带着两个兵到门口帮忙搬行李。石韦来的稍早一些,他的头发更乱,皮肤更加黝黑,眼镜片似乎也更厚了,几个月不见似苍老了好几年,逃难似的背着一个大包拎着两个箱子,非常风尘仆仆。两个兵加上一个我才帮他把东西弄到宿舍里。拆开箱子一看,里面全都是书《大学英语》《高等数学》《模拟电路》等等,教科书一本不拉的背到这里来了。看着我惊讶的眼神,石韦保持一贯的面无表情说,指不定能用上呢,而且里面还有很多东西我没弄懂。我不禁有点汗颜,心中暗自感叹道,真乃神人也!杜仲和远志是一道来的,这两人倒是没什么变化。杜仲一下车就喊道,操,被骗啦,哪有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全他妈都是沙子石头。有郑队长在,现场的人都不好做什么反应。远志将行李交给两个兵后,径直走到郑队长面前说,领导您好。郑队长眉毛舒展,和远志握了握手说,你们一路辛苦了吧,房间都安排好了,快进去洗漱一下准备开饭了。
十一
我到部队那一两年正是响应一位领导“走开一条从地方高校引进专业技术人才的路子”的号召的时期,每年都要从地方高校招来很多地方大学生。这一决定的效果如何,因为我站位不够高无从考究,从电视剧和一些小说来看,这一决定无疑是英明的,地方大学生们身上虽然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为部队带来了新思想、新技术,他们身上这样那样的问题在部队的教育领导的感召下都会被改造好,并且他们会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不足,知耻而后勇的为国防做贡献,从我的所见所闻来看,地方大学生似乎并没有长于军校生和提干者的地方,反而身上的诸如不听招呼、参加集体活动不积极、军事素质差等毛病体现的比较突出,就在我离开部队前不久,跟着领导下去座谈的时候,还有团站常委提出地方大学生需要好好改造,后进单位的主官十有*是地方大学生,能当到基层单位主官的到部队都在七八年以上,一起来的其他人该正营的正营了该副团的幅团了,带着一个后进单位短期内是升官无望啦,只能过一天日子拿一天工资了事。
因为性格原因,我很难跟不认识的人熟起来,即便同是天涯沦落人。近两个星期过去了,我也只是和杜仲、远志、石韦他们比较熟,另外还有一个比较熟悉的名叫甘松,小伙身材和我一样修长,都长的比较顺眼,而且都戴金丝边眼镜装斯文,因此惺惺相惜情不自禁,他毕业于和我的母校是一对欢喜冤家的成电。甘松除了帅之外,最大的特点是走路慢吞吞的,而且喜欢“沙沙沙”的擦着地,身体永远保持一副软塌塌的姿态,眼神飘忽神态萎靡,浑身上下流露出一股子颓废的气质,这种气质也是我非常喜欢的。他平日里的装扮是T恤,过膝短裤,外加一双人字拖。他的人字拖被领导说过两次,说了第一次后他在脚上画了两条线假装人字拖是凉鞋,可墨水质量不好,加上天气又热,一出汗整个脚都被染的乌漆麻黑,看上去非常恶心。被说第二次后,他干脆在脚上贴了一块纱布,说脚上起了一个恶性鸡眼穿不得鞋,哪怕是凉鞋也不行而且服务社的凉鞋太贵了根本买不起。领导没有再说什么,狠狠的瞪了不知道眼睛在看什么地方的甘松,似乎在说等你那天分到我麾下的时候我再治你。我问甘松,你是被人逼着来部队的么?甘松说,不是,我完全是心甘情愿的,看看美国的武器,再看看我们的武器,我痛心疾首,我是来搞研究提高战斗力的不是来穿鞋走秀的!甘松说这话的时候一改往日颓靡模样,变得认真且豪迈,很酷很潇洒。
石韦整天坐在房间里面看大学课本,他甚至向郑队长借来设备的随机纯英文资料——据说我们将来都要学这个东西——学习,去了他房间几次后便再不忍心去打扰他了。杜仲整日唉声叹气时而过来找我聊天,有次我们正在聊天的时候何建波也过来了。三人东拉西扯了一阵子后,何建波对杜仲说,杜仲你往后说话要小心点了,那天的话已经传到常委那儿去了。我说,虽然我跟郑队长不是很熟,但我可以感觉到他应该不是那种打小报告的人。何建波说,据我所知并非郑队长告诉常委的,而是你们中间的人,说完后还表了决心说自己绝对安心戈壁,好好工作之类的,我是从我机关的师兄那里听来的。杜仲猛拍了一下床铺道,靠,老子说就说了,怕什么,他们本来就做了虚假广告,录像里面花儿盛开,蝴蝶飞舞,还说我们就在这样的地方工作,花呢蝶呢,连根草都不见。何建波说,如果你真的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你们都还没有军籍,现在你们其实是可以走的,顶多交几千块钱违约金,档案退回原籍,还可以出去找工作。杜仲长叹一口气道,招生都结束了,人该上班的都上班了,现在出去找工作哪有那么容易的,而且家里为了供我上学已经花的家徒四壁了,还再怎么好意思去要钱,哎,那个什么干事,我这辈子就毁你手里啦。何建波道,那你离开的态度还是不坚决嘛,还是得在这里干嘛,既然得在这里就不要做无谓的牺牲,因为图嘴爽而害了自己,我是觉得你人没什么坏心眼才跟你说的。何建波神态严肃,语重心长,我们都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杜仲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哎,谢谢你啦老兄。拍了拍何建波的肩膀,垂头丧气的出了门。
我很怕居心叵测,也顶烦尔虞我诈。在我的记忆中最早的刻骨铭心的伤心就与此有关,那还是我上学前班的时候,我有一个好的如胶似漆的朋友,他为了挣一朵小红花向老师举报了把秀兰吓哭的秀兰的文具盒里的菜青虫是我放的这件事。老师把我批评了一顿,我哭了整整一夜。老妈哄着我说,老师批评是很正常的事情,老妈你小的时候上房揭瓦的事没少干,几乎天天被老师批评。老妈没哄到点子上,她不知道我哭并不是因为老师批评我,而是因为我最好的朋友为了一朵小红花而出卖了我,这种伤心实在是太痛彻心扉了。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和那个朋友说过话。后来听说他结婚了,娶的正是秀兰,我心里才好受了一点。这证明我和他的感情至少值一个女人,而不是歪歪扭扭画在黑板上的小红花。我始终觉得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互相倾轧,给老师父母领导之类的管我们的人大小报告都算不上是一件好事。偏偏我们中国的领导,从古代的帝王将相到现在似乎都很喜欢下属打别人的小报告,喜欢让人相互出卖——这种情况到*时期达到了极致——于是人人活的胆战心惊,颤颤巍巍,这种感觉对一个正常人来说真不是一般的折磨。我听青年干事说部队是一个纯净的地方,我也曾想象过部队应该是这样子的:大家都是好兄弟,好战友,并肩战斗,酣畅发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现在看来却不是这样,有组织的地方就有卧底,有利益的地方就有出卖。我倒有点庆幸我是个不大爱说话的人了。
我只知道白芷在四站,也在十五号,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但是我从未碰见过她。我想以我的德行,哪怕是在马路上偶遇了,也只会点头打个招呼,很有可能连招呼都不敢打的低头假装没看到,让一颗激动的心兀自狂跳。我有点想她了。所有有她在其中的场景,时不时的浮现在我眼前,我脑海中也涌出我见过的很多可以贴切的用来形容她或者我的感受的句子,娴静时如娇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抚风;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杜仲在闲谈之间偶然提到远志经常到四站去找白芷,说这话的时候他并未注意到我咬牙切齿的异样。远志,远志怎么能和白芷扯到一起去,这何异于把葛朗台和维纳斯女神放在一起,何异于把贾府的焦大和林妹妹放在一起,苍天哪!杜仲接着说,不过我看远志是没什么戏。我心道,杜仲啊你说的太对了,你真是我的知音,我爱你。他接着说,因为有很多人围着白芷转,其中有研究生还有很有发展前途的干部。我心道,杜仲,我恨你,你说话能不能一气说完。尽管我不大想和远志说话,我还是找了个时间讪讪的来到远志房间,远志倒是很热情,先是问我习不习惯这里,又问我心里头有没有什么想法,接着说我们来了部队就应该听领导的,就应该好好干云云。一直没能鼓起勇气开口问他关于白芷的事情的我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弱弱的说,咱们学校来了一个女生叫什么来着。远志说,叫白芷,一系的,我经常去找她玩呢。神色颇为自得,边说边扣着脸上其中一个尚未熟透的青春痘。我低着头说,女生来这边很难适应吧。远志说,白芷好像没埋怨过什么,再说了,这不是有我呢么,实话说,苏木,找一个女军人当配偶是最好不过了,两个人工资都高,和在一起是一个不小的数目呢,而且不用两地分居,好着呢。我本想问,那爱情呢?但却没问出来,显然这个问题太不合时宜。远志见我低头不语,笑道,要不让我们白芷给你也介绍一个新分来的女大学生吧,尽管大部分都有男朋友,但咱们是近水楼台嘛。啊?……你说我啊,不用,不用,我有女朋友的,我摆着手道,似乎远志这就要把一个傻大妞推到我怀里似的。和远志谈完话后,我郁闷了好一阵子,后来突然想通了。我是这么想的,我喜欢白芷不仅是因为她漂亮,更因为她有一种玄妙幽雅的气质,而这种气质需要有内在思想的积淀和支撑,既然她有思想,那她就一定不会为了过什么“两个人工资和起来不少钱呢”的日子而轻易将自己交代给一个和她一点都不搭的人,我要相信她才是。不过假如——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她真的把自己交代给远志了,那她就是虚有其表,那些幽雅啊玄妙啊兰心惠质啊全都是装出来的,算我吓了狗眼,也不用再去想她了。想通这一结后,我顿时有一种茅塞顿开,云开见月明的畅爽之感,走路都哼着《青藏高原》。。 最好的txt下载网
十二
我们地方大学生进入部队后必须要经过为期三个月的集中训练(简称集训)——我们那几年是三个月后来延长了——集训的目的是帮助我们完成两个转变,一是从地方老百姓到革命军人的转变,二是大学生到军官的转变。这两个转变包括思想上的和肉体上的,思想上要从谁的话都不听转变到坚决听党的话,以及从自由散漫转变为令行禁止,从爱想问什么要这样干这样干有意义么转变为只去干而不问原因和理由等等,肉体上要从羸弱无力转变为坚硬如铁,从跑个几百米就气喘吁吁到一个五公里跑下来还有精力去挑大粪浇菜园子而不带喘气的等等。
这个集训时间要等上头的通知。在等通知的那段日子里我们就显得有点无所事事。黄柏又给我找来了一套古龙全集,杜仲在看我刚刚看完的金庸全集偶尔和人扎堆聊聊天,石韦还在学海无涯苦作舟,远志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做什么,白芷则像个女神一样的活在我的心中,时而亭亭玉立于云端向人间播撒甘露,时而一袭白纱眉头微皱若有所思的手捧书卷漫步于青山绿水之间,至于活在人世间的她在做什么,我则无从得知。有一天,团里的一个领导突然觉得,虽然我们这些红男绿女每天也是跟着部队的作息时间走的,但这远远不够,得给我们找点事请做。于是通知下来了,每天早场出操的时候我们得去,搞教育,打扫机房卫生的时候也得参与。通知得到了坚决的贯彻落实。我们还没有发军装,而且也没有系统的接受过三大步伐的训练,出操的时候不能占到队伍里去,只能花花绿绿的排成一排傻傻的站在旁边看,在指挥员的指挥下弟兄们永不厌烦的反复来回的没有停歇没有动作纠正的走着三大步伐。按照高挨个排,甘松正好站我旁边,有次出操的时候他保持目视前方的姿势向我这边倾斜过身体来,悄声道,像不像是在拉磨,就差一副眼罩一根皮鞭了。我同样悄声说,穿上军装那天我们也得开始拉。站在我另一边的杜仲接嘴道,你们在聊啥,又是眼罩又是皮鞭又是制服的,你们手头上有这样的小说么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