侏罗纪公园-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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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兰站在山坡上的那条小路上,眼前飘散着雾气。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伸到棕榈树上方的灰色脖子。他觉得有点头晕目眩,彷佛脚下的斜坡变得陡峭起来,他觉得气快喘不过来,因为他现在所看见的是他作梦也没想到在这一生中还能见到的东西。然而他现在却正在看着它。
在缥渺的雾气中的动物绝对是雷龙,一种中等的蜥脚类动物。他那个吓得发呆的大脑正在进行学术联想:北美食草动物,生活在后侏罗纪,习惯上称之为“雷龙”,一八七六年由E·D·科普在蒙大拿州发现,是与科罗拉多州、犹他州、俄克拉荷马州的英里森地层有关的物种。近来,伯曼和麦金塔又根据头盖骨的形状把它归类为梁龙。传统的看法认为,雷龙大部分时间都半活在浅水中,因为水的浮力有助于支撑它那庞大的身躯。这只动物虽然很明显地并不在水里,但它的动作却非常快,它的头和脖子在棕榈树上方移动,显得十分活泼——活泼得令人咋舌。
葛兰哈哈地笑了起来。
“怎么回事?”哈蒙德有几分不安地问道,“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葛兰摇了摇头,还是一个劲儿地笑。他觉得好笑的是,这只动物他才看了几秒钟,就已经开始接受它了——并运用他的观察回答了这一学术领域中不少长期悬而未决的问题,但他又无法清楚地告诉他们这点。
他看见第五、第六只恐龙把头伸到棕榈树上方时,他们的笑意还没有消失。这些蜥脚类动物正看着人们的光临。他们使葛兰想起了特大号的长颈鹿——他们看人的那副样子也是那样傻里傻气但又讨人喜欢。
“我相信他们不是人造的,”马康姆说道,“他们是活生生的真家伙。”
“是的,他们确实是真的,”哈蒙德说道,“不过嘛,他们也应该是真的,对不对?”
他们又听见远处传来的呜咽声。起先是一声,随后是其他许多附和声。
“那是它们的叫声,”艾德·雷吉斯说道,“是在欢迎各位到岛上来呢。”
葛兰站在那里静静听了一会儿,他感到无比欢欣。
“你们也许想知道下一步的安排,”哈蒙德一边沿着小路往前走,一边说道。我们安排各位先看看那些设施。今天下午晚些时候到公园里去看恐龙。晚上我跟大家一起吃饭,到时候各位还有什么问题,我会一一回答。现在,请各位跟雷吉斯先生走……”
大家跟着艾德·雷吉斯朝最近处的建筑走去。在小道那边有一个较为粗糙、由手工油漆的牌子,上面写着:“欢迎光临侏罗纪公园。”
《侏罗纪公园》作者:'美' 迈克尔·克莱顿
第三部
“当这条曲线被重新画出时,细节就更清楚了。”
——迈克尔·克莱顿
《侏罗纪公园》作者:'美' 迈克尔·克莱顿
第一章 侏罗纪公园
他们走进一条通向游客中心两旁由棕榈树吵榴的绿色通道。处处都是大片精心培育的植物,使他们更加感觉到他们正进入一个新的世界,一个史前的热带世界,同时将正常的世界抛在后面。
爱莉对葛兰说:“看起来相当不错。”
“嗯。”葛兰回答道,“我想靠近些看它们。我要把它们的脚趾提起来,检查它们的爪子,摸摸它们的皮,打开它们的嘴巴,看看它们的牙齿。要不然,我心里就没个底。但是说真的,它们看起来挺好的。”
“我想这稍稍改变了你的领域。马康姆说道。
葛兰摇摇头,“他改变了一切。”他说道。
一百五十年来,从欧洲发现巨大的动物骨骼后,恐龙的研究就成了科学推论的一种运用。古生物学透过化石骨骼和消失已久的大型动物的足迹来寻找线索,从本质上来说是在做探测工作。最杰出的古生物学家通常也就是最擅长推论的高手。
古生物学中所有重大的争论都是以这种方式进行的——包括那场必于恐龙是不是恒温动物的激烈争论,而葛兰是其中的关键人物。
科学家们总是把恐龙归类为爬虫类,是从外界吸取它们生活中所需要热量的冷血动物。一只哺乳动物能使食品转化为身体中的热量,但冷血爬虫类却做不到。少数研究者——主要是耶鲁大学的约翰·奥斯壮和劳勃·贝克手下的一批学者——终于开始怀疑,那种以为恐龙是懒惰的、冷血动物的观念是不是能恰如其分地解释关于化石的记载。据过去典型的推论习惯,他们都是从几方面的证据得出结论的。
首先是姿势:蜥蜴和冷血爬虫类都是弯腿懒洋洋地爬行,紧靠地面取暖。蜥蜴没有足够的力量,难以用腿站立几秒钟。许多恐龙却能运用他们的后腿直立行走。在当今存活的动物中,只有恒温的哺乳动物和鸟类才会出现直立的姿势。因此恐龙的姿势表明它是恒温动物。
接着他们研究了生物的代谢过程,计算出把血液压到腕龙十八英尺长的脖子上所需的压力,从而得出结论——只有四心室的温血心脏才能完成这种循环现象。
他们又研究足迹。他们根据留在泥土上的化石足迹,推断出恐龙跑得和人一样快;这样的敏捷性也表明恐龙是恒温动物。他们在北极圈发现了恐龙的遗迹,以冷血爬虫类来说,生活在这样一个寒冷的环境中是不可能的。同时,对群居行为的最新研究表示——主要是以葛兰的工作为基础。研究使人们联想到恐龙有复杂的社交生活,还会抚养他们的后代,而这是冷血爬虫类做不到的。海龟抛弃他们的蛋,但是恐龙却不这么做。
关于恐龙是否为恒温动物的争论吵吵嚷嚷地持续了十五年,最后恐龙是快速行走、动作敏捷的动物的新观念终于被接受——但这并不表示持久的对立现象已完全消失。在会议上,仍然有些同行们互相不理睬。
此刻,如果恐龙能进行无性生殖——呃,那么葛兰的研究领域将会立刻改变。
关于恐龙的古生物学研究就会结束,整个计画——保存巨大骨骼和接纳众多吵吵嚷嚷的入学儿童的博物馆,摆骨骸的大学实验室,研究论文、杂志刊物——所有这一切都完了。
“你看起来似乎并不觉得心烦意乱。”马康姆说道。
葛兰摇摇头,“在我们这个领域里,这件事已经被讨论过了。许多人想过它将会成为事实,但没想到会那么快。”
“我们对物种的想像,”马康姆大笑起来,“人人都知道它会成为事实,但都没想到那么快。”
他们一步入那条小路便看不到恐龙了,但是他们仍能听到他们在这里发出吹喇叭似的柔和声音。
葛兰说:“我只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从哪里得到DNA的?”
葛兰知道在柏克莱、东京、伦敦的实验室里存在一种特殊看法——以真的推论,也就是以无性生殖来繁衍诸如恐龙这样已绝种的动物是有可能的——如果你能得到一些恐龙的DNA的话。问题是,已知的恐龙都是化石,而化石化破坏了绝大部分的DNA,使它变成无机物质。当然,倘若一只恐龙是冰冻的,或是被保存在泥沼里,或是在沙漠里被风干,那么它的DNA也许可以复原。
但是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冰冻的、或是风干的恐龙。所以,无性生殖是不可能的。没有繁殖的基因,所有的现代遗传技术都毫无用处。这就像有一部静电影印,却没有可用来影印的东西一样。
爱莉说道:“你不能重新造出一只真正的恐龙,因为你得不到真恐龙的DNA。”
“除非还有我们没想到的方法。”葛兰说道。
“什么方法?”她问道。
“我不知道。”葛兰答道。
他们越过栅栏,向游泳池走去。池里的水向外溢,形成串串瀑布,流进一个个较小的石池里。这个地区种着巨大的蕨类植物,“这难道不是一种奇观吗?”艾德·雷吉斯说道,“尤其在有雾的日子里,这些植物确实有助于创造一种史前的气氛。当然喽,这些是真正的侏罗纪蕨类。”
爱莉不再吭声,仔细地看着这些属于侏罗纪的蕨类。没错,它正如他所说的那样:这是一种在化石中被大量发现的植物,足足有两亿年的历史,现在却只有在巴西和哥伦比亚的潮湿土壤里才能见到。但是,不管是什么人决定在池边种植这种特殊的蕨类,他显然不知道这种蕨类植物的孢子里含有致命的植物硷。甚至碰一下它那迷人的绿色叶子就能使你生病。如果小子万一不小心吃上一口,几乎是必死无疑——其毒性超过夹竹桃十五倍。
爱莉心想,人们对植物的认识太幼稚了。他们就像选择要挂在墙上的画那样,只根据其外表来选择植物。他们从未想到植物事实上是生气勃勃的东西。它们忙碌地进行着呼吸,以及吸入、排泄、繁殖等一切功能——应有防卫功能。
但是爱莉知道,在地球的历史上,植物的进化就像动物一样也有竞争,甚至在某些方面此动物更为剧烈。蕨类中的毒素就是植物逐渐发展演变,本身包含化学武器的一个小例子。有一种帖烯会分泌出毒素毒化它们周围的土壤,灭绝其竞争对手,植物硷则会使昆虫和食肉动物(还有儿童)无法食用它们;而费洛蒙用于传递信息。当一棵道格拉斯冷杉遭到甲虫的攻击时,它就分泌出一种抵制甲虫啃噬的化合物——这片森林远处其他地方的冷杉也同样会分泌出这种物质。这是对遭到攻击的树作出的反应,因为那棵树的根部会秘密地向土壤中分泌出一种植物合成物,向其他的树报警。
一般人以为地球上的生态环境是由活跃在一片绿色景致中的动物所组成的,他们严重地曲解了他们所看到的景象。那片绿色的景致是个活生生、繁忙的世界。为了争取阳光,植物生长着、延伸着、盘绕着、弯曲着,它们还不断地与动物相互作用着——它们的树皮和刺令一些动物望之怯步;它们使另外一些动物中毒;为了促进自身的繁衍,它们提供食物给其余的动物,藉它们来传播花粉和种子。这是个复杂的、动态的过程。这个过程对爱莉永远充满了吸引力。而且她知道大多数人对于这个过程根本是一无所知。
如果在池边种植具毒性的厥类是暗示什么的话,那很明显地,侏罗纪公园的设计者显然过于粗枝大叶,他们应该更小心些。
“这难道不是很神奇吗?”艾德·雷吉斯说,“如果你向前看,你就会看到我们的度假旅馆。”
爱莉看到一幢引人注目的低矮建筑物,屋顶耸立着一座玻璃角锥形塔,“这里就是你们在侏罗纪公园内居住的地方。”
葛兰的套房呈米黄色调。藤制家具被漆成绿色,透露着丛林的气息。这房间应还没全部完工。壁橱里放着几堆无用的杂物,地板上散放着一段段的电线管。角落放着一台电视机,电视机上有一张卡片:
第二频道:棱齿龙高地区
第三频道:三角龙活动区
第四频道:蜥脚类动物沼泽区
第五频道:食肉动物乡土区
第六频道:南剑龙区
第七频道:迅猛龙谷
第八频道:翼手龙峰
他发现这些名称令人感到别扭。葛兰打开电视机,但是只出现一片干扰波。他关掉电视机,走进卧室,把小提箱扔到床上。床的正上方是一个角锥形的天窗。它使你产生了一种露营的感觉,就好像是睡在星空下一样。令人遗憾的是,这些玻璃映粱根根笨重的桁条保护着,所以在床上撒下一条条阴影。
葛兰停了下来。他曾看过度假旅馆的设计图。他不记得天窗上有这些桁条。事实上,这些桁条似乎是后来加上去的,显得十分粗糙,玻璃墙外是一副黑色的钢架,桁条就焊接在架子上。
葛兰迷惑不解地从卧室走到客厅去。他的窗口刚好面对着游泳池。
“顺便跟你提一下,亚伦,那些蕨类是有毒的。”爱莉走进他的房间时问道,“而且,你注意到这房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他们改变了设计图。”
“没错,我也是这么想。”她在房间里踱来踱去,“窗子很小,”她说道,“玻璃是经过调整的,而且安在钢框里。门上还包着铁皮,但没有这个必要。我们进来时,你看到栅栏了吗?”
葛兰点点头。整个度假旅馆围着映粱英寸厚的钢条组成的栅栏。栅栏经过精心的美化,被漆成深浅一致的黑色,就像熟铁一样,但任何刻意的装饰都不能掩盖金属的厚度以及十二英尺的高度。
“我也认为设计图没包括栅栏。”爱莉说道,“据我看来,他们好像已经把这个地方变成堡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