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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老母塔之夜-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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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奥斯特罗姆察的信使。”
  “难怪你什么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不过,我今天在路上听说,有两个强盗,两个阿尔巴尼亚山民,人称斑马的。你对他们是否也有所闻?”
  “听说了,因为我们当信使的无所不知。”
  “那么说,你认识他们?”
  “不认识,谢里夫。一个正派人怎么会认识强盗呢?他们怎么啦?”
  “有人今天早晨在奥斯特罗姆察附近看见他们。”
  “但愿安拉保佑这块地方!”
  “有一个信使也在他们中间。我认为,他应该叫做托马。”
  这位信使由于恐惧而抽搐。但我问话的口气很平和:
  “你是不是认识他?”
  “很熟。他是我的一个、一个同事。”
  “那你要警告他,如果你遇到他的话。这个人受到警察的侦缉。”
  “安拉,安拉!为什么?”
  “因为他参与了谋杀;他把那个基督徒的行踪泄露给了那两个强盗——杀人凶手。他把这些外国人离开奥斯特罗姆察的时间告诉给了他们。”
  “这,这是真的吗?”他结结巴巴地问。
  “这是被害人亲口说的。”
  “一个死人还能说话?”
  “他没有被杀死。除了你,托马,没有人知道他被杀。”
  这位信使马上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认识我?”他惊呼。
  “认识,那些人也认识你。”
  我摘下眼镜,卸去头巾,向门口使了个眼色,奥斯克、奥马尔和哈勒夫正好走进门来。托马慌了,眼光呆滞了一会儿,因为他认出我来了。然后,他大声叫唤:
  “我要走,快离开!我还有急事。”
  他一个箭步蹿到门口,但哈勒夫已经拽住他的衣领。
  “你为什么这么快离开我们,亲爱的朋友?”这个小不点可爱地问。
  “因为有事。”
  “我看,你是到这儿来的。这样吧,你是不是也带点东西到奥斯特罗姆察去?”
  “好,是,不要拦我!”
  “你也可以从我这儿带点东西去。”
  “给谁?”
  “我写给你看。”
  “这是什么?”
  “问候,只是一种问候。”
  “我很愿意转达,不过现在就要放我!”
  “这不行。你还得等一等,因为我还要写问候辞。”
  “多久?”
  “不久。我写友好的问候信不费事。我既不要纸,也不要墨水,因为我马上写在未加工的羊皮纸上。信使的工资马上付。我的铅笔在外面的牲口棚里,劳驾你跟我到外面走一趟,亲爱的托马。走吧!”
  这位信使打量着这个小不点,不相信这个和平条约,但是哈勒夫特别友好,托马就跟着他出去了。奥马尔和奥斯克笑着跟了出去。我从我的位子上,通过敞开的窗户,几乎看得见整个院子。我看见四个人走了过去,消失在一扇门后面,门后肯定是牲口圈。圈门然后关上了。
  不一会儿,我听到远处传来一种声音,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声音,是一条鞭子与人的皮肤交织在一起的结果。
  然后,门又开了。信使走了出来。他的行动并不特别引人注目。从他的脸色看出,他好像是在忍受一种被扰乱的灵魂上的宁静。他的步伐类似一只必须经常拄着拐杖走路的猩猩,膝盖向前弯曲,胸部佝在一起,头朝后仰。托马对他的戏剧性急转直下显然并不感到奇怪,因为他并不注意四周,而是装成爱开玩笑的人的样子。他一瘸一拐地绕过拐角。
  三个执法人马上来找我。
  “他的命运把他带到这儿来了!”哈勒夫向我们解释说。他摸摸自己稀稀拉拉的胡须,露出一种特别满意的微笑。“这家伙看见你的时候,说了些什么,本尼西?”
  我说给他听了。
  “啊,原来是一个无耻之徒!现在,他可能会把我委托他捎去的三十句真诚问候的话带到奥斯特罗姆察,在那儿向他愿意转达的人转达。”
  “他反抗了吗?”
  “他的情绪不坏,但是我一点也不讲情面地教训他,如果反抗,就打五十鞭。他自觉地躺到地上,只挨了三十鞭。他很聪明,选择了后者。不过,我担心这三十句问候话同样会损伤他的情绪,就像换了五十鞭一样。你同意吗,本尼西?”
  “这次同意。”
  “要是命运经常给我这种愉快,要是还遇到这类无赖,那就太好了!还有一些人,对他们,我打心底里愿意让他们在三十到五十鞭之间进行选择。但愿我在恰当的时候遇到他们中间的某一个人。你的脚怎么样啦,本尼西?”
  “不怎么样。奥马尔,你去看看城里有没有石膏,给我带五俄卡来。哈勒夫,你去找一桶水来,要能让我的脚伸得进去的。把我的袜子脱下来。”
  现在,编筐人回来了,告诉我,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刑讯石”大夫。这位先生非常忙,不过马上就会来。
  我谢谢他费了力,送给他一点烟叶,让他回家。
  哈勒夫拿水来了。我看了看肿胀的脚,发现一处脱臼。幸好还不是全脱臼,我还可以自己调整关节,不过还是希望有医生在场。我还记得有一次我错了,差点把脚伸进了冷水里。 


第07章 “刑讯石”大夫
   医生终于来了。但是在我看来,与其说他是欧洲的阿斯克勒庇俄斯,还不如说他是中国的邮差。他身材矮小,而且很胖。他的面颊光彩照人,像两个圣诞节的苹果。他小巧而又有点斜的眼睛透露出,他祖先的摇篮曾挂在蒙古包的撑杆上。在剪得光秃秃的头顶上,戴着一顶磨损了的老式非斯帽。他的额头很高,露在外面。他的长袍只能遮到膝盖,像个独一无二的、巨大的口袋,不论从哪面看,不论上、下、左、右、前、后看,都是鼓鼓的,足以容纳这位医生的流动药房。有一样东西是多余的,那就是,在这位医疗艺术家身上,还挂着一个相当大的方筐,用带子吊在肩膀上。很可能这是装着宝贵医疗器械的容器。他穿着一双两层毡底的毛袜,脚和袜子一起套在拖鞋里,其用途是很大的。它看起来属于用形象语言描述的那种“两步跨过莱茵河”的袜子种类。 
  医生进门的时候,把这双拖鞋从脚上脱下来,穿着袜子朝我走过来。这是当地的一种礼节。我的脚正好在水里洗,他一看就知道,我需要帮助。他向我鞠了个躬,筐子随之滑下来,落在他前面。我按照最高知识水准和能力回了礼。现在,他把筐于放到地上,问:
  “你爱说话吗?”
  “不。”我简短地回答。
  “我也不爱说话。那就短问短答,早早完结!”
  我没有想到,这个胖子会有这么谦虚的态度。在拉多维什,他肯定可以用这种态度给人以深刻印象,生意兴隆。他叉开两腿走到我面前,从上到下把我打量了一番,然后问:
  “你是有只脚的那位?”
  “不,是有两只脚的。”
  “什么?所有两只脚都断了?”
  他不懂我的笑话。
  “只有一只,左脚!”
  “双骨折?”
  天啦!这位医生谈起双骨折来了!为什么不直说三骨折!不过这是他的事情。他并没有要求从我嘴里知道伤势。
  “只是脱日。”我答道。
  “把舌头伸出来!”
  这更漂亮了!不过,我还是对这位医生很礼貌,给他看了舌头。他观察了一番并摸了摸,把舌尖推来推去,推上推下,然后说:
  “危险的骨折!”
  “不危险,仅仅是局部!”
  “住嘴!我看了舌头!什么时候发生的?”
  “三个钟头,最多四个钟头。”
  “太晚了!很容易出现败血症!”
  我几乎要对着他的脸嘲笑了,但是我克制自己,只有一点佩服,那就是“败血症”这个词,已经移植到了土耳其语中来了。
  “痛吗?”他进一步问。
  “还忍得住。”
  “食欲?”
  “旺盛而且广泛。”
  “很好,非常好!痛可以顶住。看看脚!”
  医生蹲下来。这对他来说不是很舒服的,所以他蹲在水桶旁边。我信任地把湿淋淋的脚放到他怀里。这位医疗艺术家先是轻轻摸摸,然后越来越重,并用指甲尖卡,最后摇了摇头,问:
  “你容易叫喊吗?”
  “不。”
  “很好!”
  他使用飞快的手法和有力的撞击,我的关节轻微痛了一下。然后,他眯着眼睛看着我。
  “现在怎么样?”这个胖子友好地问。
  “可爱极了。”
  “现在接骨。”
  作为外科医生,他是一个能干的人。谁知道,如果换一个人,会使我承受多大痛苦,结果只是让伤势更重,账单却开得更高。
  “用什么接?”
  “用夹板。木头在哪儿?”
  “我不喜欢。”
  “怎么不喜欢?”医生皱着眉头问。
  “没用。”
  “没用?难道你想有用镶宝石的银条或金条?”
  “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用石膏绷带。”
  “石膏?你疯了?石膏是抹墙的,不能用在腿上!”
  这是他的弱点。我恰恰是在土耳其。
  “用石膏可以做漂亮的绷带。”我申辩。
  “我倒要看看!”
  “你可以看到的,你会用石膏的。”
  “你怎么做?”他嘟囔着。
  “等一等”
  “要是买不到石膏,你怎么办?”
  “用淀粉绷带。”
  “淀粉!”胖子叫喊起来。“你把我当做最好的医生?”
  “不。”
  “你没有这个决心。”
  “啊,只要我想做,就会做到的!”我笑了。
  “什么!我是学者!”
  “我也是!”
  “你学的是什么?”
  “无所不学!”我简单地说。
  “我比你多三倍!我甚至精通萨利药典!”
  “我把迈谢德什德医学词典全部记在脑子里!”
  “我不仅把它记在脑子里,而且记在全身和所有肢体中。一根石膏绷带或者一根淀粉绷带!石膏是粉状的,淀粉是柔软的和液态的,但绷带必须是固态的。”
  “石膏和淀粉变成固态,你会感到惊奇的。现在,绷带根本不能系紧。我要一直敷到肿块消退、疼痛减轻为止。懂吗?”
  “安拉,你讲起来像个医生!”
  “我也懂!”
  “那么,你就自己把你的骨头正过来,如果是你自己使自己脱臼的话。为什么你要别人来请我?”
  “为了把我的舌头伸给你看。”
  “牛舌还要大些,给人的印像更深刻。这一点我从你身上看出来了。我的诊断值十个皮阿斯特。你是外国人,加倍付。懂吗?”
  “这里是二十皮阿斯特,你拿去,不过,你别再到我这儿来了!”
  “我不会再想到你的!这一次就足够了!”
  “刑讯石”大夫把钱扔进他的袍袖口,把懂重新挂肩膀上,便朝门口走去,在门口穿上拖鞋,也没有和我说句告别的话,就要出门。这时,奥马尔手里拿着桶走进来。
  医生停下脚步,看了看桶里的东西,便问:
  “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石膏。”
  “噢,这就是要制作夹板的石膏?这是荒唐,是胡闹!这是极其可笑的。只有神志不清的人才可能产生这样的想法!”
  奥马尔原本还让门开着,站在门口。现在,他进了门并把门关紧,使医生无法出去。然后,他把桶放到地上,抓住这个胖医生两边的胳膊,问他:
  “你这条狗,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医生,你懂吗?”
  “那好,你只怕也是个江湖骗子!你说疯癫、胡闹、可笑,是什么意思?我们长官要来了石膏!他需要石膏,而且他一直了解石膏的用法。一千个你这种大肚皮头脑里的智慧也顶不上他一根头发尖里的智慧。你用这种语言污辱他,你就很容易陷入难堪的境地!别人一下子就看出你是什么货色,原来愚蠢是你的母亲!”
  这种话从来没有人对这个科学界的人说过。他挣脱奥马尔,回退了几步,深深吸了口气,突然哈哈大笑,就好像他的肺沾满了灰尘一样:
  “要不要我用非斯帽来堵住你这没遮挡的嘴?帽子就在这儿,你这个猴崽子,狒狒的孙子和曾孙!”
  他摘掉头上的帽子,把帽子捏成一团,朝奥马尔的脸扔去。奥马尔一只手抓住帽子,另一只手伸进桶,用帽子装满石膏粉,说:
  “你拿一个盖子盖住你那漏洞百出的理性吧!”
  他把装满石膏的帽子扔到他那因愤怒而涨得通红的脸上。石膏飞溅出来,医生立即变成了一个用白酵母揉成的圣诞老人。石膏粉渗进了他的眼睛。他擦了又擦,气得直跺脚,拖鞋丢了,像换了一箭的野兽般没命地叫喊。当他重新看得见的时候,他终于把筐子的皮带绕过头顶,从肩膀上卸下来,想把这个筐向奥马尔头上扔去。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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