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男女-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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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一辆黑色加长的古董轿车像一列可怕的梦中战车横冲出来,笔直地朝老人开过去。蒂姆在窗前看呆了,老医生显然也已经发现了,仅仅迟疑了一下,他朝路边退去,眼睛紧紧盯着行将冲来的轿车。轿车跟随着他躲避的方向,迅速调整,丝毫不减速。“快跑啊!老头!”蒂姆大声喊出来,始终无法相信自己正在目睹一场蓄意谋杀。“跑!快跑!”
黑色轿车转向左侧冲上人行道,老人奋力向前一跃,刚站稳便拔腿就跑。酒店停车场的服务员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急速滑动的轮胎发出尖利声响,如同一条发动攻击的眼镜蛇,这时,草帽腾现在半空中。“不!”蒂姆尖叫起来,额头重重地砸向冰凉的窗玻璃。车轮底下,露出一只肩膀,泡泡纱的套装,还有几缕灰白的头发。
玻璃被蒂姆的呼吸呵出一团白色。
黑色轿车驶向了路中央,无情无义,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仅仅过了一、两秒钟,蒂姆却觉得时间被拖得太漫长,加长轿车提了速,驶向了格兰德大道。老人依旧躺在水泥地上,长腿伸得笔直,一只胳膊怪异地伸出来。蒂姆本想看清轿车的车牌号码,却还是没能做到。
还有别人目睹了这场谋杀事件吗?蒂姆急转身,找到酒店房间里的电话,抄起电话便走回窗户前。这时候,街道上冒出了一群人。两个男人穿着宽松夹克,一人身上的是锈红色,另一人的是海军蓝,站在汽车旁。穿海军蓝夹克的男子还戴了一顶黑色长舌帽,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另一个男子和一个年轻女士跑向了穿泡泡纱套装的老人,蒂姆观望着,却看到他们伸出手,那位受害者竟然没有死,甚至没受一点儿伤,握住他们的手,把自己从地上拉了起来。还有一个年轻姑娘戴着对讲式耳机,小跑着穿过人群,手中拿着那顶草帽。一个男人从车里走出来,戴着软呢帽,穿着细纹西装,似乎那个黑色长舌帽对他说了什么,他也点头回应。这个从车里出来的男人,也戴着对讲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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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母亲2(3)
蒂姆把玻璃窗抬起来,半个身子伸出去。原来穿泡泡纱的男人并不是个老头,又接过硬草帽戴起来,还和那个年轻姑娘有说有笑。大部分人都重新各就各位。黑色轿车又开回了杰斐逊大街,街上出现了一条迷你滑轨,一个男人只穿了短裤,上身袒露着,骑跨在座椅上,身旁有一架大型摄像机。
是外地来的电影公司,他们把杰斐逊大街当成了电影场景。
蒂姆看着穿着泡泡纱套装的演员上了台阶,走进米尔港运动会所黑漆漆的门廊,准备再来一遭。同样,街道又变得空无一人。几分钟后,老人又会出现在红砖石台阶上,加长轿车会再次冲撞上他,逼真的谋杀便如此重演。甚至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下去,直到天色变暗。
蒂姆关上了窗户,走到了写字台旁,电话座机就安放在他的日记簿旁边。他拨通了总台,询问外面究竟是在干什么。“我感觉好像是在拍电影?或是什么电视剧?”
“是电影。大投资,大片!导演很有名,就好像科波拉、西塞克斯那样的大人物。剧组会在外面大街上再拍上两天,接着他们会去仓库区拍下面的戏。”
蒂姆记得仓库区,就在格兰德大道以南几个街区,他在米尔港那会儿那里还有真正的仓房。那时候的事儿他都记得很清楚,假如你询问普福尔茨海姆酒店的总台服务员“摄影”的事儿,他们就会彻头彻尾地误解成另一番意思①。“哦,”蒂姆接着说道:“有煤气灯、鹅卵石路面,该是拍什么呢?黑社会的黄金年代?”
服务员回答:“劫匪、大盗、冲锋枪。只要他们想拍一个关于芝加哥早年的电影,就会来米尔港。”
① 作者在此略带讽刺,因为“摄影”和“枪杀”可以是同一个词:shoot。
蒂姆再次走到窗旁,演员还在那里装扮成退休医生、走起路来双臂摇摆,跌跌撞撞地走在人行道上;他很成功地演出了紧迫的感觉。这当口,黑色梦幻杀人车提速上路,也许车厢里还有备用胎呢,从杰斐逊南街开出来,事实上,这时候已经不再是杰斐逊大街,而是旧时代芝加哥的一条街道,迪尔伯恩南街、或是克拉克南街。演员的表情凝固了,朝后靠,朝前一跃;轿车像一个活物一样灵活调转;硬草帽飞上了天。演员消失在古董轿车之下。这一次,蒂姆能看到第二台摄像机推进,正是由那个黑色长舌帽的男子操控着。其实刚才他也出现了,只是蒂姆无暇留意。
现在,蒂姆的眼光变得懒洋洋的,打量着会所停车场后面的一块洁净空地。斜斜的停车位组成一个圆形的停车坪,还有一条木板凳,和一座没有喷水的喷泉。几棵山毛榉在草坪上投下一片阴影。一个老妇人掰着面包屑,洒给一群唧唧喳喳的麻雀。广场另一头的教堂塔楼上,电子钟敲响了三声,沉闷的撞击声回荡在明亮的日光中,仿佛荡漾出某种金属质地的尘埃。这时候,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走向广场,他们争吵不休,引起了蒂姆的注意力。两人都穿着宽大衣衫,好像是双胞胎父母给孩子买的一模一样的款式,都是贴有大口袋的牛仔裤,大号短袖T恤(一件淡蓝一件深蓝),套在大号长袖汗衫的外面(一件淡黄一件白色),两人都做出愤慨激动的夸张手势。他们走到广场边缘,突然改变了方向,朝普福尔茨海姆酒店走来,也就是杰斐逊大街的另一边。
高个男孩深色头发,比起瘦长体型的同龄孩子来说显得肩膀奇宽,胳膊甩来甩去,显得又长又怪。他正倒退着走,晃动双臂。矮个男孩结实魁梧,一头红发蓬松散乱,有一张喜剧演员的脸孔,这时正摆出听天由命的顺从表情,但是蒂姆看得出来,他固有的镇定已濒临崩溃的极点。矮个男孩努力放慢脚步,胡乱地把双手伸进衣服裤子上深深浅浅的众多口袋里,然后摆出一个手势,似乎在说:我能干什么呀?实在没办法,我帮不了你。在他前面走得一颠一跳的高个男孩似乎这样回应:嘿,小子,现在我需要你出手,帮帮我吧!即便两人看似同胞兄弟,却不能让其矛盾化解,一方无法克制激动的情绪,另一方也不能放松抵抗。高个男孩终于停止了脚步,双手抱着脑袋。蒂姆知道他是在咒骂,也希望他并不是在哄骗红发朋友去干什么非法勾当。看起来的确不像是那么回事儿。发生在他们之间的某些事情正到了紧要关头,但也许并不是一件罪行,或许只是某次高水平的恶作剧。一个说:来吧,我们会玩儿很开心的,这一次超棒。另一个则说:放弃吧,没有可能让我这么做,我认为你也不应该那么做。
蒂姆认定自己已经听到了挫败和愤怒的哀嚎。
红发男孩绕开动作夸张的朋友,继续往前走。但高个男孩一个箭步追上他,扳住他的肩膀。他突然伸出手臂指向蒂姆?安德西所在的窗口,至少也是非常接近的方向,天晓得,那被淡蓝色和淡黄色搭配的手臂看起来竟然很洒脱。蒂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也几乎是在后退的同时,他又着急地凑近窗户,因为他看到了意想不到的情景。高个男孩显然非常英俊,眉清目秀,甚至可以说是美貌。仅仅迟疑了一秒,蒂姆的头脑仿佛启动了“识别系统”,并且只能屈从于系统得出的结论——他正在观察的男孩正是亲侄子,马克。鉴于生物遗传的神奇效果,马克简直就是母亲的翻版,南希的美一点儿不走样地给了他。但是,很有可能,马克对于自己的迷人之处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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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去的母亲2(4)
蒂姆头脑中出现的下一条信息便是,马克很可能正在和红发朋友谈论自己。菲利普可能说起过,自己将回镇上参加葬礼,按照菲利普的脾气,很可能还冷嘲热讽地提到普福尔茨海姆酒店。马克也许和朋友谈论自己,这条推论意味着蒂姆在两人的争执中扮演着重要角色。那么,蒂姆思忖着,自己会是个什么“角色”呢?是一个建议?一个方向?还是一个决定?
无论结论是什么,马克决定偃旗息鼓,将军火留给下一战。现在蒂姆能够肯定,这张脸就是马克。从他懒洋洋的放松步态、撇着的嘴角等等细节中也能肯定,马克并没有妥协,只是休战。红发男孩还跟他说了什么,可马克只是耸了耸肩膀,满不在乎。
马克长成这样一个酷似母亲的美男子——这几乎让人心疼——整个世界仿佛已经开始预谋策划将同样的命运安置于他的身上。你只需要看看他,就在下面人行道上。他正在努力掩饰,似乎向世界证明:母亲的死亡还不至于打垮他。
这时,两个男孩停下脚步,看到穿着泡泡纱套装的老人走下会所的红砖石台阶,再次倒在地上,草帽又一次飞到半空中。当你旁观一个演员正在投入地演出,其中总有一丝恐怖的寓意,因为你会在突然之间明白,他不过是在演戏。
摘自蒂莫西?安德西的日记,2003年6月20日
上一次写日记是八天前了。我必须再次回到米尔港。菲利普告诉我,马克失踪好几天了。他只给我打了电话,竟然因为他以为我必定把他儿子藏在我的工作室公寓中。他当真暴跳如雷,无法忍受自己的这个结论。虽然我痛恨他的此番表现,但说实话,考虑到这些日子他的所思所想,我无法真的责怪他、也不可能对他发火。
从菲利普语无伦次的咆哮中,我得知马克应该是在十八日夜里失踪的。菲利普等他回家,一直等到夜里两点,实在支持不住了才劝慰自己说,过不了多久马克就会回到自己床上去睡觉。可早上起来,马克的床铺还是空荡荡的。菲利普报了警,警方却告诉他:最近小镇的这个区域里已经失踪了两个男孩,其实这些情况菲利普早就知道了,警察最后追上一句警告:千万不要轻举妄动,自作主张。警察还说,青春期的孩子离家出走通常会在二十四小时之内就回家,所以建议菲利普耐心等待。菲利普也就只好听从建议,“稍安毋躁”,但不幸地发现自己的耐心储备实在太少。所以没过多久他又给警察局打电话,对方给的回答和上次一模一样。菲利普当然再也坐不住了,去找马克最铁的哥们金波?蒙纳汉,可金波对马克的消失同样一无所知,要么就是他装作如此。菲利普认定已经嗅出了同谋者的味道,便指责这个男孩说谎。金波的母亲玛戈便命令菲利普立即离开她们家——事实上便是把他赶了出来。随后的几个小时,菲利普开着车在米尔港兜来兜去,凡是他认为儿子可能去的地方、以及曾经听马克提起过的场所都一一找遍了。他明白这会是徒劳的,但也不能克制自己,甚至在马克十多年都不曾光临的儿童乐园旁游荡了一阵,还盯着快餐店的窗户,再一圈一圈围着谢尔曼公园转悠。他越来越绝望,终于一个人哭起来。在短短十天之内,他失去了妻子,又失去了儿子。
菲利普难以遏制自己在两种同等极端可怕的想象中艰难地回转:第一种可能性是马克被“谢尔曼公园杀手”诱拐,据说这个家伙该为两个男孩的消失负责;另一种可能性便是马克自杀了,很可能模仿了母亲的做法,甚至更可能因为他不得不目睹、见证这一切恐怖和绝望,终于引爆了他的过激行为。警察、作为办案的警察,尚且集中注意力在第一种可能性上,他们走遍了公园,搜查了米尔港所有的树丛地带,可还是找不到一具尸首。他们检查了机场的出入记录,火车站和长途客运站也没有漏掉,甚至于警察们也同样盘问了金波?蒙纳汉、还有他的父母、以及所有马克认识的孩子们、所有孩子的父母。没有一个被盘问的人可以提供有用的线索,马克在哪里仍然是个谜,警方便发布了马克的个人资料,要求城里居民对这个失踪男孩加以注意。他们还把马克前阵子拍的一张照片传给了联邦调查局和国内大大小小的警察局。就此,出于各方面的实际状况,事情被悬置起来。
当然除了菲利普没有中止调查,仿佛一台早期的十进制电脑,无法处理儿子的失踪所引发的所有可能性:要么是精神病人绑架了他、还可能已经杀死了他;要么是他在什么地方自杀了,却始终找不到这个地方;要么就是他一声不吭地走了,远走高飞。当菲利普发现这些所谓的可能性他一个都不能接受,便出现了新的想法,给身在纽约的、经济过于优渥、但却不能完全信赖的兄弟打了电话。
他说:“好吧,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我绝对想不到你会对亲兄弟做这样的事情,但我确信你有你的理由。他一定跟你说了一箩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