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公案-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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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公即拘齐人犯,先问邻右萧兴等道:“你是近邻,知其详否?”兴道:“是夜之事,小人通未知之。次早起来,听得佣工人喊叫,众人入内,看见工人绑在地上,遂即解放,报知许早夫妇,觅至山窠才获曾氏,不能行止,遗帕在旁是的。余事不知,不敢妄言。”包公道:“旁遗有帕,帕上既有嘉宾的名,必是他无疑了。”宾道:“小人三日前遗此帕于路,并未在山。况一人安能捉人而绑人?此皆夙仇诬陷。”早道:“日间分明是你掷银调戏,二妇喊骂才出。是晚被劫,并未去财,况有手帕硬证。若是贼劫必定掳财,何独奸妇?乞老爷严刑拷出同党,以伸此冤。”包公喝叫将宾重打二十,令其招认,宾仍巧言争辩。包公令将原被告二人一起收监。邻证发出。私嘱禁子道:“你谨守监门,若有什闲人来看嘉宾,不可令他相见,速拿来见我,明日赏你。若泄漏卖放,杖六十革役!”禁子道:“不敢。”包公退堂,禁子坐守。
不多时,有二人来监门前呼宾,禁子开了头门,守堂皂隶齐出,扭住二人,进堂敲梆。包公升堂。禁子道:“获得二人,俱皆来探嘉宾的。”包公问明姓名,喝道:“你二人同奸曾氏,嘉宾先已报出,正欲出牌捕捉,你却自来凑巧。”二人面皆失色,两不相照。化龙道:“并无小人两个,彼何妄扳?”包公道:“嘉宾说,若非你二人,他一人必于此事不得。从直招来!”化龙道:“彼自干出,妄扳我等。”包公见其词遁,乃令各打二十,不招。又将二人夹起,远置廊下。监中取嘉宾出来,但见夹起二人,心中慌张,包公高声骂道:“分明是你这贼强奸曾氏,我已审出;二人系你同奸,彼已招承道是你叫他,非管他事,故将他夹起。”嘉宾更自争辩不已。仍令夹起,嘉宾畏刑乃招道:“是日,小人不合到其家掷银,被他骂出,遂叫二人商议,计出化龙。乞老爷宽刑。”包公道:“你二人先说妄扳,嘉宾招明,各画供招来。”三人面面相视,无言抵答,只得招认。判道:“审得赵嘉宾,不羁浪子,恃富荒淫,罔知官法之如炉。
尚倚爪牙,擒奸妇女,胜若探囊而取物。棍徒化龙等,既不能尽忠告以善道,抑且相助而为非。又不能陈药石之箴规,究且设谋以纵欲。明火冲家,绑缚二人于地上。开门擒捉,轮奸曾氏于山中。败坏纪纲,强奸不容于宽宥。毋勿首从,大辟用戒乎刁淫。”
…
第八十四则 借衣
话说开封府祥符县学生沈良谟,生一子名猷。里人赵家庄进士赵士俊,妻田氏,年将半百无子,止生一女名阿娇,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时与沈良谟子猷结为秦晋。未经一载,良谟家遭水患所淹,因而家事萧条。士俊见彼落泊,思与退亲。其女阿娇贤淑,谓母田氏道:“爹爹既将我配沈门,宁肯再适他人?”田氏见女长成,急欲使之成亲,奈沈猷不能遣礼为聘。一日,士俊往南庄公出,田氏竟令苍头往沈猷家,请猷往见,将银与彼作聘。猷闻大喜,奈身悬鹑百结,遂往姑母家借衣。姑母见侄到,问其到舍有何所议?沈猷道:“岳母见我家贫,昨遣人来叫我,将银与我以作聘礼,然后迎亲。奈无衣服,故到此欲向表兄借用,明日清早奉还。”姑母闻得亦喜,留吃午饭后,立命儿王倍取套新衣与侄儿去。谁料王倍是个歹人,闻得此事,即托言道:“难得表弟到我家,须消停一日去,我要去拜一知友,明日即回奉陪。”故不将衣服借之,猷只得在姑母家等。王倍自到赵家,诈称是沈猷,田夫人同女阿娇出见款待,见王倍礼貌荒疏。田氏道:“贤婿是读书的人,为何粗率如此?”倍答道:“财是人胆,衣是人貌。小婿家贫流落,居住茅屋,骤见相府,心不敢安,故致如此。”田夫人亦不怪他,留之宿,故疏放其女夜出与之偷情。次日,收拾银八十余两,又金银首饰、珠宝等约值百两,交与倍去。彼只以为真婿,怎知提防。倍得此金银回来见猷,只说他去望友而归,又缠住一日,至第三日,猷坚要去,乃以衣服借之。
及猷到岳丈家,遣人入报岳母,田夫人惊怪,出而见之,故问道:“你是我婿,可说你家中事与我听。”猷一一道来,皆有根据。但见言词文雅,气象雍容,人物超群,真是大家风范。田夫人心知此是真婿,前者乃光棍假冒,悔恨无及。入对女道:“你出见之。”阿娇不肯出,只在帘内问道:“叫你前日来,何故直至今日?”猷道:“贱体微恙,故今日来。”阿娇道:“你早来三日,我是你妻,金银皆有。今日来迟矣,是你命也。”猷道:“令堂遣盛价来约以银赠我,故造次至此。若无银相赠亦不关什事,何须以前日今日为辞。我若不写退书,任你守至三十年,亦是我妻。令尊虽有势,岂能将你再嫁他人!”
言罢即起身要去。阿娇道:“且慢,是我与你无缘,你有好妻在后,我将金钿一对、金钗二股与你去读书,愿结下来世姻缘。”猷道:“小姐何说此断头的话?这钗钿与我,岂当得退亲财礼乎?凭你令尊与我如何,我便不肯。”阿娇道:“非是退亲,明日即见下落。你速去则得此钗钿,稍迟,恐累及于你。”猷不懂,在堂上端坐。少顷,内堂忙报小姐缢死。猷还未信,进内堂看之,见解绳下,田夫人抱住痛哭,猷亦泪下如雨,心痛悲伤。田夫人促之出道:“你速出去,不可淹留。”猷忙回姑母家交还衣服,告知其故。后王母晓得是儿子去脱银奸宿,此女性烈缢死,心甚惊疑,不数日而死。倍妻游氏,亦美貌贤德,才入王门一月,见倍干此事,骂道:“既得其银,不当污其身,你这等人,天岂容你!我不愿为你的妇,愿求离归娘家。”倍道:“我有许多金银。岂怕无妇人娶!”即为休书离去。
再说赵士俊,数日归家,问女死之故。田夫人道:“女儿往日骄贵,凌辱婢妾,目前沈女婿自来求亲,见其衣冠褴楼,不好见面,想以为羞,遂自缢死。亦是她一时执迷,与女婿无干。”士俊说道:“我常要与他退亲,你教女儿执拗不肯,今来玷我门风,坑死我女儿,反说与他无干!我偏要他偿命。”即写状与家人往府赴告。
告为奸杀女命事:情切于父子,事莫大干死生。痛女阿娇,年甫及笄,许聘兽野沈猷。未及于归,猷潜来室,强逼成奸,女重廉耻,怀惭自缢。窃思闺门风化所关,男女嫌疑有别。先后是伊妻子,何故寅年吃了卯年粮。终久是伊家室,不合今日先讨明日饭。生者既死,同衾合枕之姻缘已绝;死者不生,偿命抵死之法律难逃。人命关天,哭女动地。上告。
赵进士财富势大,买贿官府,打点上下。叶府尹拘集审问,一任原告偏词,干证妄指,将沈猷拟死,不由分诉。
将近秋时,赵进士写书通知巡行包公,嘱将猷处决,勿留致累。田夫人知之,私遣家人往诉包公,嘱勿便杀。包公疑道:“均是婿也。夫嘱杀,妻嘱勿杀,此必有故。”单调沈猷,详问其来历,猷乃一一陈说。包公诘道:“当日小姐怨你不早来,你何故迟来三日?”猷道:“因无衣冠,在表兄王倍家去借,苦被缠留两日,故第三日才去。”包公闻得,心下明白。
乃装作布客往王倍家卖布。倍问他买二匹,故高抬其价,激得王倍发怒,大骂道:“小客可恶。”布客亦骂道:“谅你不是买布人。我有布价二百两,你若买得,情肯减五十两与你,休欺我客小。”王倍道:“我不做客,要许多布何用?”布客道:“我料你穷骨头哪比得我!”王倍暗想,家中现有银七八十两,若以首饰相添,更不止一百五十两,乃道:“我银生放者多,现在者未满二百,若要首饰相添,我尽替你买来。”布客道:“只要实买,首饰亦好。”王倍遂兑出银六十两,又以金银首饰作成九十两,问他买二十担好布。包公既赚出此赃,乃召赵进士来,以金银首饰交与他认。赵进士大略认得几件,看道:“此钗钿是我家物,因何在此?”包公再拘王倍来问道:“你脱赵小姐金银首饰来买布,当日还有奸否?”王倍见包公即是前日假装布客,真赃已露,情知难逃,遂招承道:“前者因表弟来借衣服,小的果诈称沈猷先到赵家,小姐出见,夜得奸宿。今小姐缢死,表弟坐狱,天台察出,死罪甘受。”包公听着其情可恶,重责六十,即时死于杖下。
赵进士闻得此情,怒气冲天道:“脱银尚恕得,只女儿被他污辱怀惭死了,此恨难消。险些又陷死女婿,误害人命,损我阴德。今必更穷追其首饰,令他妻亦死狱中,方泄此忿。”
王倍离妻游氏闻得前情,自往赵进士家去投田夫人说:“妾游氏,自到王门,未满一月,因夫脱贵府金银,妾恶其不义,即求离异,已归娘家一载,与王门义绝,彼有休书在此可证。今闻老相公要追首饰,此物非我所得,望夫人察实垂怜。”赵进士看其休书,穷诘来历,果先因夫脱财事而自求离异,乃叹息道:“此女不染污财,不居恶门,知礼知义,名家女子不过如是。”田夫人念女不已,见夫称游氏贤淑,乃道:“我一女爱如掌珠,不幸而亡,今愿得你为义女,以慰我心,你意何如?”
游氏拜谢道:“若得夫人提携,是妾之重生父母。”赵进士道:“你二人既结契母子,今游氏无夫,沈女婿未娶,即当与彼成亲,当做亲女婿相待何如?”田夫人道:“此事甚好,我思未及。”游氏心中甚喜,亦道:“从父亲母亲尊意。”即日令人迎请沈猷来,入赘赵家,与游氏成亲,人皆快焉。
异哉,王倍利人之财,而横财终归于无;污人之妻,而己妻反为人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此足证矣。
…
第八十五则 壁隙窥光
话说庐州府霍山县南村,有一人姓章名新,素以成衣为业,年将五十,妻王氏少艾,淫滥无子。新抚兄子继祖养老,长娶刘氏,貌颇妖娆。有桐城县二人来霍山县做漆,一名杨云,一名张秀,与新有旧好,遂寄宿焉。日久愈厚,二人拜新为契父母,出入无忌,视若至亲。杨云与王氏先通,既而张秀皆然。一日新叔侄往乡成衣,杨云与王氏正在云雨,被媳撞见。王氏道:“今日被此妇撞见不便,莫若污之以塞其口。”新叔侄至夜未回,刘氏独宿。杨云掇开刘氏房门,刘氏正在梦寐,杨云上床抱奸,手足无措,叫喊不从。王氏入房以手掩其口助之,刘氏不得己任其所寝,张秀亦与王氏就寝。由是二人轮宿,杨云宿姑,张秀宿媳;杨云宿媳,张秀宿姑。新叔侄出外日多,居家日少,如是者一年有余,四人意甚绸缪。不意为新所觉,欲执未获。杨、张二人与王氏议道:“老狗已知,莫若阴谋杀之,免贻后患。”王氏道:“不可,我你行事只要机密些,被获不到,无奈你何。”
叔侄回来数日,新谓继祖道:“今八月矣,家家没有新谷。今日初一不好去,明日早起,同往各处去讨些谷回来吃用。”
次日清早,与侄同行,二处分行。新往望江湾略近,继祖往九公湾稍远。新帐先完,次日午后即回。行至中途,突遇张、杨二人做漆回家,望见新来,交头附耳,前计可行,近前问道:“契父回来了,包裹、雨伞我等负行。”行至一僻地山中,天色傍晚,二人哄新进一深源。新心慌大喊,并无人至。张秀一手扭住,杨云于腰间取出小斧一把,向头一劈即死,乃被脑骨陷住,取斧不出。倏忽风动竹声,疑是人来,忙推尸首连斧丢入莲塘,恐尸浮出,将石压倒。二人即回,自谓得志,言于王氏。王氏听得此言,心肠俱裂,乃道:“事已成矣,却不可令媳妇知之,恐彼言不谨,反自招祸。”王氏又道:“倘继祖回寻叔父,将如之何?”张秀道:“继祖回来,你先问他,若说不见,即便送官,诬以谋死叔父。若陷得他死罪,岂不两美。”
王氏、杨云皆道:“此计甚妙,可即依行。”初六日,继祖回到家中,王氏问道:“叔何不归?”继祖愕然道:“我昨在望江湾住,欲等叔同回,都说初三日下午已回。”王氏变色道:“此必是你谋害!”扭结投邻里锁住,自投击鼓。
正值朝廷差委包公巡行江北,县主何献出外迎接,王氏将谋杀事具告。包公接得此词,素知县主吏治清明,刑罚不苟,即批此状与勘审。当差汪胜、李标,即刻拿到邻右萧华、里长徐福一起押送。县主道:“你叔自幼抚养,安敢负思谋死,尸在何方?从直招来!”继祖道:“当日小人与叔同出,半路分行,小人往九公湾,叔往望江湾,昨日小人又到望江湾邀叔同回,众人皆道已回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