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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包公案-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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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日,刘胜与族兄商议云:“惇娘年已及笄,来议亲者无数,我欲择一佳婿,不论其人贫富,只未知谁可以许否?”兄答云:“古人择姻,惟取婿之贤行,不以富贵论也。在城闻得来陈长者有子名龙,人物轩昂,勤学诗书,虽则目前家寒,谅此人久后必当发达,贤弟不嫌,我虽为媒,作成这段姻缘可乎?”胜云:“此人吾亦闻知,需待回归,与女议之,若其欢允,再无疑矣。”即辞兄回家,见妻张氏,说将惇娘许嫁陈某之事。张氏答云:“此事由尔主张,不必问我。”胜云:“尔需将此意密道惇娘,试其意向如何?”及母遇暇以适陈子之事道知,惇娘亦闻其人,虽则面不敢许,而心深慕之矣。

  未过一月,邵某命里妪来刘家议亲。刘一心只向陈某家,推惇女尚幼,待来年议之未迟。里妪去后,刘密遣族兄往陈家通意,陈长者贫难,不敢应承。刘某道:“吾弟以令郎才俊轩昂,故愿以女适从,贫富非所论,但肯许允,即择日过门。”

  陈长者再不推阻,遂应命许婚。刘某归达其弟,言陈长者愿与其子毕姻之事。胜大喜,唤着裁缝,即为陈某做好新衣服数件,只待择取吉日,送女惇娘过门。

  是时邵某听说刘家之女许配陈子,深怀其恨,道:“是我先令里妪议亲,故推女未年长,却便许适陈家。此耻不忿,必寻个事陷之。”次日来见其友董先,说与:“刘胜太欺人!其女我往议亲,却推阻不允,今返适与陈家之子为媳,此耻何堪?特来与贤契商议,要寻个事陷他,须教着我机会,久不负忘。”

  董先听罢笑道:“足下岂不闻谚语有云:一家有女百家求。彼既有心向陈家,将女儿许嫁便罢,君乃富足之家,令郎岂怕没有美妇婚,何苦要与人结仇乎?”邵某不悦,乃云:“往日与贤弟相知,观今之言,是有违矣。务须教我一个计策,不然吾请教他人。”董某没奈何,只得说与:“陈家原是辽东卫军,久失在伍,若是发配,正应陈长者之子当行。除究此事,则能违其愿,使不得成婚矣。”邵大喜,即辞董某而去。

  次日邵某具状于本司,告首陈某逃军之由。官府审理其事,册籍已除军名,无所根勘,将停其讼。邵秀家富有钱,上下买嘱。吏胥攒成有司,反复原籍验之,果是逃军,乃拘陈某订审。陈之父子不能辩理,当发配充卫之际,正应陈龙该行,军批已出,父子相抱而泣。龙曰:“遭值不幸,家贫亲老,况儿又有远役,此去惟虑父母无依,放心不乐。”长者云:“虽则我年衰迈,亲戚尚有,旦暮必来看顾。只尔命薄,未完刘家之亲,不知此去,还有相会日否?”龙曰:“儿访得来,正因此亲事致恨于仇家,受这大祸,亲事尚敢望哉。”父子叹气一宵。次日,龙之亲戚闻得,都来饯行。龙以亲老嘱托众人,径辞而别。有诗为证:

  夜半鸡声促晓行,家贫亲老怎堪行?

  长安道上依稀柳,多少离人恨不平。

  比及刘家得知陈某遭配之事而抑所望,嗟吁不已。惇娘于闺中知之,心如刀割,恨不及见陈郎一面,每对菱花,幽情别恨难以语人,因书红笺数首以自怨。诗云:

  牡丹红靓海棠红,妾在深闺子役东。

  国色天香谁是主?教人错恨五更风。

  又云:

  许君窗下结姻缘,回首东风倍罔然。

  已被赤绳先系定,谁知空负一红笺?

  又云:

  好事缘何苦不全?君受奇祸妾忧煎。

  玉箫已负生前约,金镜偏教别处圆。

  次年春,城里大疫,刘女父母双亡,费用已尽,家业消乏,房屋亦转卖他人。惇娘孤苦无依,投赖父娣姑家居住。姑怜念之,爱如己生。常有人来其家与惇娘议亲,姑未知其意向,因以言试云:“尔之父母已丧,身无所倚,先许陈氏之子,今从军远方,音耗不通,未知是生是死,当绝念矣。况女孙青年,何不凭我再嫁一美郎,以图终身之计,岂不胜独守空房,寂寞岁月者乎?”惇娘听罢,泣谓姑云:“女孙听得来陈郎遭祸,本为我身上起,使女儿再嫁他人,是背之不义。姑若怜我,女儿甘守姑家,以待陈郎之转。遇有不幸,需结来世姻缘。惟再许他适,宁就死路,决不相从矣。”姑见其烈,再不说及此事。自是惇娘于姑家谨慎紧密,守着闺门,不遇姑所唤,半步不出堂,人亦少见面。

  是年十月间,海寇作乱,大兵临城,各家避难迁徙,惇娘与姑亦逃难于远方。次年海寇宁息,民乃复业,比及惇娘与姑回时,室厅被寇烧毁,荒残不堪居住,二人就租下阳驿旁房舍安下。未一月,适有官家子黄宽骑马行过驿前,正值惇娘在灶边吹火,宽见其容貌秀丽,便问左右居人是谁家之女。有人识者,近前告以城里刘某之女,遭乱寄居于此。宽知之,次日令人来议亲。惇娘不允。宽以官势压之,务要强婚,来议者不息。其姑惊惧,谓惇娘云:“彼父为官,势子又高,若不许嫁之,如何能够在此停泊?”惇娘云:“彼要强婚,儿只有死而已。眼前姑且许他,待过六十日父母孝服完满便议过门,须缓缓退之。”姑依其言,直对来议者说知。议亲人回报于宽。宽喜道:“便待六十日何妨。”遂停其事。

  忽一日,有三个军家行到驿中歇下,二军人炊饭,一军人倚驿栏而坐。适惇娘见之,入谓姑云:“驿中有军家来到,姑试问之从哪处来。若是陈郎所在,亦需访个消息。”姑即出见军人,问云:“尔等是何卫来此?”一军应云:“从辽卫来,要赴信川投文书。”姑听说声道着是辽东,便问:“辽东卫有陈某,尔识之否?”陈某听罢,即向前揖云:“妈妈何以识着陈某?”姑氏云:“陈某是妾女孙之夫,曾许嫁,未毕婚而别,故识之矣。”陈某云:“今女孙曾适人否?”姑云:“专待陈郎回来,不肯嫁人。”陈某忽汪然泪下云:“要见陈某,我便是也。”姑大惊,即引入与惇娘道知。惇娘不信,出见问其当初事情。陈某将前事说了一遍,方信是真。二人相抱而哭。二军伙问其故,自相喜曰:“此千里之缘,岂偶然哉?我二人带来盘缠钱若干,即备筵席与陈某今宵毕礼。”于是整顿盘缠,二军待之舍外,陈某、惇娘并姑三个饮于舍里。酒阑人散,陈龙与惇娘进入房中,解衣就寝,诉其衷情,不胜凄楚。次日二军伙谓陈某云:“君初毕婚,不可轻离,待我二人自去投文书,回来相邀,与娘子同赴辽东,永谐鱼水之欢。”言罢径去。于是陈某留止舍中,与惇娘相亲。

  才二十日,黄宽知觉陈某回来,恐他亲事不成,即遣仆从到舍中,捉之至家,以其逃军,杖杀之,密令将尸身藏于瓦窑中。次日令人来逼惇娘过门,惇娘忧虑无地,及闻陈某被宽所害,就于房中自缢。姑见而救之,云:“想陈某与尔只有这几日姻缘,今即死矣,当绝念嫁与黄公子便了,何用自苦如此?”

  惇娘云:“女儿务要报夫之冤,与他同死,宁肯再嫁仇人乎?”

  其姑劝之不从,正没奈何,忽驿卒报:“开封府包太尹委任本府之职,今晚来到,准备迎接。”惇娘闻之,拱手谢天云:“吾夫之冤可雪矣。”即具状迎包马头陈告。包带进府衙审实惇娘口词。惇娘悲哭,将前事逐一诉知,拯即差公牌拘黄宽到衙根勘。黄宽力争,不肯招认。拯思道:“既谋死人,须得尸首验之,彼方肯服,若失此对证,怎得明白?”正迟疑问,忽案前一阵狂风过处,那阵风:拔木飞沙神鬼哭,冤魂灵气逐而来。

  拯见得风起怪异,遂喝声道:“若是冤枉,可随引公牌而去。”道罢,那阵风从拯之座前复绕三匝,有值堂公牌是张龙、赵虎,即随风出城二十里,直旋入瓦窑里而没。张龙、赵虎进窑中看时,见芦草遮着一男子尸身,面色尚未变,乃回报于拯。拯命人抬得入衙来,令惇娘认之。惇娘一见是其夫尸身,抱而痛哭。及验身上伤痕,乃是当日被黄宽不停打死之伤。拯再勘问,黄宽不能隐,遂招服焉。拯叠成文案,问宽偿命,追钱埋殡,着惇娘文领。复根究出邵秀买嘱吏胥陷害之情,决配远方充军。惇娘令亲人收管,每月官给库钱若干赡养。拯初任本府,判讫此事,得其明决,肇庆百姓无不仰敬,称以为神。
  …

  第七十回 枷判官监令证冤
  断云:

  疑狱连年能决断,包公明鉴鬼神钦。

  秋毫万里浮云净,一念真同天地心。

  话说西京城离东门二十里,地名狮子镇,居人稠密,有富家姓吕名盛,排行第九,邻里敬其有钱,皆以九郎呼之。娶城中王贵恩之女为妻。王氏性格温良,处事有方,长幼皆敬服之。王氏过门二年,生一儿名吕荣,聪明才貌,勤于诗书,年十五,何提学考入庠补廪。当日,九郎指望儿子前程,加一奉承上司,交结有名官员,甚有面情。然九郎为人性度骄傲,又倚钱势,王府尹新除到任,粮户皆出廓远迎,九郎以其子在学,自恃有官宦面情,不去迎接。王府尹点查得出,怀记在心,思得个机会处要深根之。

  忽一日,吕有家仆李二,因上元佳节西京放灯甚盛,内外人家都聚于报恩寺玩赏鳌山。李二探得主人们都出来看灯,九郎有妾名春梅,容貌清丽,李二欲私之。恰值那夜春梅正在厨下收拾,李二撞将入去,故问云:“尔日前有甚么话对我说,遇我不得闲暇,未及细问,今夜主家都出去看灯,我亦闲些,有甚话快说来。”春梅笑云:“贼奴才,日前我那里见尔之面,将些言蘸我。若漏此语与主母知之,叫你皮亦去一层矣。”李二道:“今夜难遇此机会,尔需怜我,久不敢忘也。”春梅也是个水性妇人,情亦易动,当下向得他来,恐主母知之罪责不免;欲待逆他,怎禁那李二哀告。正在迟疑间,适九郎回家取香,正待进房,恰遇见李二与春梅在灯下议论。九郎大怒云:“小仆贼敢戏吾之爱妾!”李二走闪不及,被九郎拉出来,绑于柱上杖之。李二不胜其楚,惟乞饶命而已。比及王氏与婢从回来,见绑打李仆,慌问其故。九郎以调戏春梅之事说知。王氏云:“丑声不可外传,既李仆不道,逐之于外便了,怒责之何益?”九郎忿乃解,进入房里。王氏令人解下,亦此责之,逐离出门。李二不胜其恨,忿然去了。

  未及半年,九郎上庄与钱客廖某算帐。廖有子最奸恶,将所借钱批,俱改作完帐执与九郎争辩。九郎怒激不能平,令数家人捉之而归,锁于舍里,务逼其招认。监系一二日,吕家缓于提防,忽夜被其人剪断锁镣,越墙而走,正不知逃往何处去了。九郎见走其人,即着家仆复往庄上缉探,莫非逃回原家?

  及群仆来庄上访问时,未有动静,持报九郎知之。九郎疑虑其有他故。当彼李二闻此消息,正恨主人,没个机会报他之仇,即具状于王府尹处,告首吕九郎谋杀廖某之子,弃其尸于江中。王府尹审了状子,大笑道:“吕九郎恃他有钱,藐视官府,今日亦撞在我手中来矣!”即差公牌拿得吕九郎来,根勘其谋杀人之由。九郎诉云:“彼欠吾钱,只赖已还,所以不忿其诈,委的系于舍中,欲其自明,不意脱逃。岂有杀人而无迹哉?”

  王府尹叱云:“谋杀其人,弃尸于江以绝迹,何尚抵赖?”喝令用严刑拷掠。吕九郎受苦已极,不肯诬服。王府尹令监禁狱中根勘。虽是其妻王氏以夫受刑,将竭家私营救,而王府尹百端究竟,务要问九郎个偿命。九郎之子累经省宪诉直,审覆案卷,数年不得明白,正是:要见此情真与假,须添公案一回新。

  次年,宋仁宗敕命开封府包太尹案视西京狱事,拯领命回西京而来。九郎之子吕荣欲待见母道知,正见王氏倚着案几而立,颜色憔悴,眉头不展。荣径上问母云:“事有前定,非人力所能胜,母何故戚戚于是?”王氏云:“尔父只生着你,只为家有余钱,不守本分,小事而成大祸,今系狱中,逃者不知去向,连年未决,正虑此事。久则案卷坚固,尔父问死必矣,此冤哪里伸直?为此事故忧怀,令母怎得心安?”吕荣道:“儿为父系狱之后,间关千里,不辞跋涉,经省宪诉告冤情,争未遇明宰,以致连年不决,儿子夜里未曾安寐。目今此狱当得明白。”母问其故。吕荣道:“朝廷委开封府包太尹按视两京,不久来到。儿闻此人明见万里,烛事如神,想吾父之冤在此雪矣。”王氏听罢,即令吕荣迎候包公陈告。数日,拯到西京,特开府衙理事。吕荣首先陈告。拯审状,唤吕荣问之。荣以前事诉了一遍。及拯取案卷根勘,都拟九郎谋杀情由。拯复审再三,乃云:“都似成案拟议,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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