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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6章

归恩记-第14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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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跪伏于地的宫女们仿佛个个头上都压着铅块,德妃走过她们面前时,视线自然而然的在她们那一排漆黑的后脑勺上掠过。德妃的嘴角微不及察地动了动,似乎也有一步踏慢了些,但她最终并没有停下或开口,只是收束了一下宽阔的衣袖,似是很随意的一个举动,又像是带着种厌烦情绪。



  宫女们其实也习惯了每天傍晚,在接近掌灯的这个时间,迎接这座宽敞而孤清的宵怀宫的主子归来,并熟悉到不用抬头去看主子走过的背影,仅从那轻盈的脚步声辨别主子走了多远。



  待她们不约而同抬起头来时,那宫装美妇的背影已经没入宵怀宫殿内了。或是习惯,或是某种默契,众女在抬起头来后,先是相互交换了几个眼色,然后才陆续起身,并没有继续去点亮回廊里的长明宫灯,而是丝毫没有迟疑的拎着灯油和火石退出了这座宫殿。



  德妃每天傍晚自御花园归来,都要独处半个时辰,或是累了,只允许近身的两三个婢女随侍。这是德妃自定的规矩,这规矩也已在宵怀宫立了多年,皇帝早已知道,竟也随了她,记得不在这个时候过来,宫里的奴婢更加不敢僭越。



  然而事实上,往往每天只有傍晚这半个时辰让德妃颇感劳累。



  当德妃刚刚步入侧殿暖阁时,近身婢女萃春已扶着珠帘迎了过来,替她脱下外头那件沾了些许灰尘的凤袍,换上了一件轻盈且略宽松的常服,又取来事先准备好用温水熨过的丝帕。德妃一捋衣袖,接过帕子自己擦了手,然后就委身坐到长椅上,倚着镂雕吉兽的矮案,端起玉瓷茶杯,浅啜了一口茉莉龙井。



  当她端起茶杯的那一刻,青夏刚好从长椅后数步外的那道绘春花秋月图的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娘娘。”青夏面对德妃蹲身行礼,即刻起身,既不过分显得自己卑微,但眼神里也没有丝毫的虚掩。



  德妃欣赏的就是青夏这一点,当然,能放任她保留个性,也是因为她是个能办事的奴婢。



  “今天京都又生了哪些事儿?”每天傍晚这个时辰,在青夏从屏风后走出来时,德妃大约都是这样挑开话题,她自己也习惯了,语气很是轻松随意。不过,等她放下茶杯,目光落在青夏脸上时,她立时就察觉到一丝异样,旋即又道:“看你这样子,今天听闻的事儿怕是不小。”



  。。。(未完待续。)
1218、恍惚
  …



  或许是地势临海的缘故,京都的天有时会呈现两种极致。譬如今日,午前还是阴郁着的天空,到了午后,西边的天完全放晴,东郊海岸却愈发阴沉。稍晚一些,狂风刮了一阵,雨云终于憋不住,瓢泼了起来。不过,这种诡异的天气对于长居于此的人来说,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至多也就是正在田间劳动的农人唠叨几句。



  分量不小的雨滴从云端出发,前赴后继冲击着柔软的沙滩,卷起细股的流沙,然后分散倾斜滑入大海,使靠近沙岸的海水也变得污浊起来。



  莫叶在冒雨捡回发带后,顺势就把头发拢到脑后,随手一扎。她刚转身走回,就看见桌旁喝茶的四个人正好站起身,朝她走来。



  但她与他们,只是擦肩而过。



  回到燃着炭火的铁盆旁,莫叶很快又烤得浑身暖融融,侧目看过去,就见那四人的黑伞还靠立在四条桌腿旁,但那四个人去了良久,也都还未回来。



  围坐在火盆旁的人一开始都以为那几个人是茶水喝得多了,需要解决一下个人问题。作为店主,本来至少得有一点为顾客考虑的心意,但这四人从一开始坐进铺子里来,浑身就隐约透着丝古怪,茶铺老板心存警惕,也就没有提醒他们打伞。



  反正茶钱他们从一开始就给了。



  但见他们良久未回,火盆旁的几人也忍不住议论起来。话头传来传去,最后还是回归到了武馆弟子这个层面,然而问了一圈,也没人看出他们是哪家武馆的弟子。



  茶铺老板还是遵从自己最初的观点,认为这可能是来自某个新开武馆的弟子。



  有一个茶铺伙计忍不住道:“他们去了这么久,不像会是做那啥……他们有伞不用,现在应该淋得够透了。”



  另一个茶铺伙计连忙接话,迫不及待的说出自己疑惑琢磨了好几回的一个猜想:“难道是他们的伞里头有什么秘密?差不多所有人的伞都坏了,就他们手里的伞还完好无缺。”



  “他们是武人,谁敢动他们手里的东西?何况布伞又没纸伞那么容易坏。”茶铺老板看着蠢蠢欲动的伙计,斥了一声,“顾客的东西,不要乱动,记住这道理!”



  茶铺老板本来还想说几句话,但考虑到在场还有几个顾客,便忍下了这层意思。



  ……



  那四个杀手走向了一面礁石的侧面,然后就纵身闪了过去。



  他们当然不是要跳海,足下在嶙峋古怪的海岩上几个突起点一连触碰,四人最后落在了停靠于礁峭后一个视觉死角里的一艘船上。



  猫腰进了草席交叠而成的船篷里,他们身上只被雨水打湿了外表一层。待他们刚刚坐定,船头以斗笠遮盖脸庞,似乎正一边淋雨一边做着白日大梦的船夫立即站起身来。



  船夫抖了抖肩上披着的蓑衣,甩掉一片水花,但在水花拍在船板上发出的“啪嗒—”声中,隐约还有他肩骨肘骨活动时发出的“噼啪—”声。



  随后他将宽沿的斗笠掀上头顶,一躬身握起靠在船舷上的竹竿,待全部提起,这竹竿近乎有两丈来长,被他随手戳入海水下面,船身开始缓缓移动。



  像这样的小船,在大风大雨极易起浪的海上气候中行驶,其实是很危险的事。即便不探究大海深处的水底环境,就是这么长一条海岸线铺开,也不见得能有人摸清它每一处的水下情形。



  但那四个杀手在坐入船中后,脸上都是一副泰然神情,丝毫没有担心这一问题。他们就是这么来的,也相信船头那个使二丈长竹竿的船夫,还会如来时那样平稳的带他们回门派。



  只因为这船夫下盘之稳、臂力之沉,能把那二丈竹竿使得跟二尺短剑一样灵活自如——他是那三个少年的折剑师叔。



  不过,他虽然有师叔之尊称,却不如伏剑师叔那样有威望,只因为他的“折剑”之名。



  在他们的门派里,如果有谁艺成之后,却厌倦杀人,可以通过严酷考核,获得“折剑”之名。“折剑”者即自断手中杀戮,这样的人本来对于门派而言,已经毫无价值,最后结局是被门派所摒弃。



  缺乏门派的保护力,身携命案的杀手们,在江湖里将会处处遭遇想要排挤掉他们的杀机。



  然而这位“折剑师叔”恰好是门派中允许存在的例外,只有这一个名额,也就间接使他的武艺,在某种程度上,可能要高于那位权威不小的“伏剑师叔”。



  只是折剑师叔手中的剑,已经换成一根竹竿,或者他在今后进行辅助任务时,手里还会拿棍子、石头之类的东西,但是按照门派规定,他既然拿了“折剑”的名头,手中便不能再接触任何铁器。



  所以他渐渐也成了门派中最没有地位的人,唯独比较受年纪小的未出道弟子的欢迎。除了杀人这一件事,折剑师叔的武艺并不比门派里担负教习工作的师叔差,而且折剑师叔是公认的好说话。



  然而对于一心想从自己名下的三名弟子里,培养出成功杀手的伏剑师叔来说,折剑隐约是他的敌人,他不想自己的弟子离这个身上毫无杀气的男人太近。



  因此,三个少年里虽然有人想跟折剑师叔打招呼,但在看了一眼同桌对坐的师傅伏剑之后,那种脸色顿时让他们都微微敛起目光。



  不过他们虽然不出声,船头撑船的折剑却主动开口了,语气散漫地道:“如何?今天玩得开心吗?有没有看见什么好玩的事,说出来也让我乐一乐啊?”



  “我正想跟你说呢。”船里肃容端坐的伏剑话虽这么接了,但在他的语气里,并不能听出一丝轻松玩笑的感觉,“清早你送我们来到这儿以后,也并未泊得太远,怎么我给了让你接我们回去的信号后,你过了那么久才回复?”



  折剑淡淡一笑,回复道:“天气变了,会有影响的。”



  “难道不是因为你在船头贪睡?”伏剑立即又追问了一句,这一次他不仅语气冷硬,还挟了些许逼问意味。



  “好吧,瞒不住你,是我睡过头了,我向你道歉。”语速有些快的说完这一串话,折剑也不等伏剑是不是买他的账,忽然又转了话题,语速却慢了下来:“咦?你们的伞好像都没带回来呢?”



  一名少年忍不住要开口解释,被伏剑翻掌一个手势给压了下去,接着他便亲口解释了一句:“伞是我故意留下的,留给了在岸上碰到的几个有意思的人。”



  船头杵杆推船的折剑闻言长叹一声,倒不是在惋惜他没有捉住伏剑犯错的把柄,还是像在提前为几个将死之人喟叹:“唷……能让你觉着有意思的人,很快就会变成四人,因为你只会对杀什么人、如何杀成这两件事感兴趣。”



  。



  1168、投壶



  …



  “谢谢你的评价,很公正,我喜欢。”伏剑语气冷冽地开口,很快话锋又是急转:“但我只擅长进攻,不会坐以待毙,不如你啊!”



  在座三个少年知道自己的师傅在讽刺折剑的是什么,想必折剑心里也明白。



  门派的规定,他们早就都烂熟于心。折剑师叔如今还是体力充沛的青年人,待等他上些年纪,总会被争取这个赋闲名号的后继者取代。而被自己门派里的人刺死地结局,是门派中最不齿的一种死法。



  可折剑师叔目前似乎是每天浑昏度日,他再这样下去,到了一定年纪,武功要退化起来是会很快的。



  然而此时的折剑像是漏听了伏剑后头说的那句话,视角只停留在他前面的那份一点也不真诚的谢意上,笑呵呵地又道:“你在刺杀大业上的自信心很强,派中不止我一个人这么觉得,我怕是没机会赶上你了,但我忽然很想知道,你准备怎么用你的伞杀人?”



  “免了。”伏剑师叔漠然一笑,“一个只会吃熟肉的人,如果看清了一个屠夫怎么将一头活生生的猪宰剃干净,端上他的桌案,那便很可能要倒胃口。”



  折剑闻言沉默了一下,然后他未知悲喜的笑了两声,语调变得平静起来:“伏剑,人不是牲口,派中只有在接到‘红单子’的时候,才会派人行动。杀人门派也要遵守一定范畴里的规矩。”



  “我知道,谢谢你的指教。”伏剑声音沉下,算是不打算再继续与折剑的对话,他养在胸中的杀气,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试图化解分毫。



  折剑也没有再说什么,似乎终于对他手中撑船的活儿认真起来。



  船中顿时变得极为安静。这种在明明在场有许多人,却没有一人开口的船舱里,这种安静的氛围虽然不能称之为绝对,但却沁入了在座几人的灵魂深处。



  几个少年知道他们的师傅伏剑的行事风格,但一联想到师傅这次要对付的,似乎是那几个女孩子,他们心里也禁不住生出质疑与犹豫的情绪。



  他们都还未真正杀死过人命,即便有门派环境培养起来的杀意,但那近乎纸上画虎的杀意,终需等到某一天,用温热的他人之血,才能催到极点。



  此时的他们心里还存在着些许俗世的是非对错观念,毕竟他们要服从门派管理,仍然也需要学一些常规礼教规矩。



  心持这种观念,他们回想刚才碰到的那几个女孩子,只觉得以她们的年纪,似乎也不会做下什么令他人想花钱夺命的恶事,门派里会接到记录她们资料的“红单子”?



  而她们的体态外表,也不是那么招人恶……伏剑师叔怎么会在她们身上动了杀意?



  沉思片刻,几个少年交换了一下眼神,最后由一向带头说话的少年小孙开口,镇定着心神问向伏剑:“伏剑师叔……是因为她们看出了我们的身份?”



  这个问题,之前在观景台上时,也是由小孙问出口的,但当时只有他一个人这么认为,而此时他再次重问这句话,却是已经得到另外两个少年的认同与支持。



  “虽有质疑……”伏剑终于肯回答这个问题,“但还不至于就要对付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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